赝太子 第261章

作者:荆柯守

  在苏子籍的引领下转到了大厅,正就赶上了挑库入银最热闹的时候,分成了十个办公桌,抽调了多个衙门的人员在办公。

  “施云维。”有一桌上的小吏喊着名册,在外面喊着银子的人,名字都会被记下来。

  听着喊声,一个中年人答应一声上前。

  祁弘新打量一眼,见中年人穿一身酱色袍,半新不旧,看起不似是乡绅,略一迟疑,就听着苏子籍低语:“这是施云维带来的人。”

  祁弘新立刻明白了,乡绅们也不可能自己带几百两银子,必是带了长随或管家过来,眼见着这中年人吆喝一声,一个年轻人捧着一个盒子过去,放到了桌上。

  小吏一打开,里面就是一块块的银饼。

  大概是看习惯了,小吏周围有人专门检银成色,又有人秤称,不久吆喝:“成色九八,重三百零一两七钱。”

  小吏说着,记录入册,又吆喝:“缪少岚!”

  “小人在!”又一个长随跟了上去,就见每喊一个,就有人捧白花花的银子走到登记一桌前,小吏检查过后,成色上好,足银足两,就会给其登记,又一个小吏则会按照交银的数额,来写一到五个纸条,揉成了纸团,塞进箱子里。

  而一捧捧的银子,都被装入木箱,整理摆好,祁弘新眼瞅着一个两个三个……已经快要记不清多少个的木箱被快速填满,封箱,沉甸甸被抬入后面。

  这里本就是往日交纳税款的地方,后面走廊连通着就是银库。

  没跟去银库,只看着这一个接一个被抬走装满了银子的木箱,祁弘新就觉得自己的心跳加快,呼吸也忽然变得困难了起来。

  尤其是站得腿都酸了的时候,一千多人终于全部交过了银子,小吏去外面喊了几遍,再无人进来,一直在忙碌官员这才在揉着脖子抬头时,看到了站在角落处身着就服的知府府丞两位大人,忙上前行礼。

  “这银子……总共算下来,入账的有多少?”祁弘新听到自己声音干涩问。

  官员却不知面前的这位知府大人的心情有多么紧张,他只看到这位杀伐决断的知府大人表情冷淡,心里就是一跳,生怕自己什么地方做错了,忙立刻回:“知府大人,一共入账白银二十七万八千六百四十一两九钱八分!”

  二十七万两?

  二十七万两!

  二十七万两!!

  虽早有预料,上千个士绅,每人交一百两,也就有十万以上,抽二次就是二十万两,抽三次,就是三十万两。

  但听见这数字,祁弘新顿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一直支撑着他的力量,随着这个答案一入耳二入心,直接就松了,让他再也站立不稳,就要瘫软在地上。

  捂着胸脯,祁弘新甚至觉得自己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二十七万两!

  他做梦也想不到,只是将这收缴来的三十七个小矿卖出去,就能得到这么一大笔银子!

  加上不久前收缴的现银,库存已超过了三十万两!

  治水衙门前在他催款时不得不许诺,说年底前必能将欠下的十七万两银子还了。

  这就等于今年至少就可以还一大半亏空,剩下的二十万两虽亦是不少,但跟之前的七十万两相比,已让人压力骤减了。

  “知府大人!”汇报账目的主薄被吓了一跳。

  苏子籍忙制止他去喊人:“大人只是一时激动,你且让人奉茶上来。”

