赝太子 第186章

作者:荆柯守

  “盛极而衰,天步就跨不过去。”

  “所以这天步唯艰矣,其实是皇帝感悟兴衰,还没有真正抵达极盛之世,却担忧着盛极而衰,月圆而蚀、器盈而亏了么?”

  “这真的是很有远见,只是实话实说,每一朝,明君名臣总觉得自己能超脱兴衰律,可历史证明,这是自古谁也没有办到过的事。”

  “其心可叹,其志可痴,只是作当事人,就得尽人事,多延一分国祚,就证明了自己存在的价值。”

  审题已清,可直到太阳高高升起,一阵风吹来,将卷子吹得哗啦啦响。

  苏子籍才有了动作。

  他举手到最高,缓缓落下,到了头处,就暗暗摇首,哪怕压抑些,这样写,还是非死不可。

  手压倒胸,再次摇首,问着自己:“太子太孙何以为德?大抵太子之职,在于日奉朝请、问安视膳而已!”

  这是前朝名臣的话,意思是,太子的责任不是治政,而在于向父皇早晚问安,问问膳事(吃饭)罢了。

  又压到了腰处,想了想:“压到这样的程度,或才气不那么锋芒了吧?毕竟我还不是真太孙,必须有所表现。”

  “自古猜忌之深,莫如父子,文可十二分,才只可二三分足矣!”

  只是这样想,苏子籍突然之间觉得自己过于世故。

  就算事实是这样,也不能随便说呀,会惊着不少阿草阿花可爱的心灵。

  苏子籍笑了笑,这才收手,拿起笔,在草稿纸上一挥而就。

  这一题,写完了,太阳已高高升起,腹内咕噜噜响,不远处有梆子的声响,这是要送饭送水来了。

  苏子籍才恍神,竟已到了中午。

  将卷子好好放进卷袋,挂到一旁,免得一会被污了,又起身,在号房内慢慢走动着,活动着四肢关节,免得酸痛不适。

  不到一会,就有吃食送到了他这里。

  两个士兵一个将煮过的清水用木壶装着,尚冒着热气,放到木板横着桌上,又有一篮子熟食,都是易存放的饼子,有着五种,含着五谷,这是个吉祥寓意。

  之所以在地方,还能在号房里自己煮饭,到了会试这里,却全都由着贡院按顿统一发放,一是体恤考生,二则是怕出事。

第326章 难道只能有一分

  庆武三年,曾有前朝复辟党,混入贡院,试图引火,酿造惨案。

  虽没成功,但从此以后,在会试时,不仅仅多了好几个水缸,随时可以灭火,还直接掐灭了个人失误造成火灾的可能——不再让考生自己做饭。

  苏子籍对此是十分赞同,数千个考生,但凡有一个不小心引火,贡院古色古香,木料建筑到处都是,一旦着起大火,比地方考场还难救援。

  他可不想考一次试,还要受一番惊吓。

  况且,这由着贡院统一发放食物与水,但凡在这方面出问题,无论是舞弊还是中毒,都能直接找到负责人。

  相关人员,为了自己活命,也会加倍小心。

  苏子籍借着一点放凉了些的清水略洗了洗手,就捏起一块饼,吃了起来。

  吃完了,中午又睡了一小觉,下午醒来,先在自己这号房内解决生理问题,随后捏着鼻子,将前三道题的两道都写了。

  落笔时,发现天已经黑了下来。

  贡院这里给每人都发了蜡烛,共三根,苏子籍将卷子收起,借蜡烛的光,吃了晚饭就睡了。

  不过是蜷缩在狭窄的木板床上。

  但比之以前还需拆了“桌椅”来拼床,这次好了许多,直接备了一张毯子给考生。

  因着身上穿的还算厚实,夜晚时,号房无遮挡一面,并不是风吹过来的方向,勉强睡着了。

  但这滋味,也的确不算多好受。

  尤其是第一天下来,各个号房内多多少少都有了一些尿骚味,虽是三月,不是热时,可这味道也有些冲鼻。

  苏子籍暗暗庆幸自己第一天就将最难写的三道题写好了,后面四道题,想必今日就能写完,明日再检查一下,就可交卷。

  不像有些人,第一天状态最好时先写简单,可第二天休息不好状态略差时,再去写前三题,哪里还有第一天的灵感?

  听着附近传来的叹气声,苏子籍再次净了手,吃完了士兵送来的饼,又喝了一些热水,这才收拾干净了,将昨天写在草稿上三道题,检查一遍,润色过,仔细抄录在了卷子上。

  又检查了两遍,发现一点错污都没有后,待墨迹干了,小心翼翼收到卷袋。

  接着就是准备写下面的四道题。

  这四道题,无非就是策论、作赋之类,不到一日,就在草稿上匆匆写完了三道题。

  虽错估了时间,第二天没有写完全部的题,但相比别人,苏子籍的时间也依旧是充沛。

  这还是十分悠闲状态下所写,并不紧着时间。

  依旧是按部就班的吃饼子、睡觉。

  第三天,苏子籍早上吃过了饭,又净了手,才慢慢抄录三道题。

  但不知是不是受了寒,这一天,不仅是他,附近号子里的考生,不少都咳嗽着,状态不佳。

  苏子籍虽没到生病的程度,可听着附近此起彼伏的咳嗽声,也觉得嗓子有些发痒。

  有些考生前两日没有写出多少,这一日有些急火攻心,在中午时,午睡了片刻,就是被一阵哭嚎声惊醒。

  接着就是脚步声,监试衙役毫不留情把他拖出去,他还想嚎,结果被塞住了嘴,呜咽的拖了出去,吓的周围的号房考生瑟瑟发抖。

  “又一个崩溃了。”

