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荆柯守
众人都看向了几个人,只见一个婆子忙躬身:“王爷,奴婢都是懂规矩的人,高选侍是去过水云祠,但都是二人以上陪同,四月七日那天,禀过了王爷,奴婢记得清清楚楚,辰时三刻出发,到巳时一刻抵达,只上了香,捐了五两银子,就回府,回来还赶得及用午点。”
鲁王看了看管家,见管家点首,就抚着茶杯没有说话。
“章选侍。”
又一个丫鬟躬身:“我们是未时出发,在申时结束前就回来,有傅管事作证,当时正巧分派夏绢,还帮了忙。”
鲁王听完一个丫鬟说完,哦了一声,管家就继续问着下一个。
“我曾陪陈选侍去过一次,既王爷喊了我来,必是已知道,那我就要好好想想,一会被问到时,该如何回答。”
一问一答继续着。
周管事听得心慌,尤其是在询问时,他突然就记起,陪同陈选侍去水云祠的一次,中途的确被喊去用全素宴,有素海参、素鱼翅、素鹅等等,吃起来竟然都是肉味,达到了以假乱真的程度,叫做以素托荤。
自己胃口大开,吃了半个时辰,只剩陈选侍一人礼神。
这本没什么,供的是三洞娘娘,求的是子,本是隐私的事,不能对外人齿口,女子独在殿里默默跪着祭拜祷告,都是极正常。
没有出龌龊传闻时无所谓,可一旦出事了,怎么说清楚?
只要承认,陈选侍就算是完了。
王爷可不会管这半个时辰是否一直礼神,半个时辰,干什么时间都够了。
想到这里,已是腿在发抖,好在还没问到他,周管事狠狠掐一把大腿肉,让自己冷静下来。
“没事,没事,当时只有我在,只要我不承认,只说自己一直陪着陈选侍,这事就能搪塞过去!”
“陈选侍!”
立刻就有丫鬟婆子规规矩矩答应一声“是”,一一论述,轮到了周管事。
“那是五月初三的事,我们去的更早,辰时就出发,当时正巧陈选侍的丫鬟有事,由小人陪同。”
“过程礼神,小人一直陪着陈选侍,中途并无离开。”
“是吗?”鲁王听了,点了下首,靠在椅上,看脸色,倒比刚才好一些,毕竟问了一圈人,这些人分别跟着各个选侍去,没有一个是选侍身边离了人,这起码能打消些怀疑。
“你们都先退下吧。”鲁王说着:“换下一批。”
“是!”
周管事浑浑噩噩出来,出去后小风一吹,满身发凉,才发觉背心都湿透了,幸亏还看不出。
回到自己房间,之前送酒菜的小管事早走了,桌上摆着几盘菜肴,旁还有一坛子没开封的酒,周管事关上门,走到桌前坐下来。
看了看碗筷都放好,很是细心,他就开了封,给自己倒了一碗酒,就着菜肴,喝了起来。
吃着酒菜,他突然之间越想越后悔。
“哎,我做错了!”周管事啪一下放下筷子,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这一下抽得脸上一热,眼泪都差点被自己给气得掉下来。
“周良啊周良,你可真是糊涂,真糊涂啊!”
刚才自己怎么就糊涂了,这件事自己做错了!
其实这事,刚才实话实说了,是有些牵连,但他不过是倾向了宠妾的管事,并没为陈选侍做错事,就算因有着倾向,会被主子嫌弃,但府内谁家管事,没有这倾向?
法不责众,也不会让他伤筋动骨,最多是面子上过不去,不那么受重用了。
自己怎么刚才就鬼迷心窍,说了谎?
说慌就是欺主,这是第一条忌讳,自己怎么就糊涂了呢?
这要是被发现,就不是被呵斥被冷落,而是会赐死!
周良全身发凉,越想越难受,一小坛黄酒也有个三五斤,竟然一碗碗的都喝了。
喝的大醉,摇晃着站起身要走,又一下子坐下,伏在桌子上就睡了。
不知道多少时间,脑袋有些疼,皱眉,趴着一动都不想动弹,见刚才给送菜的厨房小管事进来一躬,说:“周管事,樱桃来了,我们这就去拿吧!”
“好,我这就去。”周良起身,可刚刚出门,却不见了小管事,恍惚间来到了一个园子,这似乎是陈选侍的院子,才诧异着,就见着陈选侍在摘花,这花血一样红,问:“你听说了么?”
周良诧异:“怎么了?”
“听说卫妃娘娘,也和我一样拜过水云祠,所以就有了王爷。”
“我也要去拜拜水云祠,给王爷多生几个儿子。”
恍惚间周良觉得不安,连忙就回避,走到一个院子,似乎很陌生,看不清是哪,正惶恐之间,却听见一个声音正在窗外说话,以声辨人,似乎是张旺。
“呵,周良那老小子居然敢对王爷说谎,真是不知死的鬼,我已拿到他袒护陈选侍的证据,这就去向王爷揭发罪行!”
说话声音很低,幽幽像远处传来,显得又清晰又阴森,周良吓的心胆欲裂:“你胡说,我没有。”
“王爷,你一定要听我辩解,是他冤枉我。”
喊了几声,不知道哪来的戾气,周良突然扑了上去:“张旺,你这条中山狼,我忍你很久了,今天就和你拼了。”
第840章 我不能冲动
“啊,杀了你!”
随着一声尖叫,周良大汗淋漓醒来,不仅额头满是冷汗,后背衣襟也已湿透了。
“没人?”
