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荆柯守
“夫人,外面天寒,回去吧。”跟出来的丫鬟见国公夫人穿得单薄,还站着呆呆望着,轻声劝了一句。
叶不悔这才惊醒,嗯了一声:“回去吧。”
没穿着厚外套的她,因最近身体越来越好,也不觉得冷,可重新回到正厅中,看着坐着正在翻阅着自己棋谱的夫君,叶不悔心情就越发复杂起来。
苏子籍抬眸见她回来,盯着自己看,不由得低头看了看:“不悔,怎么了?”
“你们先退下吧。”叶不悔对厅内侍立丫鬟说。
“是,夫人。”
等厅内只剩下他们夫妻二人了,叶不悔才坐到了苏子籍对面,托着腮,带着一点试探说:“夫君,阿瑶似乎很不错……”
很不错?苏子籍愣了下,什么意思?
但他本就聪明,只是从来没往别处想,在愣了一下,就立刻反应过来不悔在说什么,不禁又好笑又好气。
虽不悔这话说的心平气和,但其中带着的酸意已扑面而来了。
“不悔,不要闹。”苏子籍蹙了下眉,说。
他这时也觉得刚才直接送木镯有些不妥了,就算自己因七窍玲珑心的事,生出了紧迫之感,但也可以先将木镯交给不悔,再由不悔转交给周瑶,自己这样直接送给周瑶,落在别人眼里,就不对了。
不悔会误会,也很正常。
想到周瑶或许也跟着误会了,苏子籍更心生懊恼。
他认真对叶不悔解释:“你不要多想,我送她黑木手镯,仅仅为了回报她,这黑木手镯不是饰品,是可以保护你们的东西。”
见叶不悔低头去摸这木镯,苏子籍又严肃叮嘱:“我这番话并不是在诓骗你,这黑木手镯是特意为你们制作,无论在何时,都不可以脱下,起码,一年内不可以,就算是洗澡睡觉也要戴着,知道么?”
叶不悔原本觉得,阿瑶容姿出众,又是才女,男虽已婚女却未嫁,夫君已是代国公,日后更会封王,王爷名正言顺可以拥有正妃侧妃,哪怕不纳侍妾,侧妃之位也足以让许多人趋之若鹜,夫君真的喜欢阿瑶,自己其实不该反对。
不是阿瑶,以后真封了王,也可能会有别人。
但理智知道是这样是一回事,心里的酸涩难受却是另一回事。
她与苏子籍是青梅竹马、少年夫妻,是她第一个喜欢也是唯一喜欢的男人,二人真正做夫妻,也就是这几个月的事,都只是少年少女,正是情浓热烈时,想开了去迎接新人,此时叶不悔怕也真做不到。
听了夫君解释,她的酸意倒下去了,不管夫君是否喜欢阿瑶,此时否认,至少代表着在意自己的心情。
从来没有见过夫君这样严肃,她的注意暂时转移到了黑木手镯上。
这黑木手镯到底有什么用处,竟让夫君这样严肃叮嘱不可脱下?
“夫君,这手镯真可以护身?”不是不信苏子籍的话,而她有了好奇。
苏子籍拣着能告诉的内容,对叶不悔说:“不是普通护身,我只能说,一年内,戴着它,对你对周瑶,都很重要。”
“你回首遇到了周瑶,也这样说一次,千万不可脱下。”
“一年后,就没有关系了。”
叶不悔没有再追问,用手轻轻摩挲手腕上的镯子:“夫君,你说不能脱下,我就不脱。不过,沾水也没关系?”