  苏子籍侧耳听了听,叹一口气,继续写最后一道题,写完,直接将已写好了的内容抄录到卷子上。

  接着,对全部卷子看了看。

  “唉,现在才知17级的可怖。”

  科举有许多诀窍,首先是朝廷法度相对稳定,学此可得主流,违时之文难合时代之辙,写的再好也没有用,这点上,野路子就吃亏太多了,而太学生,本身就是主流,占了许多便宜。

  说实际,简渠虽参与了考试,可以他的思想和文风,十之八九还是不中。

  当然,一味合于时风,就泯于众人,吸引不了考官的目光,方文韶不仅仅是在微妙大义上尚缺一点工夫,更在这处也是,他的水平,就得靠运气了,运气好,说不定就给低低中了,运气不好,自然一切休谈。

  因此考文,必须出新出奇,是故法度正大、和平、雅澹,不落时风,而必有二三分出新,以吸引考官的目光。

  而17级的水平,虽仅仅是二三分的新奇,但“文”方面,却淋漓尽致,使人有着多一字臃肿,少一字太瘦的感觉。

  就算是苏子籍自己,也有着墨无有修删的感觉,只是看完,唯一的疑惑:“二三分新意,是不是太多了?”

  苏子籍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这感觉,但转眼一想:“要是二三分都嫌多,难道只能有一分?”

  想着就哑然失笑,昨夜没睡好,抄录完,苏子籍就蜷缩在后面睡着了。

  这次醒来,不知道沉沉地睡了多久,又听到了清脆的梆子声。

  苏子籍惊醒,下意识就去捞卷子,却摸了个空。

  不远处再次传来哭声,苏子籍揉了揉眉心,爬坐起来。

  “到时间了?”他抬头看向外面,发现外面的天有点灰蒙蒙。

  虽是考三天,实际上,是三昼两夜,第三天夜晚,随着梆子声响起,会试的时间就结束了。

  “这便是考完了。”苏子籍忍不住发了会呆,听着不远处走来脚步声,将之前收起来的卷子,摆好,连同草稿,都放在了桌子上。

  不一会,就有考官带着士兵,依次号房收卷,不过,如果还没有答完,允许蜡烛点完。

  点完了,黑幽幽,也看不出字,考官也不会再给时间。

  走到苏子籍这里时,有人眼睛一亮,却不作声。

  苏子籍和前面的考生一样,将卷子递过去,眼见放好了,离开了,他这才整理了一下已皱巴巴带着一点味道的衣服,收拾笔墨,朝着外面走去。

  贡院外不到半里处,有着一座等候亭,其实这里更有一片空地,此时停着不少牛车、轿子,都是来接考生。

  苏子籍走过去时,雨蒙蒙而下,天地之间一片苍茫,望着远处正举伞朝着走来的野道人,不由一笑。

  “主公,考场怎么样?”

  “【四书五经】17级,14588/17000”苏子籍垂眸看了一眼,不想这三天考下,增长了500经验,笑了笑。

  “要是我再不中,我就信简渠所说,朝廷科举黑暗,无寒门立椎之地了。”

第327章 将来恐犯天怒

  至公堂

  此时一片灯笼,十八房考官,还有礼部以及内宫派来的文吏,弥封、受卷、供给、对读、誊录吏员,总有二百人都鹄立在堂侧,个个鸦雀无声,一派紧张肃穆。

  一个上了年纪太监,这时神色平淡的带着带刀侍卫,静悄悄进来,虽未发出声音,存在感极强,有考官没忍住,看一眼,结果立刻被侍卫发现,冷冷扫来,让考官忙避了过去。

  就听着“进香盟誓”一声高呼,三位主考官率十八房考官,排队至铜盆里盥洗了手,又向“万岁万岁万万岁”的龙牌,以及“大成至圣先师”牌位恭行三跪九叩大礼,共声进香盟誓:“我等为国家社稷秉公取士,不徇私情,不受请托,不纳贿赂——有负此心,神明共殛”

  这是几百年一成不变的规矩,人人耳熟能详,但人人都严肃,无它,这世界可真有鬼神。

  盟誓完,考生卷子则由着有品级的文吏不断运来。

  当所有卷子都一一摆在宽敞的大厅内,这二十一人各自肃然端坐,参加会试的考生,是鱼,是龙,命运基本就决定在这些人手里了。

  两扇大门呀呀关闭,等待着主考官发话,主考官钟凡之略点了点首,目光一扫,沉声说着。

  “诸位,虽是老生常谈,我还是要说下,皇上对这次科举非常重视,派来的人,是赵公公,我相信大家都认识。”

  文吏不敢稍动,而众人颌首,来的是谁,三位正副主考官,以及十八房考官,没有一个不认识。

  赵公公,在皇帝面前有些颜面的首脑太监。

  他过来,这明显就是巡查监督。

  虽说以往会试,皇帝也都重视,可这次连赵公公都派来,率侍卫巡查监督,明显较之往常更重视。

  怎能不让他们不加倍小心?

  “义理大家都是宗师,我就不多说了,我只想说一句——各位有幸成为考官,无论点了谁,以后见了你们,都得施半师之礼。”

  “因此,你们再想构私舞弊,值么?不仅仅个人功名和身家性命付之东流,还祸及家族。”

  “阅卷还没有开始,想想汝妻汝子。”

  主考官话说完了,转身对着赵公公:“公公有话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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