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荆柯守
野道人作“经验丰富”的前帮派军师,自然也是无惧。
洛姜倒是有些惊讶地看了代国公一眼,觉得这位代国公实在是不同寻常,作为皇子皇孙,哪怕是齐王这样看着跟武人亲近,在代国公这般大时,怕也做不到面对此情此景都神色不变?
野道人掏出一根很长的银针,告罪了一声,朝着里面尸身喉咙和胃部就刺了一下,拔出来,对着月光一照,上面颜色已有了变化。
野道人又让苏子籍来看着银针:“果然是中毒死的!”
他的心里也着实松了口气,这次的事情是场大乌龙,那主公虽然也能得了毕信这员年轻小将跟随,但不会跟康乐伯府彻底撕开,就意味着不能真的身心都认同成为代国公党。
而现在,第二任康乐伯夫人的死,与中毒有关,不管是谁下手毒杀了这位康乐伯夫人,就冲着康乐伯没有出面为妻子主持公道,没有让凶手伏法,毕信就势必会与康乐伯翻脸。
这可真是……妙极了!
野道人心里高兴,但脸上没露出分毫,还带着一点同情看向已呆住了的毕信。
毕信傻愣愣看着,哪怕在此之前,他已相信了母亲就是被害死的,害死母亲的就是大哥,而父亲则充当着包庇凶手的角色,但当这一切都真的发生了,还是让毕信难以接受。
“为什么?”良久,毕信颤抖唇,从喉咙里挤出了这轻飘飘的一句话。
可惜他犹如野兽哀鸣的质问声,与其在问着并不在眼前的父亲,倒不如说,是在问自己。
为什么他会有着这样薄情的父亲?
他无法容忍大哥毒杀他的母亲,但细究原因,大哥虽然的确狠毒,让他现在恨不得一剑捅死,可原本在大哥动手之前,在他母亲被害之前,康乐伯府原配之子与继室之间,就已关系很糟糕了。
其实,毕信也明白,母亲是想把自己推向世子之位,并且那时父亲对母亲也有着感情才对,当初还算温馨的画面,都只是假象?
不,母亲是真的能吹一吹枕边风,可为什么父亲会在母亲被毒杀,一点都不伤心难过,甚至对长子更好?
难道真的是,为了拉拢大哥的舅舅谢智,就因他是参知政事?
可是自己家,已经是世袭罔替的康乐伯,难道父亲还想着变成康乐侯,康乐公?
父亲难道不知道,这一步是多么难,这可是核心功臣的位置,不是靠功劳就能上去。
毕信下意识地握住了拳。
“毕公子,还请节哀,露尸时间越久越不好。”直到野道人提醒,毕信才哽咽的醒悟过来,又把棺材盖再次盖好,钉子再次四角钉上,将挖出来的土,小心翼翼的重新填回去。
填回去的速度极快,只一会,就已将坟包再次填出来,又将一些石块重新垒了上去。
“还差些!”野道人想了下,又指挥毕信从远处仔细移来一些草,小心翼翼遮掩在了痕迹上。
“现在是春天,只要一二天内,没人察觉到不对,草就能长下去,就看不出挖掘过的痕迹了。”
就在这座重新垒好的坟墓前,毕信直接拜了下去,对苏子籍说:“末将毕信,从此以后愿听主公调遣,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末将不求显贵,只求主公为末将做主,杀了毕舒!”
毕舒就是毕信同父异母的大哥,这是恨到连大哥都不叫了。
康乐伯府除了毕信,无论是康乐伯本人还是嫡长子毕舒都是齐王党,别说是弄死毕舒了,就是将康乐伯也一起送走,对苏子籍来说,也只是难易程度的考虑,而不会有心理负担。
反正以他们彼此的立场,大家迟早都要对上。
苏子籍十分痛快答应了:“好,我答应你。”
第704章 为何有用
“此地不能久留,我们回去,毕舒的事,主公既已经答应,以后总会有个交待。”野道人看看月亮,说:“走罢!”
