赝太子 第158章

作者:荆柯守

  “既然同出自太学,一同被人陷害,或许邵思森除了读书,也有别的才华,倒可以试一试是不是可培养。”崔兆全暗暗想着。

  而此时,邵思森因负伤,正与伤兵一同住在没有损坏的厢房里,虽然也有透风,但相比于帐篷已保暖了一些。

  亲兵过来唤他时,邵思森正百无聊赖坐在榻上捧书看,因肩受伤,一只胳膊跟着疼痛,不好随意动弹,所以是单手拿书坐着翻阅。

  “邵公子!”亲兵在门口唤着:“崔大人请你过去一趟。”

  钦差相请?

  邵思森立刻就将书卷一掩,从榻上下来:“我这就过去。”

  哪怕是伤口疼痛,他也没忘了礼仪,先换了身没沾染上药味的衣裳,这才过去。

  等邵思森到了崔兆全大帐,早来的人已是等候一会了。

  这些人都忍不住打量着这个年轻读书人,不明白为什么尚书大人议事,还叫了这一位。

  就算是看重太学生,也该请苏子籍,起码苏子籍刚刚立下功劳,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

  而这位毛糙的冲上墙,说是斩了二个贼兵,实际上为了救援,反死了自己方面五个士卒。

  “你伤还未好,不必多礼,先落座。”崔兆全见邵思森咳嗽着还要行礼,伸手制止了,并让人又搬了一把墩子过来。

  人既已到齐了,崔兆全开口:“唤你们过来,是想说一件事。”

  他拍了拍放在面前一封信,“刚才有人射了密信进来,虽没有抓到射箭之人,但这信倒有些意思。”

  “贼酋想降了。”崔兆全这句话,就像是向湖中扔了一块石头,立刻让在场的人心情骚动起来。

  他咳嗽一声,扫视着在场的人,问:“你们觉得,这事应该如何处理?”

  跟来的幕僚叫陈和,这时迟疑的问:“如何能证明这不是陷阱?贼酋素来狡诈多端,投降未必是真心。”

  一人赞同:“我也有此疑虑,恐这又是一计,只为了拖延时间!”

  “但也可能是贼酋被打怕了,之前他们几乎是破釜沉舟设下陷阱,既没得逞,又损失了这些人,焉知不是真心想降?”有人持不同意见。

  “打了两年多,大郑这样富强,朝廷也都疲了,贼酋不过尔尔,难道还会比我大郑有更多兵力与粮草?”亦有人跟着赞同。

  崔兆全眼看着这讨论,竟朝偏题的方向疾驰而去,忙将话题重新拉回来。

  “且不说真假,我只问你们,就当投降信的确是真,此事该如何处理?”

  “咳咳!”邵思森的伤势不算重,哪怕肩仍痛着,还有些受寒,时不时咳嗽,但看起来面色还不错,他犹豫着,开了口:“大人,学生倒觉得,就这样接受了最好。”

  “说说看。”崔兆全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邵思森便继续说:“朝廷早就盼着战事结束,之前议和,应是条件没谈妥,或者说是贼酋不肯以投降名义议和。可眼下,贼酋显然是服了软。再打下去,谁都熬不住了,不如趁此机会,了结了战事。”

  “贼酋没什么眼界,所图的也不过就是官位或金银,若请朝廷施恩,给予恩典,哪怕只是给他封个国公,想必就已能安抚住,令他感恩戴德。”

  “而有了这爵位,就势必会有所束缚,官府可徐徐治之,百姓归心,到时,自然就反不了。”

  这话乍一听似乎有些道理,可问题是,邵思森口中没什么眼界的贼酋,却是能拖了西南军两年多,一度让大郑皇帝都很头疼的人物。

  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真满足于一个爵位、少少恩典,就感恩戴德?

