赝太子 第40章

作者:荆柯守

  “到了。”当临化县码头肉眼可见时,一直赶路的二人松了口气,给了船家银子,苏子籍立刻雇了一辆马车,二人一狐直奔赵家医馆。

  去了医馆,却扑了个空,叶不悔顿时全身颤抖起来。

  “叶姑娘,师父送你爹回了书肆。”赵郎中一个学徒说着。

  叶不悔转身就走,这时天有点晦暗,细雨蒙蒙,强抑着不安直奔而去,路途并不远,院里已经有人在预备衣箱,提水去烧,还有医生在辩着方子。

  “爹!”看见这一幕,叶不悔推开门,才一冲进去,就闻到一股刺鼻的药味,以及里面隐含的血腥。

  她才奔入里间,看到赵郎中正叹着气给叶维翰擦拭嘴角,地上赫一大滩殷红,而叶维翰仰躺在榻上,脸色黄蜡,闭着眼一动不动。

  “爹,女儿回来了!”见到这一幕,叶不悔眼泪滴落,心中生出无限悔恨。

  她之前不曾离开,是不是爹就不会变成这样?

  被扶起的叶维翰,颤巍巍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脸上奇迹一样泛了血色:“不悔,别哭,我还死不了,来,到爹这里来。”

  “子籍,你也过来,我有事与你们说。”叶维翰又跟苏子籍说。

  “叶叔,我扶着您吧!”苏子籍忙过去,替换了赵郎中。

  “赵郎中,这段时间麻烦你了,咳咳……”叶维翰咳嗽,对赵郎中道谢。

  “叶维翰,你的病,要好好养着,既叶姑娘回来了,你与他们好好说话,我先回去,有事再寻我。”知道叶维翰药石无灵,这可能要托付后事,赵郎中叹了口气,叮嘱了几句,就避嫌出去。

  等屋内只剩下自己人,叶维翰将目光重新落回到二人身上。

  看着这年龄相仿的少年少女,他眼中闪过一丝不舍,还是开口说:“不悔,再过两日,你就要满十五岁了。”

  “爹!”隐隐猜到叶维翰要说什么,叶不悔叫了一声。

  叶维翰没再对她说话,看向了苏子籍:“子籍……”

  “叶叔?”苏子籍见叶维翰望着自己,欲言又止,忙说:“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无论恢复记忆前,还是恢复记忆后,父女都把自己当成了亲人,面对面色枯黄明显命不久矣的叶维翰,苏子籍心里也很不好受。

  叶维翰看向苏子籍,黯淡下来的眼睛再次亮了起来,终于有力气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子籍,我最放心不下就是不悔……”叶维翰叹着:“原本以为,我还能再熬上几年,看着她成亲,可现在我已是命不久矣,怕等不到那一天。”

  “爹!”叶不悔泪流满面,扑在面前,哭了起来:“你不要这么说,你不会有事的,你会好起来的!”

  “傻孩子,我的身体怎么样,自己知道。”轻轻抚摸着女儿秀发,叶维翰看向苏子籍,吃力的说着:“帮我,把袖子里的契书拿来。”

  苏子籍陡地寒毛一炸,紧张得沁出细汗,在叶维翰袖子里小心翼翼取出一封信,取出一看,只瞥了一眼就一目了然,不由手一抖。

  “子籍,当年我和汝父有约,现在不悔已十五岁,我不求看到她真正成亲,希望能在死前看到她定亲……”

  “……”

  自己竟然和叶不悔有婚约,苏子籍木然,再展开看,这是再熟悉不过的笔体,的确是父亲手笔,没有一笔有矫饰,不是假造!

  苏子籍顿时心乱如麻,良久,才醒悟过来:“叶叔,您的意思我懂了,放心吧,我会照顾不悔。”

  叶不悔这时抬起头,看看苏子籍,又看看父亲,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爹,我只想陪在你身边,你不要死!”