的确,时日不早,早点回去才是正经,回去时速度更快了些,走了大半个时辰,眼见着城墙遥遥看见,野道人透了一口气,说着:“毕公子,我有话,不知道你听不听?”
“路先生有话,末将请教都来不及,怎敢不听?”
野道人感慨许久,指着高大灰暗城墙说:“就和这墙一样,一旦裂了缝,就会漏了水。”
“这次夫人开棺,虽不得已,终是伤了些阴骘,怕是对九泉下有所妨碍。”
说到这个,毕信又红了眼:“总归是我这儿子,既不能在生前奉养,又不能在死后安息,这是我的不孝啊,路先生,可有所教我?”
说着用手掩面,泪珠已滚了出来。
“办法自然是有。”
“风水之道,乃是小道,自古从没有靠风水就能发达兴旺。”野道人还是指着高大灰暗城墙:“这巍耸的城墙,也是人所造。”
“要论九泉安息,谁能比得一纸敕封?”
“只要毕公子能报效朝廷,继承家业,以后争个覃恩封赠,什么损伤不能弥补?”
“这才是大孝。”
大郑法律:“一应封妻者,止封正妻一人,如正妻生前未封已殁,继室当封者,正妻亦当追赠,其继室止封一人”。
也就是说,一般情况下,无论是爵还是官,只封正妻(元配)一人,如果已经封了,继室不封。
如果正妻生前未封已殁,继室当封者,正妻亦当追赠,并且嫁给已死过两个妻子的官员为继室,虽也称官眷,但再也无分受封了。
康乐伯的册封,已给了元配,毕信之母虽是继室,也无缘册封,可见前后妻子虽都是正妻,但还有姊妹之别,地位的确稍低。
不过女性以丈夫封,也可以以儿子封,毕信无论是能袭爵,还是晋升到四品,都可以讨封。
毕信心里明白,说着:“那末将,就全靠代国公了。”
到了此刻,苏子籍算收服了一个羽林卫军官。
一旁的洛姜沉默不做声,但心里想着:“代国公到底是怎么想?是真的相信我,愿意带着我出来?”
但心底一个声音就说:“这怎么可能?能这么快就收服一名羽林卫指挥佥事,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轻易就相信我?”
“但他还是用了我,为什么?莫非故意让我知道这些,如果事情暴露,就一定能想到是我泄露了消息?”
这么一想,也不是没有道理。
洛姜跟着出来,又跟着回去,再次用绳子翻了城墙进去,又乘停靠在一个角落的牛车赶了代国公府,才算是真的松了口气。
“这件事要不要传消息回去?我要好好想一想。”
二日后·京城的北城
城门打开,一些行人入城,守门士兵只盯着看,看到可疑的会拦一下,大多数时间只是充当着一个震慑宵小的作用,既不会一个个搜查进城的人,也不会索要财物。
前朝时,光各个城门进来时收的过路钱,就养肥许多小吏,甚至到了让一些百姓难以忍受的程度,等到郑太祖得天下,就废除了城门过路费这一项,如今大郑建国已三十余年,外面省城重新开始收钱,但在京城这里,却始终遵循着郑太祖立下的规矩。
这时,一辆牛车从城外进来,跟行人不同,进城的车一般都需要略检查一下。
“问你一问,清园寺是什么位置?”
车里的人掀开车帘,露出一张清俊的脸,看穿着应有些富贵,递给一个城门小吏一串铜钱。
将铜钱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城门小吏略一打量,觉得这大概是个举人,毕竟清园寺里住着不少举人,又朝牛车里看了看,发觉里面果然都是书,就给指了方向。
牛车再次动起来入城,放下车帘,牛车内一声闷哼。
这个读书人脸色顿时煞白,打开一个盒子,盒子里一方金印一拿在手里,才松了口气。
拿着手帕擦了擦唇,一丝嫣红,又低头看去。
“果然,老龙君的金印,可以化解京城的龙气重压!”
“可这是为什么?龙君封号虽等于王爵,可前朝的册封,本朝可不管用,本朝的册封又在小龙君身上,为什么金印会真的有用?”
