赝太子 第26章

作者:荆柯守

第45章 戾气

  当疼痛终于消除,郑应慈也放下手,再次睁开眼时,面上先是迷茫,随后恢复清醒,环顾左右。

  “这些人在干什么,宿醉?”见输了比赛棋手,个个面色憔悴,面带着难受,郑应慈有些看不上。

  无非就是一局棋赛胜负,又不是府试,一副憔悴失意的模样给谁看?

  可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嘴角竟也扯不起来,挤不出一个笑容。

  这可不是自己!

  虽获胜的人是个小姑娘,的确挫伤了郑应慈的心,可人家小姑娘有着真才实学,棋赛一道本就是能者居上,不看年龄,不论身份,难道就因一个小姑娘赢了比赛,进了十六赛,自己就要耿耿于怀?

  “叶姑娘呢?”这样做着心理建设,郑应慈听到有人找起了叶不悔。

  说来奇怪,比赛刚结束,叶姑娘怎么不在船舱?不仅仅叶姑娘不在,连带苏子籍也不在这里。

  郑应慈蹙了下眉,按说,这也算不上是什么事,兴许人家刚刚出去呢?

  可就是突然觉得一股闷气油然而生,仿佛被苏子籍背叛了一样,可苏子籍与自己关系平平,就是认识,也没有道理因他的妹妹赢了比赛,就恨上啊?

  郑应慈对自己的这种突然生出的奇怪情绪,很是不解——郑应慈啊郑应慈,你的器量就这样狭窄?

  别人似乎也对苏子籍与叶不悔有着敌意。

  有人就冷笑:“刚刚进入十六赛,就不见了人影,莫非是去了甲板上吹风?倒是好兴致!”

  “哎呀,人家可是要去京城的人,要乘风而上,说不定未来还能在京城赢个名头回来,自然与过去大不一样喽,哪里还会将我等看在眼里?”这说话的人,更是带着十足的酸意,让郑应慈听到了都一皱眉。

  “我看,叶姑娘并不是这样的人。”郑应慈心中虽不喜,还是解释了一句。

  本来郑应慈大家都认识,都给几分面子,但这时,这个棋手嗤笑一声,很不给面子地说:“你看?你很了解人家,这样替人家说话?莫非,你看上了那个小姑娘?”

  “休要胡说!”郑应慈顿时沉下了脸。

  “难道我说的不对?”想到郑应慈与苏子籍相识,这棋手心中愤恨,憋着一股郁气,此时也顾不得郑应慈的家世不好得罪,一股劲发泄出来:“大家都是冲着去京城赛来,难道被个小姑娘赢了,你就真不介意?真不介意,我倒要向你道一句心胸宽广了!”

  这年,棋道赛虽不禁女子参赛,可能拔得头筹的女子是少数。

  单是学棋的女性人数就少了不少,再有别的因素影响,能获得棋圣封敕的女子,五百年来,才仅仅三个。

  不止这棋手觉得女子赢了丢脸,别的棋手也多面露不忿,这本该是被压在心底的龌龊,不知为什么,这些人都压抑不住,顾不得脸面与风度,直接发泄出来。

  郑应慈蹙眉,自然看出这些人的状态似乎有一些不对。

  不过这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看起来情绪过激了一些,与自己此时心情有些相似,仅仅是自己更能控制罢了。

  郑应慈虽家世不错,可在这时也不好再多说,免惹了众怒,只能淡淡说:“棋道赛本是以胜负论英雄,二十不成国手,终身难求,何时要看年龄与性别了?”

