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荆柯守
“东家!”有个老仆几步趋跑过来禀:“告您一个讯——人来了!”
“谁?”刘本耕浑身一颤。
“当然是您念念不忘的曾念真曾大侠。”
“快,快挑着食盒去,还有,把我藏的酒捧过去。”刘本耕激动得声音发抖,倏地站起身催促。
这处地处山沟,就算是新朝,总有些山贼不明不白,甚至和佃户勾结。
七年前,山贼要“借”一百石,一百石就是一万八千斤,要说倾家荡产拿,还是有,可这日子怎么过?
就是曾念真出手,摆平了这事。
曾府并不远,就在隔壁,是一处宽敞的院落,五间正房,西厢东厢又五间,这时摆了宴,不断有人进出。
三桌酒席,在厅里摆上,二十几个人坐了三桌,大家一起喝酒,闲聊。
刘本耕一进去,就对着正桌的人躬身:“老朽给曾大侠见礼了。”
曾念真连忙起身扶了,笑着:“不敢,不敢,你是长者,我安能受礼。”
请着入座了,就看见两桌都是青壮,心里清楚,这是曾念真的“弟兄”,中间一桌中,却有个女人,他一见,神色一动。
这是儿媳的姐姐丁秀。
“给大哥和大姐敬酒。”有人起身敬酒,在场的这些兄弟,都知道东宫出事,曾念真从一个东宫武官沦落到了江湖,朝不保夕,但遇到一个红颜知己,这十年却一直等着曾念真,不曾变心。
现在他们终于亲眼看到了这位女子,发现阿秀二十六七岁,因仍是姑娘,并不做妇人打扮,看起来还年轻,最重要的是,温婉中透着坚韧的气质,以及看向曾念真时眼神,都让这些做兄弟的为曾念真感到高兴。
能听到消息就去救人,还将“嫂子”救了出来带到宁县,这就说明,曾念真未尝就忘了旧情。
曾念真看看两桌兄弟,自己坐着一桌还有阿秀的妹妹妹夫,彼此也都相识,与阿秀目光一对,他不再迟疑,突然举杯:“各位给我面子,前来相聚,我也就开门见山,我我漂泊了十几年,想想这些年经历,觉得也该定下来。”
“宁县是个好地方,山清水秀,人杰地灵,又远离京城是非窝……我在这里已经买下了这院落,打算再买上几十亩良田,办个武馆,平时教导一下学生,也算是个营生。”
这话一出,顿时让在场这些人都明白了,曾念真这是有安家的意思了。
同一桌几个兄弟,都是跟着曾念真关系极好,直接举杯,其中一人说:“曾大哥,你能这么想就好!怎么过日子不是过?风里来雨里去是过,安安生生在小县城里安家,过太平日子也是过!来,为你能想通,干了这碗!”
“就是!你这岁数,也该到娶媳妇抱娃的时候,为了将来的胖娃,干这碗!”有混不吝些更是起哄。
曾念真也不生气,目光一扫,就见得阿秀垂下了头,悄悄红了脸。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敲门,问:“曾大哥可在?”
“哟,是老八!”
有人这一听这声音,就拍手笑:“刚才还提到老八,说今天就差他没来了,没想到他这小子,竟在这时回来了!”
有人忙起身去开门,大门一开,一个风尘仆仆汉子从外面进来,大步进了厅,看到厅里坐着两桌人,顿时乐了。
“我刚到宁县,正饿着,没想到就赶上了吃席!”
说着,也不客气,自己从旁搬了把椅子,就坐到曾念真的一桌。
阿秀起身去给他拿筷子跟碗,又给拿了热腾腾的主食,这汉子嘿嘿谢过“嫂子”,就着酒肉吃了起来,看样子是饿坏了。
连吃了两个馒头,又喝了一碗酒,吃了半碗肉,缓过这口气,这汉子突然想到一件事,就拍脑袋:“对了,差点忘了这个!”
说着,就从怀里取出一封书信,递给曾念真:“这是我之前遇到陈麻子,他交给我的,是岑先生写给你的信。”
他提到的陈麻子,是个商队的管事,与他们交情很不错,因跟着商队走,经常会为他们带一些不好通过驿站寄送的书信。
“不知道啥事,不过我要退隐江湖了。”曾念真笑笑拿过书信,只打开一看,立刻就脸色一变。
“哗!”
随曾念真猛站起来,面前的酒碗直接歪倒,酒水顺桌面往下淌,而撞翻的菜,更是菜汁四溅。
阿秀唬了一跳,看着站起来的曾念真望着这封信变色,心一下就沉了下去。
这十几年来,不断的有希望,又失望,到了今天,曾念真表示要安家好好过日子时,其实阿秀自己都有一种不真实感觉,现在到了此刻,不真实的感觉就全变成了不祥。
气氛一下就变了,原本嘻嘻哈哈边说笑吃肉喝酒的朋友,都跟着怔住了。
他们都看着站起来的曾念真,看着他吃力的抓着信,身体在不断颤抖,让他们一时也不敢发出动静。
良久,曾念真慢慢抬头,扫视了一圈众人,目光落在了眼圈泛红直直看着自己的女人身上。
“抱歉。”他咬了下牙,说。
说完,就直接朝外奔了出去。
屋内的气氛一下子就冷到了极点,所有人都看着呆住了的女人。
再一次被放弃了的女人,却在怔了片刻,突然跟着奔出。
“曾念真,你站住!”女人喊着。
但那人已架着牛车从门前行过,很快消失在街头。
这一次,竟然连话都不留一句,就这直接走了。
站在路侧,望着远去的牛车,女人站在呆呆,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这一次,竟走得这样快,到底是什么事,甚至连与她解释一下的时间都没有,直接就走了?