  “是!”幸有府丞大人在,主薄心里庆幸,忙令人上了茶。

  苏子籍也与本就暗中保护着祁弘新的亲兵,将其扶到不远处的椅上坐了。

  这时有人将茶奉上,祁弘新喝了两口茶,砰砰砰乱跳的心才慢慢恢复正常,而那股子惊喜与惊吓并存带来的昏眩,也缓了过来。

  祁弘新忍不住看向了苏子籍,再明白不过,这次的事,乃苏子籍一手主导,这样的本事……

  “还请大人批准摸签。”不等祁弘新细想,苏子籍已再次恭敬请示。

  前面出钱的事已经完成,总不能让人就这么等着。

  几千个纸团被塞入大箱里,先混在一起,被人带出去,当众搅拌,又将箱子放在明处,好让那些出了钱的放心。

  祁弘新只能打住思绪,对正等着自己吩咐的主薄说:“这事你们办得很好,准备令那些人摸签吧,务必维持了秩序,不可造成混乱。”

  “大人放心就是,下官已请了郡尉派一百郡兵来维持秩序。”苏子籍笑着说。

  这准备的还算充分,祁弘新心想。

  但对于接下来的摸签,他依旧有一点点心提着。

  虽然银子都已入库,无论外面闹还是不闹,他都是不可能再让人将银子吐出来,但如果闹得太过,引起了民变,这也不是祁弘新愿意看到。

  “摸签了,喊到名字就上台摸签。”广场上现在临时搭建了个高台,主薄出去站在高台上宣布可以摸签了。

  跟方才一样,祁弘新与苏子籍依旧是站在角落处,望着摸签的过程。

  “顺安府洪平县程福来,摸签一次!”

  “顺安府清河县万有栋,摸签三次!”

  “江华府百里县郑奉,摸签二次!”

  …………

  一个接一个被喊了名字就上来,将手从箱子上方圆洞伸手进去,因眼睛看不见,只能凭手感去摸,在几千个纸团中摸出自己想要的那个,的确是要看手气。

  反正上去的每一个人,都是表情凝重,一副屏气凝神,仿佛自己正在进行着某种神圣事情的模样。

  能磨蹭多久,就磨蹭多久。

  直到有小吏催促一声了,这才会犹豫着将手抽出来,手里往往都会捏着一个纸团。

  “并没有中!”随又一个摸签的人将纸团打开,里面只有“一百两”和一个陌生的姓名在内,顿时叹一口气,带着一点丧气地走了下去。

  虽然没摸到矿权的人,都有点心疼白白花出去的一二百两银子,但想想,这摸签从一开始就说了,是在赌自己的运气。

  摸不到就摸不到,反正真正能摸到,也不过是三十七个,大多数人都跟自己一样,就当把银子献给官府了,这些人心里自我安慰着。

  这已经是第十一个上来摸签的人了,至今还没有人能摸到矿权。

  底下的人群顿时有一些骚动,倒不是在后悔,而对自己能否能摸到矿权渐渐产生了怀疑。

第463章 何德何能

  祁弘新低声对身侧的苏子籍说:“摸签这事,没有托吧?”

  苏子籍亦是低声说:“这事是按照流程来,并没有什么机关,也没法用托来带动情绪。不过,无论早晚,总能有人摸到矿权,请大人不要担心。”

  毕竟前面的人很快就将矿权摸走,后面的人都没了机会,才是麻烦事。

  摸签的中后段才将矿权全部摸出来,最后的人没了机会,这倒是无所谓,毕竟事先就已声明了,早报名,机会更大,交钱登记时犹豫,落到了最后面,那自然怪不得别人。

  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祁弘新点了下头,眼睛却紧紧锁住又一个上来摸签的人。

  因着前面十一个都摸签落空,就连祁弘新都跟着有些期望值降低,没有像最开始那样,从第一个开始,就觉得对方大有机会。

  那个摸签的人大概也是这样复杂的心情,反倒没像之前那些人那样犹豫,只是将手伸进去,搅合一下,随便摸了一个纸团,就拿了出来。

  果然,第一个纸团上也只有“一百两”,以及一个名字。

  随着小吏看了,念诵出来,在场的人都跟着又叹了口气。

  这个人交了二百两,他又接着抽出了第二个纸团。

  相比于第一个时,他的心态就更稳了,几乎不抱希望了。

  展开时,也心态很平和,可随着纸团展开,目光落上去,这个身材魁梧看着不像是个富人反像是庄稼汉的男人,顿时脸色大变,将纸团忍不住凑近到眼前,仿佛要仔细看一看,这是不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而这反常的举动,顿时让旁观着人一惊,随即哗然。

  一旁的小吏见状,忙走过来,从这男子手里几乎半劝半抢将纸团拿过来,也跟着仔细看了。

  随即,小吏眉开眼笑:“恭喜这位江华府河沟县庄木林,抽到了顺安府清河县溪阴山煤矿!”