  “不悔,听话。”苏子籍眼见着叶维翰艰难想说话,既已决定,就不再迟疑,直接将叶不悔拉到自己身侧,示意她跪下来。

  苏子籍也跟着跪下,对着床上的叶维翰说:“叶叔,我在您面前发誓,以后定会好好待不悔,绝不负她。”

  “好,好,好!”叶维翰立刻看向自己的女儿。

  叶不悔心中难受,可看到爹爹期待看着,她也哽咽地说:“爹,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好好跟……跟苏子籍过日子……”

  “你们在我面前说了这话,我就放心了,不悔也算有了新家人……”叶维翰将两个人的手放在了一起,欣慰说。

  “还有,这个……”他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低头看了一眼,露出苦笑:“这是不悔的传家之物……”

  苏子籍离得近,只扫了一眼,就怔在那里。

  “这玉佩,竟然绘龙?”

  “哪怕是本朝,有着龙纹之物,也并非官绅能有,不仅不能佩戴,更不能私下铸造,这是大罪!”

  “看这玉佩的润泽,已有些年头了,难道说叶叔的身份,不止是书肆老板?”

  从没想过开一家书肆的叶叔,竟然还可能有与龙沾边的来历,苏子籍心神顿时剧荡。

  虽然对这玉佩来历存疑,但既刚才已答应了婚约,苏子籍压下心中的惊疑,劝着说:“叶叔,你刚才也说,想看到不悔成亲一天,既是如此,就更应该好好保重自己才是。”

  仿佛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原本脸色难看的叶维翰,这时看起来好了不少,叶不悔看了,忙说:“爹,我现在去叫赵郎中回来!”

  说着,就要出去。

  苏子籍怀疑叶维翰是回光返照,拦下叶不悔,说:“还是先给叶叔熬些粥,我看快到中午,叶叔可饿不得。”

  叶不悔关心则乱,早就六神无主,听到苏子籍这样说,顿时心里有了主心骨,点头:“也好,我这就给爹去熬粥!”

  就奔到隔壁的灶上。

  “那是……什么?”叶维翰倚靠在床上,见一抹白影追着叶不悔过去,忍不住咳嗽了一声问。

  “是狐狸。”苏子籍故作轻松说着府城的趣事。

  “……不悔在画舫上,可一战成名,连棋圣都跟她下指导棋,以后去了京城,怕有可能在京赛上夺魁。”

  “好,这是好事。”叶维翰听着,勉强笑了笑。

  “对了,这玉佩……”想到手上拿着的玉佩,叶维翰又撑着继续说:“今日,你与不悔定下婚约,这玉佩合交给你保管。”

  说着,不容苏子籍反对,就将玉佩牢牢地塞进苏子籍的手心,用手按住。

  “切记,不可轻易示于人前。”

  “叶叔,这玉佩,可有来历?”苏子籍到底没忍住,问了出来。

  就在这时,关着的门被一脚踹开。

  “本来仅仅只奉公子之命,予你薄惩,不想却看见了造化。”

第70章 魏虽旧邦

  “你是何人,竟私闯民宅?”苏子籍心下一惊,立刻喝问。

  “你问我是何人?”

  就见出现在面前道士,满头银发,挽了个髻,宽大道袍在一阵风的吹拂下,明明白日现身,硬是透出一丝鬼魅。

  “我乃是曾静,大魏敕封的真人。”道人曾静捋着须,望向苏子籍的一眼,满是锐利:“你身为大魏子孙,不但收留胡家,还与伪朝爵贵有勾结,实是数典忘祖,丧心病狂!”

  这模样不是说谎,苏子籍一惊。

  郑太祖去世,太宗继位都已十七年,此时正是繁花似锦的盛世,这老道自称是大魏真人,这明显就是怀念前朝之人啊!

  虽有这样心思的人,世上或还有,可大郑正蒸蒸日上,有几个敢明目张胆将魏朝挂在嘴上?