当然没事,黑木手镯质地本就比玉镯金银镯子更耐摔,也耐水,他还在上面刻了阵法纹路,更用丹气熏炼过,莫说沾水,只要不是将手镯脱下扔到火里烧,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放心就是,泡在水里也没问题。”
“这样好看镯子,天天戴着,便是戴一辈子也不会腻,何况只戴一年?夫君放心,无论遇到什么情况,我都不会将它脱下。”
叶不悔抬起自己的手,白皙纤细手腕上,黑木镯子轻轻往下落,温润质地,就这么戴着,的确冬天也不会感到冷。
见叶不悔认真应下,苏子籍才算满意,他目光垂下。
“【围棋】12级(8150/11000)”
“不知不觉,我围棋也12级了,没有办法,蟠龙心法要日常增长,就必须摆棋谱反复推演。”
“我可不像不悔喜欢棋道,天天摆谱对弈,我都快吐了。”
“只是,不悔进步那样快,是不是也有我配合之功?”苏子籍看了她一眼,神色有些复杂。
如果不是自己天天摆谱对弈,就算有天赋,也不会在今年就得棋圣,给人盯住吧?
才对弈了一局,简渠就匆忙过来禀报事情,苏子籍抱歉一声,起身离开。
看着自己夫君远去的身影,叶不悔站在门口,片刻重重叹了口气。
“阿瑶……”
立春了,大雪渐渐变成了雪雨,这是真正的断魂天气,在古代,伤寒几乎无药可治,谁也不敢淋这雪雨,因此街衙巷陌几乎没有行人,只听牛蹄踏在泥水中扑喳扑喳的声音,已快回周府,沉默了许久的周瑶,这时问:“为什么你硬是要我接受它?”
因这次没带着丫鬟仆妇,牛车内此时只有周瑶一人,她也不必担心别人发现自己的秘密,直接就质问了。
“方才你一直闭口不言,我还以为你不好奇一点。”神秘声音轻笑一声。
笑完,她的声音一冷,被周瑶接受只放在一旁没戴着黑木手镯就突然被一股力量托起,漂浮在半空,还不断变换着位置,似乎有人细细看。
良久,她才再次问:“最近,是不是在京城,有贵人在炼丹?”
周瑶不明所以,还是回答:“京城有不少人炼丹,多是一些上了年纪勋贵,据说皇上也请了炼丹士在宫中炼丹。”
她一听,就沉默了,良久,牛车已行到府门前时,它才沉声说:“是我的错,我竟疏忽了此事。”
“姬子宗人倒不错,给你这个,你收下了就得戴着,现在就戴上,任何时间都不要脱下。”
“洗澡睡觉都不可以脱下。”
“还有,以后你弹琴,务必藏得几分,万不可再像以前了,但也不可直接不弹,免得被人注意了。”
这番叮嘱,听着就透着一种风雨欲来之感。
第654章 学生受教了
周瑶怔了良久,才轻声问:“可是与我琴道突破了有关?”
作在琴道有着天赋的人,周瑶当然能感觉到最近几个月,自己不断变化,更能感觉到前段时间突飞猛进仿佛一下突破了瓶颈的畅快。
“你不需要问,戴上就是了,姬子宗的确是用心良苦。”
“宗室之中,向来凉薄,不想还有这种性情的人。”
神秘声音感慨万千,而周瑶虽不知道是什么,却也有所猜测,只是神秘声音不说,她也没有追问,只是细细寻思。
叶不悔虽在琴道上天赋平常,可在棋道上天赋绝佳,若不是到京后遇到的棋赛因半路刺杀而错失,怕叶不悔也可能去角逐棋圣。
苏子籍特意将两个黑木手镯分别给了自己与叶不悔,会不会跟这事有关?
毕竟苏子籍对自己从无唐突,也一向守礼,望向自己时也无别样,若说因男女私情,实在是让她不能相信。
当时惊愕的周瑶,此刻坐在牛车上,已渐渐平复下心情,将这个猜测直接就给否定了。
黑木手镯表面光润,细看又能看到一些细小的纹路,粗看像是菊花的花纹,但本能上,就觉得另有玄机。
取了放在鼻间细闻,手镯上有一种淡淡的清香,轻轻吸一口,整个人都仿佛轻灵起来。
但拿远了,味道就又闻不到了,微微有着一点沉感,往手腕上一套,挨着白嫩皮肤,手镯温润的质地,倒让周瑶心里隐隐排斥少了几分。
“算了,我戴着就是。”她这样说的同时,也掩住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皇城·外宫
次日一早,雪停了,红日东升,蔚蓝天空以及灿烂的阳光,都预示着今日必是晴天。
只是风却明显比往日大了,吹得路上行人衣袍飒飒作响。
苏子籍走在红墙旁的宫道上,灵气以不引人注意的缓慢速度,在体内不断循环,莫说他穿得并不算少,就算再少些,其实在冷天气里,他也不觉寒冷。
“功法和权柄,与日都增。”
“虽每天只涨丝毫,但架不住细水长流,这以后怎么办?”