  说着,就朝外走去,身后还是一些争论声。

  步出船舱,来到甲板,外面虽乌云密布,细雨连绵,但基本上风平浪静,水光一色,远处还有别的船只不远不近跟着,吹着略带潮湿味道的湖风,郑应慈的心情得到了一丝缓解。

  “奇怪,总觉得我忘记了重要的事。”弓起手指,轻轻敲了下太阳穴,郑应慈觉得这种感觉实在莫名其妙。

  他仔细将今天发生的事捋了一遍,发现的确没有缺漏。

  棋赛进行到了深夜,结果决出胜利者,十四岁的叶不悔,夺得了第一名。

  “许是输了比赛,心情低落,被他们的话给影响了。”郑应慈给自己找了这个理由。

  “郑兄。”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声音。

  郑应慈一转身,就看到刚才大家没找到的两个人——苏子籍跟叶不悔,就站在他的身后。

  “原来你们在这里。”郑应慈一见这二人,刚刚压下的情绪,又有抬头征兆,忙压下,微笑说着,只是表情还是略不自然。

  苏子籍望着郑应慈,也在心里一叹。

  在不久前,他还只是一个普通学子,纵有着金手指,也只是帮着自己学习,科举之路是普通人最好的出路。

  可经过水府棋局一事,事情已脱离了正常轨迹,朝令无法理解的方向飞驰。

  苏子籍轻叹一声,面上不显,对郑应慈说:“是啊,船舱内太过憋闷,便出来透透气。”

  “叶姑娘,刚才没来得及向你道喜,这次你进入十六赛,可去京城,以后定然前途无量。”郑应慈点头而笑,对着叶不悔一拱手,微笑说着,不愧出身良好,光是这气度就胜过了不少人。

  见他对自己恭喜,叶不悔忙回谢,心中已经恍然,哪怕取得第二名的郑应慈,也不记得真相了。

  “眼看着就要散场,不如与人道个别?再者还要取去京城的文书。”郑应慈看看天色,知道这画舫之旅即将结束,想到别人对苏子籍与叶不悔的态度,忍不住又劝了一句。

  苏子籍此时五感已灵敏了许多,方才讨论争吵声也听到了一些。

  郑应慈这样提了,是一片好意,虽心中有事,可看一眼叶不悔,觉得她既要在棋道一门走下去,就不能太孤僻,起码风度还是要有。

  “理当这样。”苏子籍连连点首。

  叶不悔对此倒无可无不可,她性情更直爽,没有弯弯绕绕,对这棋道赛,其实也只是对下棋有兴趣,交际之事,她不懂,也懒得去应付。

  但有一点优势,她还是能听懂好赖,别人对她好,她就能牢记在心,并且在合适的情况下听从。

  苏子籍略耳语两句,叶不悔有些不快,又不是自己的错,凭什么自己还得先给他们打招呼,不过想了想,还是点了点首,转身进舱。

  这本是小事,苏子籍也没有跟去,想到一件事,就问:“郑兄,你熟悉人,可知本画舫上,有姓胡的小姐么?”

  “本画舫有几个女眷,不过只有令妹是棋手,姓胡的小姐,却没有听闻。”郑应慈想了想,应着。

  没有么?这很可疑啊,苏子籍一蹙眉。

第46章 万鱼来朝

  才说了几句话,船舱里就喧闹起来。

  苏子籍不由诧异,还没有进船舱,叶不悔就气呼呼的出来了。

  “怎么了?”苏子籍还没有问,就听见了棋手的吆喝声,只听了几句,他的脸色冷硬了起来。

  虽然说为了和谐,打招呼很正常,但这并不是受委屈受咒骂的原因。

  只听听“唯女子和小人难养矣”这些话,已是好听了,有的甚至破口大骂,甚至直接攻击叶不悔没有闺秀品格。

  这些棋手,素质怎么这样差,就算是对她获得胜利,心怀不忿,不恭喜也罢了,这满脸扭曲,就要原地爆炸的狰狞,又是怎么回事?

  相反,不是棋手的人还相对从容,一脸尴尬的拦截——他们也很迷惑,之前不是没有女棋士,为什么这次反应这样大?

  “不悔,我们走!”

  见着画舫管事一脸尴尬给叶不悔写好进入十六赛文书,拿着这文书,就可以直接入京城赛,叶不悔忍不住松了口气。

  若不是为了这,她哪里愿意忍着性子,听那些人说酸话?

  “好,苏子籍,我们走。”叶不悔也不想停留,立刻应着。

  苏子籍扫一眼众人,只对寥寥几人,包括郑应慈在内的棋手道别,带着叶不悔走了出去。

  他们乘坐的船只,跟别人的船只一样,都围绕在画舫附近,苏子籍出去时,就已是朝着远处船打了手势,现在立刻就能上船离开。

  临行时,他还是忍耐不住,回首对郑应慈说:“这些人,亏还是童生甚至秀才,有一点挫折,就一脸愤恨,要是学正和教谕看见,还敢取他们么?”