  就算能令其安稳一两年,甚至三四年,只要贼酋养精蓄锐,缓过这口气来,必会再反。

  崔兆全听完邵思森的话,不由得心中有些失望。

  见在场的几人无人能说到点子上,他不再询问,而是将苏子籍之前给出的计策,用自己口吻说了出来。

  “先继续和想降的山寨接触,接受投降,等没有人降了,我再告之贼酋,让他奉上一个铁了心与大郑为敌的寨主人头,才许贼酋投降,你们觉得如何?”

  帐内的几人中,幕僚陈和,算是脑子转得快,被崔兆全的话一点,立刻就明白了过来。

  他惊喜说:“大人,此计甚妙啊!”

  见别的偏将,甚至邵思森都在思索,他立刻就当仁不让拍起了马屁。

  事实上,也不算是在拍马屁,本人也的确心中赞叹这计,觉得虽狠辣,却十分有效,甚至可以永绝后患。

  “大人,您这计策若是实施,或可令西南再无忧患!”

  “只凭这一计策,论军略,您就已胜过钱帅和秦将军了!”

第279章 收网

  见周围人不懂,而崔兆全坐着并没有阻止解释的意思,陈和就有意卖弄,当然,更多的是为了显示崔大人的英明。

  陈和清了清喉咙,说:“西南总有一百七十寨,现降了二十余个,剩下虽然看似数量颇多,但却跟着贼酋屡屡受挫,袭击不胜,可所谓士气低迷。”

  “现在我军不仅仅有金鸡口,还扼守饿狼岭,现在甚至无需进攻,只这么围着山,露出不降就不撤军的意思,就使其困在山区,断了外援,现在天寒地洞,这如何受得了?必会有更多山寨乞降。”

  “就算敌酋不妥协,一百七十寨中,至少还有三四十个山寨会降,到时总有七十寨站在我方,敌酋大势已去了。”

  “而剩余的一百个寨子里,真正铁了心与大郑作对,大概不超过一掌之数,其中火炎寨的寨主昙阳,祖上曾与太祖敌对,一族都被斩杀大半,对大郑的仇恨,绝不是金银爵位能消除,更忠于贼酋,只要贼酋杀了他,必会使山寨进一步分化。”

  “想想,敌酋自己杀了忠心耿耿之寨主,别的山寨怎么想,忠勇将士怎么想?只怕铁一样的石头都变成了散沙。”

  “到时,降和不降的山寨彼此对立,贼酋又杀了忠臣,就算许降,贼酋得了封赏,有了爵位,有了喘息之机,再也难号令山寨,不仅如此,还会多上不少潜在敌人。”

  “它们自己内乱不休,互相仇视,官府再拉一派打一派,西南可就太平了。”

  说到这里,陈和真心诚意的朝崔兆全一拱手,语带钦佩:“只听大人一说,就足让属下茅塞顿开,您这一计,足以安邦!”

  别人听了,都纷纷沉思、称赞。

  邵思森心中惊叹:“不愧是兵部尚书,哪怕并不是将帅,之前更有冒进一事,但说到计策,依旧令人折服。”

  崔兆全被陈和这通马屁拍得,脸上微微发热。

  他其实没有想得这样深,更无意将这计策当做自己,但陈和已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当场再解释。

  不然,不仅是自己尴尬,陈和尴尬,听到看到了这一幕,也会尴尬。

  崔兆全装成全盘都是自己所想,轻咳了一声,问:“陈先生解释的,正是我的意思,你们觉得这个计策如何?”

  “钦差大人英明,我等唯有俯首听令了。”这次,无论几个偏将,还是邵思森,都一起拜下,心悦诚服。

  “……”这次议事对崔兆全来说,越发肯定了这计策,尤其陈和的解释,更让他觉得,苏子籍深思熟虑得不像是十几岁的少年郎。

  “难道这世上,果真存在天生将星?”

  让这些人退下,看着邵思森时不时咳嗽一声走远,他忍不住感慨。

  “同样都是太学生,邵思森在太学也算是有才名,跟同是太学生的苏子籍相比,差距竟那样大么?”

  “可惜,心术却有些不正,反不如邵思森可培养!”