苏子籍忧心不己,对沿途的侍卫行礼视而不见,而远处来去匆匆的人,大多被冻得风度皆无,见代国公在这种寒风中还能看起来风度翩翩,做官的也是不服气不成。
起码,就算他们想装出这样的姿态,寒风教做人,这京城出名的名媛和公子,还真不是谁都能当啊。
并不知道有人在吐槽着他对自己够狠,苏子籍走过石桥,不一会就来到了内阁。
挑开厚帘进去,发现今日来了三位阁老,除崔兆全,还有谢智和赵旭林。
“代国公,早啊。”才入内阁,就有人打招呼,开口的是谢智。
“谢先生早。”苏子籍冲着谢智作了揖,也向二人问好作揖。
这三位也都向苏子籍作揖,算是回了礼。
因还没开始办公,都才刚到,慢慢喝着热茶,暖着手,苏子籍被谢智招呼到自己身旁,也得了一杯热茶。
谢智同样风度翩翩,看着面前代国公,总有一种后生可畏之感,代国公来了内阁已半个月之久,博学、谦逊、聪慧,以及知进退,都让谢智觉得满意,甚至替他惋惜。
若是代国公生在皇家,长在皇家,怕今日成就更让人心惊,可惜。
“代国公来了内阁半月,日日不倦,不仅能虚心学习,还能举一反三,更不嫌弃做的事情琐碎,凡事无论巨细皆能认真,实在是让臣佩服啊。”他先称赞了一番。
随后话题一转,问:“对了,代国公,听闻你在炼丹?”
看来自己一举一动还真是立刻被传进这些大臣的耳朵里。
苏子籍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则露出些许不好意思,回:“因之前看书时,了解了一些炼丹的事,有些好奇,所以去求教了道士,回府试着炼丹以解惑。”
谢智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表示炼丹只是玩玩,并没当真?
谢智神色就一缓,点了点头:“这样就好,非是臣危言耸听,但您既是代国公,又是本届状元,别的勋贵可以炼丹虚度光阴胡闹一番,您却不能。”
“要知,生民立业才是大道,道士向来卑贱,跟他们学得多了,怕是对你的声誉有所不利。”
赵旭林在一旁亦点头,搭腔:“谢大人说的不错,炼丹乃外道,代国公您是国之栋梁,更是读书人,被这等事情牵绊住,实在是让人痛心。”
“二位大人说的在理,代国公以后切不可与道士太过亲近才是,您还年轻,大好的时光,怎能蹉跎在这种事上?”崔兆全也开口说着。
三人都同时对炼丹一事露出排斥,可见前朝灭亡,给臣子多大心理阴影,无论是太监干政,还是皇帝宠信炼丹士,在他们看来都不是好事。
但心里排斥是一回事,能对苏子籍开口劝说,也说明了他们对苏子籍态度上的转变。
谢智跟赵旭林这二人,都是以前与苏子籍没有过接触,内阁观政后,才彼此搭上了话,不像跟崔兆全,虽曾有过恩怨,但同时也算是彼此有一定了解。
能在内阁做事的,都是老狐狸,在相识半月就说出这样一番话,这已超出敷衍的程度,而是多少释放一些善意。
苏子籍并非不识好歹之人,就像周瑶昨日特地赶到代国公府劝说,他就很感谢一样,这三位阁老此时提醒,苏子籍同样心里感念。
他很清楚,假如有皇命让他们拿下自己,这三人都不会迟疑,也不会留情,可现在没到那地步,这三人也的确向自己释放善意,这已半个月来又一个收获。
太子的名分,现在都潜移默化起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