“姐!”一个梳妇人发髻的女人,这时也从院里跑出来,看着阿秀站在路边,脸色煞白,不由心疼扯了她一把,问:“姐,你等了他这样多年,现在怎么办?还要继续等?”
“你看看,只是看了一封信,就立刻抛下你,抛下一切,连客人都不顾,就直接走了,你还要为他继续耗费年华?”
“我孩子都有两个,可你还是孤家寡人一个!这么等下去,你就全毁了!”
阿秀没有说话,眼神黯淡下去,良久才很轻说了一句:“那就再试一次吧。”
如果再试一次还不成,她就可以死心了。
第573章 吓出冷汗
东滦郡
码头连接的宽而光滑的石板路上行人密集,左右是鳞次栉比商铺,往来不仅仅是内陆船,每隔十几丈都有海船。
内地水路曲折,并且水行不快,钦差因此决定走海路,半月就可到京。
到了东滦郡,自然有郡内官员迎送,官员受宴,船只靠岸进行补给,船上的人也可以上岸,在附近转一转,散散心。
身着便服的苏子籍,在亲兵保护下,走在码头集市上,看着还算琳琅满目的商品,心情不错,还买了几件小玩意儿,打算回去送给叶不悔。
“这次归途,又得些经验,沿路凡来迎接的官员,都是宝藏,可以挖掘一番。”
“可惜的是,因要提前回京,就不能按照之前那样走。”
“接下来就要入海了,这次走海路,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收获。”
海上时日的补给,需要现在就备齐,到时也不会中途停船,像之前可以在宴请本地官员时汲取经验这种好事,接下来是没有了。
“不过,现在经验不多了。”
苏子籍目光垂下,就看见半片紫檀木钿。
“【为政之道】9级(4325/9000)”
“第一次高达三四千一场,现在三四百都没有了。”
“嗯?这是有风雨来袭?”突然感觉到吹来的一阵风的感觉不对,苏子籍向远处看去,就感觉到,入海口有一些水汽袭来。
“有妖气?”苏子籍甚至能从这海水中感受到一丝妖气。
“不过,这也不算奇怪,海水深广,里面有许多海兽。”
“就是不知道,这风雨来袭,到底是因天气缘故,还是因海兽靠近。”想到这里,苏子籍心里一动,再次凝神看向远处。
“苏大人好雅兴。”这时,听到身后传来了感慨,有人过来。
苏子籍转身,发现说话的人是一路护送钦差船只的水师提督芮辛,这是个中年人,神色威严,苏子籍与芮新并不熟,可此时芮辛却仿佛颇熟一样,一过来,就与他并肩站着,也望向了入海口。
并且感慨一声:“海面虽平静,但马上就要有风浪来袭,这天下不太平啊。”
这话说的其实颇有些不对味,起码不是一个正经的高品武官说的话。
越是品级高的官员,越在这种言语上很是注意。
尤其是交浅言深,更是忌讳。
芮新是水师提督,是正三品大员,实权比罗裴官职还高,不是这次有苏子籍这准皇孙入京,哪怕罗裴是钦差,也用不到芮新这位水师提督亲自护送。
苏子籍心动一动,看着面前入海口,问:“提督大人,哪您觉得,谁是擎天柱定海针呢?”
正三品大员,哪怕是武官,比文官低半头,可这也是高品大员,一般人难以收拢过去。
这提督投靠了谁,很可能投靠了哪个王爷。
那这提督又是哪个王的人?蜀王?齐王?
当然,也不排除跟朝中大员有着合作,为某些人来做探路。
芮新却一笑,他这人浓眉大眼,相貌英武,这一笑更是看起来十分爽朗,毫无阴霾之感。
“苏大人猜错了。我不是来为别人做说客,如果一定要说是为谁做说客,当然是为我自己,也为了东南大计,为了东南的百姓。”
见苏子籍只是听着,并没说信还是不信,他神色转成了严肃:“前朝不禁海禁,年入千万贯,并且有益民生,而现在朝廷禁海,民苦已久,我等水师护卫海岸,见得许多,自然希望苏大人能为天下百姓计,说得一二。”
苏子籍笑了笑不说话。
“苏大人,大郑疆土外也有一些海外国家,一直禁海,对朝廷,对国力,对互通,都是有害。”
“而且,先前通贸,有利可图,海盗甚少,不成气候。”
“禁止海贸,无论沿海或海外诸国,都无利可图,以至铤而走险,酿成大祸,虽屡次镇压,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提督芮新见苏子籍没有立刻拒绝,而望着入海口陷入了沉思,顿时又劝:“苏大人,此事若能劝陛下达成此事,必能利益万民,我等水师及东南百姓,都将对苏大人你万分感激。”
“苏大人,此事关乎东南百姓生计,还请苏大人能应允,不求能立刻办成,只求此事被苏大人记在心上。”
“我芮新,先在这里谢过苏大人了。”
说着,就是一礼。
苏子籍下意识避开,有道是无功不受禄,自己还没答应这事,平白无故受这一礼,就有些赶鸭子上架之感。
而且,虽这事只是应允下来,似乎并无坏处,反正芮新也不要求立刻办成,这对于自己来说,似乎没什么坏处,等于画个大饼,大可等有了实力再办不迟,平白有了水师提督一个正三品大员的人情。
最重要的是,这事很符合自己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