就在心中寻思这件事时,外面有人吆喝了一声:“公子,您是要去清园寺?我可做向导!”
“停车!”读书人听了,对着前面赶车的车夫说。
等牛车靠着路边停下了,掀开车帘,读书人看到一个跑过来的男人,笑嘻嘻一见到就行了个礼。
口中说:“小的乃京城本地人,清园寺我十分熟悉,公子需要,小的愿意给您做向导。”
读书人倒不是很在意认路这事,好奇问:“那你可知道京城最近有什么热闹?”
“公子,这您可是问对了人!小的有个外号叫做包打听,凡是京城中的秘闻,就没有小的不知道!”这人自夸的说着。
别管这话有多少水分,想必应该能一路讲一些京城事情,读书人点了头:“无需你当向导,路上与我说说京城的事,让我这初到京城的人能长长见识就好。”
就让此人上了牛车。
这人生得瘦小,但很会说话,声音也不难听,路上滔滔不绝,向这位公子大说特说,还特意提到,京城现在最热闹的事,当属代国公和二王的事。
“代国公就任羽林卫指挥使当日,就发觉了亏空,上书问罪,这可是一下子将魏家给得罪了!”
“魏家您知道吧?那可是跟着太祖打天下的老勋贵,羽林卫原指挥使就是魏家人,做侯爷是这位原指挥使的亲伯父,这打断骨头还连着筋……”
“羽林卫亏空这事,牵扯颇多,没过多久,就爆出代国公开的酒楼吃死了人的事,这里面要是没有那些人的手笔,咱这些人都不信……”
“哦,对了,还有康乐伯,这家也闹出了乐子,康乐伯一共有过两任正妻,都给他生了一个儿子,两任妻子相继去世,这嫡次子后来进了羽林卫,不知道怎么的,就投靠了代国公,听说康乐伯大发雷霆,丝毫不顾念父子之情,直接驱逐了这个儿子,听说还开了祠堂,将这叫毕信的伯府二公子的名字都从族谱给划掉了……”
第705章 有缘人
“康乐伯?”读书人听到这里,有些惊讶,却不是在惊讶康乐伯驱逐儿子,而是惊讶这事本身露出的一点本质。
代国公才成为国公没多久,就收服一个伯府嫡子,这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事!
瘦小男子只听到了读书人疑惑的那一声,以为他是对代国公不了解,又仔细将京城中传闻的关于代国公的事说了。
“这位代国公啊,您或不知,这也不奇怪,因他本是在民间长大,是不久前才被皇上认回来,后来就封了代侯,没过多久又晋了国公。”
“要说,他在成为代侯前,也是有着名声,先不提中状元这事,他竟还亲手杀过人!”
“杀人?”读书人似乎有些不解:“难道这代国公十分残暴?”
“这个……是也不是。”瘦小男子犹豫了一下,到底凑过去,压低声音解释:“这位代国公在中状元后,曾经跟着兵部的人去过西南,这做钦差随员时,不请上令,就灭了数家良商,这事已有许多人知道了。”
“据说还曾手刃林国公子,更是让人吃惊不小。”
“反正,现在有些门路的人都知道这事,齐王跟蜀王两位不动如山,但官员就频频围攻代国公。”
“听说这前两日的朝会上,有几位御史站出来参代国公一本,啧啧,那场面,虽咱没有福气亲眼看见,但光听说了这事,都替代国公捏一把汗!”
齐王跟蜀王在京城扎根很深,经营多年,大多数人都不认为代国公能打得过二王的默契围攻。
一对一都尚且没有胜算,二对一,代国公焉有反胜的可能?
“反正啊,现在代国公疲于奔命,看起来不太好。不过,这也正常,毕竟他一个人,要去反击二王,连自己的党羽都没有多少,如何应对?还不是要被他们教做人?”
说到这里时,瘦小男子还摇头啧啧出声,一副惋惜的模样。
读书人听了,就陷入了沉思。
“这个代国公才被认了回去,就能搅动风云,让这京城都跟着乱起来了,看来不是个普通人。但此人能不能撑住二王的围攻,到也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