周良一醒来,就赶紧起身去开后窗,但向外张望,不仅窗下无人,就是附近不远只见了几根青竹,也不见人。
周良仍不放心,忙打开前门看,见黑沉沉乌云,一阵风扫过,吹的浑身起栗,院子里倒有人,见开门,还笑打招呼:“周管事,您这是酒醒了?”
周良认得,是鲁柏,关系还不错,笑问:“你们还在忙什么呢?”
鲁柏指着一卷卷绢:“是夏绢,发下去给府里有点体面的女眷穿的衣裳,听说别的王府也都发了,王妃交待下来,刚刚清点好,要发到各房去。”
说着将一卷递上来:“您看看,成色不错。”
周良浏览了一下,看起来并无异样,勉强笑笑:“这是王妃的恩赏,你们有女眷的有福了。”
说了几句,就砰一下关上门,走到桌前一屁股坐下。
“难道刚才只是做了个噩梦?”
也是,他刚才向外看,天色已暗了,他应该是喝酒喝得醉了,睡着做了噩梦。
“这就叫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拍拍脸,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下,周良叹着。
“还是打水洗把脸吧。”闻了闻身上一股浓郁酒臭味,周良觉得自己现在脑袋木木,跟往常比有点不听使唤,这可不是好现象,尤其今天出了大事,事情还没有结束,需要让自己清醒一点。
心里叹着,早知就不喝酒了,误事!
周良就向外走去,打算去打水,洗漱一下。
提着木桶出去,才出院子,迎面就来一人,正是厨房小管事,慌里慌张,抬头见到,立刻就奔过来。
“周管事!”厨房小管事脸色慌张,说:“你可是要去前面?”
问完,才后知后觉发现周良提个木桶,拍拍胸脯,松了口气。
“原来是去打水?去打水就好,我可跟你说,今日没别事,最好老实待在院子里,别往前院凑!”
周良心里发慌,勉强问:“可出了什么事?”
“刚才你也被唤去了前面,对吧?”厨房小管事问。
“对啊,王爷问话来着,怎么,跟那事有关?”周良手都在抖,追问。
厨房小管事:“可不是嘛,原本我担心周管事你,所以匆匆跑来,但看你模样,你应该是无事!”
“哎,你是不知道,袁选侍出事了,据说有嫌疑,现在她身边的人,以及靠拢她的人,不但被问话,还开始被拷打了。”
“听着声音,打的好惨,有个丫鬟,只听十棍下去,声音就没了。”
厨房小管事说完,全身颤抖了下,想了下,又补充:“对了,王爷刚才还唤了张旺过去。”
说完就感慨:“也许张旺会倒霉也说不定。”
厨房小管事能这么想,周良就不敢有这样奢望了。
自己算是有头有脸了,关系不小,可张旺敢和自己不对付,他心里清楚,投靠的是王妃一系,虽然根本没法凑到王妃跟前,不过是稍稍有点存在感的“狗”,但有这层关系,人家在这场风波中,却基本安全了。
毕竟只要没有作死到当龟公,或自己染指哪位王爷的女人,这就是一层保护,哪怕仅仅一次。
反倒周良自己,因陈选侍是三洞娘娘信徒,去过水云祠,现在水云祠是淫窝的事情闹开了,陈选侍自身难保,周良因之前一念之差,欺隐了王爷,一旦发觉,就只有死路一条。
“作错了事,孤都容得,欺主万万容不得。”
想到鲁王说的这话,以及梦里张望的举报,周良更是心慌,甚至无法抑制,身体都在微微发抖。
就连对面的厨房小管事都发觉了,盯着看,有点奇怪:“周总管,你……你没事吧?”
“我没事!”周良勉强笑笑,说:“先不聊这个,喝了点酒,满身酒气,怎么伺候,我要去打水洗洗,等有时间咱们再聊?”
“哪您去忙,我也去厨房看看!”厨房小管事点头,心中就有了疑惑,只是一时觉得不可能。
二人一分别,周良先假装走去水井打水,回头见厨房小管事走远,忙回去,将水桶往门口一扔,就匆忙出去,这次是直奔小门而去。
小门在王府后面,平时上锁,恰周良腰上挂着的就有这小门的钥匙。
他奔向小门,这里茂林深竹,隐隐的有座小门,青藤爬得满墙都是,地板上满是台藓,还有几只鸟在不远作巢,见人来,“唿”一下飞起。
没有别人,周良没立刻去开门,而在门口徘徊,良久向台阶上颓然一坐,仰首望着园景,怔怔出神。
周良能在鲁王府混到管事地位,这可是很不容易的事,能一直干下去,不仅是自己能一辈子吃香喝辣,连后代都要沾光,十年寒窗苦读出来做了小官的人,见了自己也要客客气气,这就是仗的鲁王的势。
这样的好差事,一旦弃了,可能这辈子都难再有了。
并且如果他就这么走了,就是逃奴,能从此隐姓埋名生活这还是好,再惨些,怕明年今天就是自己忌日。
“不成,我不能冲动。”
努力压制住疯狂想要逃亡的念头,周良一咬舌尖,血腥弥漫在口腔里同时,脑子也清醒了一瞬。
左右看看,就看到不远处有假山,虽这假山小了些,上面也没有亭子,只是个纯观赏石,但高度不低,看起来有五六米,周良一清醒,就立刻有了主意,小跑几步,趁着没人往这来,就登爬了上去。
居高临下看去,东南是陈选侍的院子,从这里能看得清清楚楚,无论是里面的人出去,还是外面的人往院子去,站在这假山上,都能远远看到。
周良一边看,一边心里急急默念:“老天爷保佑,陈选侍千万不能出事啊!”
“要是没人去陈选侍处,她安全,我也就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