  哗!

  本就在男子神色有异就有了猜测,此刻小吏确定,直接将现场的气氛推到了一个高潮。

  终于有人真真正正摸到了矿权!

  二百两,就能得到一处煤矿,哪怕是小矿,十年矿权,也算是一本万利,真正是发财了!

  而在这个人第一次摸签失利就陷入沉思,没再继续关注的祁弘新,被轰一下热闹起来的声浪唬了一跳,这才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目光投向到了摸签的高台。

  就见之前被他认为同样会失望下去的黑脸汉子,此刻眉开眼笑,刚刚才签了字,从官员手里接过了契约,还十分凑趣将契约举起来,在众人面前晃了晃,虽这并不能让在场的人看清楚契约上都写了什么,却引起了又一阵喧闹声。

  “怎么是外郡的人摸到了,不会有花腻吧?”立刻有人私下议论起来。

  “江华府河沟县庄木林,名字似乎有点熟。”

  “是我亲家,有什么花腻?”有人连忙上前恭喜:“恭喜亲家公了,得了这矿权,不过怎么挖矿,我们还得计较下。”

  在场的人都是郡县的乡绅,彼此联姻不少,当下就立刻喊出了中奖人的底细,熄灭了不少人的疑心。

  更重要的是,小吏的声音:“休得喧哗——顺安府清河县昌成济,摸签三次!”

  昌成济立刻紧张的上去。

  眼见着人人争前恐后,虽然抽签的顺序本就是按照交钱的先后顺序叫的,但每每再有人上来,台下的人都越发的紧张,生怕在自己上来之前,矿权就先被人抽光了。

  这热闹的场景,哪怕是没摸到的人,也根本没想着闹事,而回到人群中,同样好奇继续盯着台上的人。

  祁弘新毫不怀疑,官府允许再开放一批抽签的资格,这些先前没摸到矿权的人,绝对会第一时间冲上去交钱,重新进入到等待摸签的队伍里。

  这样的模式,这样的手段,这样的办法,别说从没见过,祁弘新为官这么多年,甚至连听都不曾听说过。

  他的脑子嗡嗡响,等回过神来时,摸签竟以极快的速度完成了,三十七处矿场,全部有了主人,没有摸到的人虽然失望,也没有想闹事。

  甚至最后面一小群没有轮到就先没了机会的人,也只是扼腕自己交钱时速度太慢犹豫太多,错失了机会,他们深信自己能更踊跃一点,说不得就能也摸到一二矿权。

  这样的结果,比祁弘新之前预期的,已好出太多了。

  以后顺安府有了别的营生,继续按这种摸签方式来办,估计来的就不止是这一千多人,而可能是来更多人了。

  最重要的是,结果比正常的模式,要强出太多。

  这些私矿,十年矿权,哪怕抬高一些价格,原本也只能卖出几万两银子,现在平白无故多出二十万两,极大弥补了亏空,这是何等令人惊骇的敛财能力!

  祁弘新只要一想,这件事短期跟长期都可能带来极大的好处,看向苏子籍时,就忍不住直了眼。

  他组织了一下言语,声音干涩的问:“苏大人,可否告诉本官,你是如何想到这办法?”

  苏子籍笑了,他能说,这根本不是偶然,而是一个“贪官怎么在现实情况下填补亏空,全身而退”的课题,并且学术几乎无所不能么?

  但这话不能对祁弘新这么说,那是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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