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荆柯守
按照苏子籍的理解,很有点像寄舍在人心的心魔啊!
“天命+1就更奇了,是我为太子复仇,还是……夺了钱之栋的天命?”
这样想着的苏子籍,收回目光,正要与身侧的野道人说话,就在这时,一阵萧声突然响起。
萧声初听细如丝发,似有似无,袅袅不断,又渐渐产生着哀伤,似是相遇,似是相知,似是离别,更看淡春秋之意,一时间,船队的人都不由倾听。
“这是哪来的萧声?”野道人抬头,试图寻找,却愕然发现,海面蔚蓝,周围别说是人了,连条外船都没有。
再看苏子籍,正抬头,目光锁住空中。
那里难道有什么东西?
野道人去看,却见着一只老鹰在天空飞翔,离地足有三十丈,弩弓不可及,而原本卧在脚下小狐狸炸了毛,用爪子愤怒指着天空,唧唧叫着。
苏子籍瞳孔这时一缩,一物飘飘悠悠坠落下来,并不被风吹,一直落在了他的面前。
这是一块白色的手帕。
难道吹箫之人是桑女?
苏子籍突然之间,有种明悟,自己一直推辞不见,却是错过了一段缘分。
第299章 阶下囚
“欧欧!”清脆的海鸥叫声,从头顶经过,天空碧蓝如洗,又是难得一个初春晴日。
穿着一身利索服饰的苏子籍,才刚在几艘船上巡查过来,此刻又向靠拢的一艘船走去。
跟在苏子籍身后是野道人跟简渠。
这二人打扮和往常没有不同,有士兵看到他们,见跟着苏子籍,没有阻拦,放着一同跨步到了船上。
“苏公子,请。”这艘船上的船长,见走在前面的是临时被赵督监委派为巡船使的苏子籍,忙拱手一礼。
苏子籍点首:“我来巡查船只,看一看是否有不妥,顺便也要看一看各处的船舱内的生活,必要时会抽查一二。”
跟着二人,在这时扮演沉默的角色。
船长说着:“苏公子请随我来。”
这艘船跟苏子籍住的官船有很大不同,苏子籍住的官船,虽也有士兵,但并不限制船上住客的自由,除有些危险区域不能去,别的地方都可以闲逛。
但这艘船几乎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在即将抵达的一个船舱所在这一溜过道,更是有甲兵严密看守着。
“把船舱门打开吧。”抵达了此行真正目的地,苏子籍取出一个令牌:“这是今天检查的第六艘船,知道你们这里与别船不同,这是皇城司的令牌,我是专门来看一看里面囚犯。”
令牌是真的,看守见了,顿时退后一步,吩咐:“打开船舱!”
两个士兵将门直接拉开,一股臭味从里面直窜出来。
“这是什么味?”苏子籍蹙眉,忍住了要后退的欲望,掩口问。
野道人跟简渠也都面色不好了起来,实在这味道太窜鼻,让刚从外面呼吸着新鲜大海气息的人有些接受不了。
看守面露为难之色,解释:“这其实也不能怪我们,里面囚犯力气极大,就算是被链子锁着,也轻易近身不得,有些污物,就难免没法经常收拾了。”
托词!
苏子籍瞥了一眼,哪里会不知道这只是托词?
里面关着的人又不傻,在茫茫大海上,难道还能跳海逃走不成?
既然不想就这么死,也不能跳海逃脱,亲兵也不在身侧,整艘船上都是看押的人,如何会蠢到去激烈反抗?
分明是看里面的人失了势,所以懒得收拾罢了。
他没有立刻说什么,而看了野道人跟简渠一眼:“进去看看。”
说着,就顶着难闻的臭味,先一步走进了这船舱,也没有走进多少,只站在入口附近,朝里面看着。
“是你?”阴暗角落里,被长长锁链锁着的男子,这时勉强睁开了眼睛,朝着门口看了一眼,看清是谁时,顿时面色阴沉:“你也来看我笑话?”
仅仅十天,钱之栋就消瘦了不少,胡子也长了,看着极憔悴。
但坐在船舱一角的他,那双眸子却和野火一样,阴森狠戾,让人看了就悚然一惊。
苏子籍就这么看着他,没答复,转身对那个看守说:“你去把每日的单子拿来。”
看守应声离开,片刻将每日的饮食需用等物品的单子取来,递给了苏子籍。
苏子籍略看了一下,就还给看守,淡淡说着:“食物比照七品,不管怎么样,钱大帅曾是二品大帅,虽有旨意革除,但罪名尚未敲定,基本待遇必须有,你们不可再这般欺辱他,不然被钦差知道了,他们也会怪罪。”
“是,小的一会就让人清理船舱,午饭再添一道肉菜一碗羹汤。”看守立刻应着。
苏子籍点首,就不再废话,直接出去了。
看着他就这么离开,钱之栋立刻就要站起来,在后面喊:“你们别走!”
“简渠,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白眼狼,果然投靠了别人!”