  当官要的是官体,这种态度,是想拉着官府一起死?谁敢任他们当官?去黑帮也不一定要这种。

  丢完这句话,再不停留,上船走人。

  “这个……”说实际,听了这话,郑应慈是很尴尬,看了一眼黑着脸,表情狰狞,似乎要咬死苏子籍跟叶不悔的表情,这实在太奇怪了。

  可理智这样想,望着苏子籍跟叶不悔上船,郑应慈皱眉不语,刚才压下的奇怪情绪,又再次涌了上来。

  为什么自己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苏贤弟……”郑应慈下意识就跟了上去,有着欲跟上船,把事情弄清楚的冲动,结果被人一把拉住了。

  回头去看,是结识的一个学子正不解看向自己:“郑兄,不是说好一会去喝酒么,你这是?”

  “哦,无事。”

  想到自己已答应了这几人,要与他们去喝酒,他们家世虽不如自己,也有着出彩之处,郑家素来愿意结交这样的人,拉拢了,不谈可为郑家所用,也可以成为郑家的羽翼,郑应慈再不耐烦,也不能真丢下他们,继续追苏子籍问个清楚。

  而就是这一怔神的时间,苏子籍与叶不悔乘坐的小船,直接离开了十几米,并且朝着远处快行。

  再想唤住也有些来不及了。

  仿佛有什么东西离自己远去,望着背影,郑应慈怅然若失。

  不仅仅是这条船,还有一条画舫直接离开,这是胡夕颜的画舫,是双层大船,每层有十个船舱,有独立的厨子,胡十九喜滋滋的坐着等着上菜,虽现在没有扒鸡,但有肉,这对本狐宝宝就足了。

  天空虽阴沉,细雨连绵,很明显已经是早晨了,三条河道在这里交汇,水流却平静缓和,风光独秀,胡星竹不由问着:“小姐,您答应小十九去府城吃正德扒鸡,这不好吧?”

  “小十九修为太低,去了府城,怕是有麻烦。”

  “不让她抛头露面就行。”胡星竹是三姨的大丫鬟,跟着胡夕颜不但是伺候,也是监督她不要越过红线,胡夕颜还是要给她一点颜面,这样回答,说着,用手抚了下发丝,眸子里却一片惊疑,又有点理所当然。

  刚才一眼看去,整个画舫死气萦绕,除了一二个,每个棋手都黑气罩面,死相毕露,受他们的影响,连普通人都染上了凶兆。

  “这就是逆风么,获罪于天,无所祷也!”

  胡夕颜根本不敢改变天意,但是别人也就算了,胡十九必须带走。

  幸亏带走时,一点波折也没有,看了自己等人,并不是这次劫数的目标。

  只是又航行了几百米,胡星竹突然之间惊叫一声,指着湖面:“小姐,你看,有异相。”

  胡夕颜回首一看,心神不由为之牵引。

  平静的湖面上,一片金光,前面是一批金色鲤鱼,鱼鳞金黄一片,鱼眼灵动,而在后面,就是各种各样鲤鱼,只是成色就没有那样纯粹。

  更远处,是一批批别的鱼种,甚至虾鳖都凑数,整个湖泊看上去,一片鱼群,怕有十万之数。

  湖面波光粼粼,万鱼浮出水面,涟漪圈圈,鱼尾摆动,甚是壮观。

  “这是万鱼来朝。”胡夕颜第一时间就看向水面:“难道……难道是蟠龙湖的龙宫在苏醒?”

  直向沉下数十米,本是淤泥,但穿过一道膜,就可以看见一片废墟,到处是支离破碎的宫殿,但在这时,一点点微不足道的金光浮现。

  这金光沿着一条线迅速流动,渐渐扩散,终于形成了阵图,而一形成,核心一处废墟,就渐渐升起了淡淡的水波,似乎一个小小的天幕撑了起来。

  一个巨大的贝壳游了进去,它的贝壳上满是痕迹,似乎受过不少伤害,艰难的游到了里面,它似乎受到了滋润,一转眼,化成了一个宫女。

  要是胡夕颜还在,当然能看见,她就是原本遇到的贝女,只是现在她穿着破烂,原本装饰的玉佩也消失不见,但她全数不顾,进入其中,对着一个石台叩拜,声音激动:“少主,您醒了。”

  石床上,睡着一只额上长着小巧玲珑双角的幼女,看起来大体上是龙君所用的形态,只是瘦的皮包骨,简直成了骷髅。

  “饿!”她睁开眼,第一时间就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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