  帐内静极了,外面落雪沙沙声,炉子上水壶咝咝声都清晰可辨,野道人才听完了这些日子的经历,不由蹙眉。

  “你有话,就直接说罢,难不成你我现在还有顾忌不成?”苏子籍看了看不语的野道人说,还给斟了茶。

  野道人谢了,品了品,才说:“虽说举大事不拘小节,可公子这二次行事,是不是……”

  “是不是锋芒毕露了些,反惹得钦差猜忌?”苏子籍接口就说着。

  野道人尴尬一笑,目视苏子籍不语,苏子籍喝着茶,说着:“其实我也是没有办法,首先,我的确想给朝廷作点事,早日平息这西南之祸。”

  “你不清楚,其实蜀、齐两王已经开始插手西南了。”

  野道人听的一惊,还是没有说话。

  “西南再打下去,怕不仅仅朝廷会拖累,还让蜀、齐两王插手兵权,这就不是朝廷之福。”

  更不是自己的福气,蜀、齐两王现在都是党羽丰满,只是还不能大规模染指兵权,别的地方不知道,要是再染指西南兵权,自己就死无噍类了。

  见野道人听的专注,苏子籍又说着:“而且,赵公公、崔尚书都不是完人,虽都会向皇上报告,但岂会一字不改,全数说是我的计谋?”

  “这岂不是说自己无能么?”

  “你觉得两位钦差,会这样纯臣?”苏子籍在纯字上重重咬了下。

  “依我看,未必,赵公公是皇上家奴,太监也不可凭功封侯,因此可能说的多些,而崔尚书,能说三成就算不错了。”

  这样一想,苏子籍的锋芒就没有那样显眼了,野道人莫名一松。

  “不仅仅这用意。”苏子籍感慨:“我岂不知,文学胜、品德胜,才是王道,可我现在还没有入场,要是不显眼,怕泯于众人。”

  “就得显些锋芒,才有资格当棋子。”苏子籍感慨,要不,自己说不定连牵制蜀、齐两王的资格也没有。

  “现在时机差不多成熟了,我交代你一个任务,就是在秦部和钱部,找些脾气爆炸,地位敏感,又品级不高的人。”

  “找到了,汇报给我!”苏子籍眸子浮出杀气。

  “是,公子!”野道人心一凛,立刻应着,公子这是要收网了么?

  却见苏子籍说完这句,似乎不想说这些,转了话题:“新年快到了,听说不悔写了信给我,你带来了么?”

  “是,带来了。”野道人取出一封信,给了苏子籍,苏子籍打开细细看了,烛光下,眼神渐渐温柔。

  京城

  又一场雪洋洋洒洒落下。

  叶不悔自从京中戒严起就很少再出门,偶有出门,也必有方小侯爷的人跟着,为了不给别人添麻烦,无事她就只待在居士院的独门小院里,从窗口向外望着天空,看着飘落的雪,发着呆。

  “已是快过年了,夫君你现在又在做什么?有没有穿暖,是否适应西南的气候?”

  “听说西南气候,冬日十分难熬,我让你带去的衣裳,可能御寒?”

  “小白这只狐狸,在这冬日里跑去西南,又是否能适应气候?”

  “夫君,昨夜我又梦到了你,却不是梦到你离开,而是梦到你归来,当时在梦里十分欢喜,可醒来发现只是一场梦,心情越发怅然。”

  “不知道,写的信你可收到,怕战事频繁,你也无法带信回来……”想到这些,叶不悔再次叹了口气。

  索性将做了一半的衣服拿过来,借着窗外的光,慢慢缝起来。

  这是她每日会做的事,除了读棋谱,自己与自己对弈,就是在这雪天,于屋内给苏子籍跟小狐狸缝制衣服。

  明知道他们新年时必不能归,可这新衣服,她却仍固执一件件做了。

  就好像,只要这样,就可以让他们尽快归来。

第280章 家信

  西南·帐篷·年初一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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