  这老道既敢这样说,怕并不担心我们说出去,什么人能保守秘密?唯有死人!

  这样一想,就知道来者不善。

  再加上,虽不知对方说的“胡家”指的是谁,但跟“胡”字沾只有“狐”,苏子籍一下子就想到了被叶不悔带回来的小狐狸。

  还有这大魏子孙,难道自己是前朝宗室后代?

  苏子籍在水府习得蟠龙秘术,这修炼方法乃龙族特有,人本不能修炼,依靠着半片紫檀木钿而修成,明显与妖族或者炼气士有区别,道人曾静根本看不出深浅,只会以为是普通人。

  可苏子籍对着炼丹士有感应,只一眼,就看出这突然出现的老道,比死在手里的桐山观妖道要强出一些。

  只是一人也就罢了,这屋内可有着叶维翰跟叶不悔两个普通人。

  苏子籍拳慢慢收紧,勉强一笑,说:“原来是位仙师,您说的胡家,究竟哪一个?我们这里可没人姓胡!”

  “少装模作样。”曾静目光扫向苏子籍后面:“那个小丫头抱着,可不就是个胡家?”

  苏子籍眼角余光一扫,就看到抱着白狐狸出来的叶不悔。

  “看来,还真冲着狐狸来!”

  就在苏子籍还想说时,见这道人目光落在了一旁的叶维翰身上。“不过,本来仅仅是一次小差事,不想这次有着别的收获。”

  曾静对叶维翰的兴趣更大一些,仔细端详:“我看你有些眼熟,莫非……是曾经与我认识,却漏网的余孽?”

  “让我看看。”曾静惊叹着,目光又落在叶维翰的手上。

  在叶维翰左手此时抓着一物,正是欲给苏子籍,在曾静破门时掉落在床上的绘龙玉佩。

  玉佩虽被抓在手中看不清楚,但玉佩垂下明黄坠子,绝不是一般官绅能用的颜色,这是御物!

  道人看了,脸上慢慢露出笑容,笑容越来越大。

  “这玉佩,没想到,真没想到……不想,意外在此地遇到伪朝的龙种!”曾静目光已亮得让人毛骨悚然。

  “姬子诚当年似乎的确来过这里,若在这里留下一二孽种,也不是不可能……嗯,这年纪,倒对得上。”

  “我拿他没办法,更无法伤着被人保护着的龙子龙孙,没想到,上天给了我这样的惊喜!”

  “这可真是踏破铁屑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老道哈哈笑着,眼泪都掉落下来。

  这副疯癫的模样,让苏子籍心里一凉。

  “你在胡说什么?”苏子籍寻找着道人的弱点,辩解着。

  “叶叔只是书肆老板,根本不是你说的龙种,这玉佩也不过是我们在集市上买来的!”

  “什么龙子龙孙,你明显认错了人!”

  “你这疯道士,再要行凶,我可要喊人了,这里是县城,可不是穷乡僻壤,你以为无人发现,那就错了!”叶不悔这时又冲了出来,怀里的小狐狸不见了,手里还多了一把剔骨刀,这模样看着凶悍,但凶着时,手都在微微颤抖。

  看她这样,苏子籍也无奈摇了摇头。

  就知道这丫头不会走!

  “喊吧。”没想到,曾静丝毫不怕叶不悔的警告,收敛笑意,冷冷看着:“被人发现又如何?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魏虽旧邦,其命维新!”

  他垂涎盯着叶维翰看,又似是有着顾忌,没有立刻下手,而警惕看着四周。

  “你这样毫无慈悲,算什么道士?”叶不悔惊呆了。

  “我要凝聚大魏天命,是关乎天下苍生的大事,莫说你们本就该死,就是无辜,牺牲你们,能让大魏天命维新,这也是你们的福气。”

  “你这人不讲道理!”叶不悔被曾静理直气壮模样气得脸都涨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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