“苏子籍,你休要得意!木桑归降的条件,你知道什么?是让你去死!哈哈!你猜钦差当时是怎么想,你跟我一样,都是可牺牲的棋子,哈哈哈……”
苏子籍对后面的嘶吼声状若无闻,见简渠神情难看,带着怒容,摇头:“何必动怒?不过是一囚徒的胡言乱语罢了。”
是啊,钱之栋现在已是囚徒,落到了这样地步,何必再与他置气?
不值得!
简渠原本升腾而起的怒气,瞬间就消散了大半。
因着这里到处都是巡逻的士兵,不是说话的地方,之后没再交谈,苏子籍带着二人又继续巡查别的船只。
关押着秦凤良的船只,也被走了上去。
与钱之栋所在的船舱不同,当他们跟人来到门前,看守拉开了船舱门时,本已是下意识屏住呼吸的简渠,看到了一处还算整洁的船舱。
这时才发现,苏子籍跟野道人,这二人对此并不意外。
“也是,秦凤良不过是顺带押去京城,罪名并不严重,将来未必不能翻身,就冲着这一点,这船上看守不敢对他欺辱太甚。”
简渠暗想:“这就是所谓的看人下菜碟了。”
同样是被关着的两个大将,待遇相差可不是一点半点。
他这样想着的时候,苏子籍已是走进船舱,与之前一样,也只是站在进了门两三步,就那么打量船舱里坐着的人。
这个船舱居然有着一张软榻,还有一把椅子,此刻秦凤良并无锁链,就坐在榻上闭目养神。
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不想与人说话,直到苏子籍离开,他都没有睁开眸子看一眼。
“还是秦凤良更聪明一些。”苏子籍走时心中想着。
“不过,也可能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不会有死罪,没那么惶恐,自然就能有这样平静模样。”
对二人,从立场上来讲,苏子籍自然都不待见。
但因着与钱之栋结了死仇,衬托得秦凤良没那么让他讨厌了。苏子籍当然也不否认,这其中或也有着秦茂是秦凤良儿子的缘故。
那样一个老狐狸,为何就能生出秦茂那样儿子?啧!
“终于回来了,没想到巡船使看着威风,也不容易,也只有苏贤弟你能临危受命,还不被人刁难了。”
终于回到了住船只上,直到双脚都踏在甲板上,简渠才松了口气,忍不住感慨着。
他们一路巡查,也不是一直都能遇到好说话的人,有些人根本不知道利害关系,完全不给面子,让人哭笑不得,苏子籍却能三言两语就能压住气焰,让简渠看了,深感不凡。
第300章 何以报德
这样的本事,或能成一个儒将也说不定。
又一想,本朝在承寿年,对军将就有着压制,当武将,哪怕当到了大帅,钱之栋那样,不也是一道圣旨就成为阶下囚?
可没有文臣来得舒服。
文臣虽没有兵权,但地位清贵,得罪了,杀人不见血,毕竟将在外,而枢纽文臣可守在皇上身侧,随时进言。
不过,简渠转又叹着:“唉,如果不去这一趟,我实在想不到,钱帅的变化竟这样大。”
“之前还高高在上,数万大军无不俯首听令,是何等八面威风,可现在连个九品官都敢欺辱……”
说着,简渠心情复杂的苦涩一笑。
他说这些,不是为了求得别人回应,更是自己发泄,说完,就转身望着远处的大海,发起呆。
“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喜欢欺辱原本高位的人,现在还算好了,不说前朝,本朝牧德泽听说过么?”
“内阁大学士,宰相之一,下狱后,狱卒竟然敢按着逼他学狗叫。”
“当然,后来大家都知道,牧德泽起复了。”
“有人劝,宰相肚里能撑船,何不一笑泯恩仇,让皇上也知道大度。”
“牧德泽却说,以恩抱怨,何以报德?”
“不能直接诛杀,先寻错革职流放,再吩咐接收的人好好伺候,硬是逼的这狱卒家破人亡,当事人上吊才罢休。”
“以后,本朝狱卒,手段为之一松,不知多少犯官受其恩惠。”
苏子籍淡淡说着这让人毛骨悚然的话,朝远而去,稍远一些,野道人跟过去,突然低声说:“钱之栋死定了。”
苏子籍看他一眼,野道人继续说:“我刚才观其面相,原本贵气已消失不见,反死气弥漫,这次回京死定了。”
苏子籍垂眸,却想到了刚才自己身上的变化:“我的天命增长,难道真跟钱之栋有关?”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从船舱里出来,一眼看到了甲板上的苏子籍,就急匆匆走来。
“苏公子,邵公子快不行了。”走到苏子籍跟前,士兵压低声音说。
苏子籍骤然一惊:“这样快?”
虽然邵思森的身体明显撑不住了,可随着前几日钦差知道吩咐大夫给用好药,病情稍稍得到了控制,苏子籍一度认为邵思森起码能撑到回京。
没想到,才行船十日,就不成了?
因着之前的情谊,苏子籍立刻就快步朝邵思森住的船舱而去。
抵达时,舱门开着,一股刺鼻的药味,正从里面传出,一个四十余岁的大夫正在里面指挥着熬药,榻上躺着一动不动的人,正是邵思森。
自从上了船,初时还能跟苏子籍说说话,到了后来,昏睡时间就比清醒的时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