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荆柯守
见着下面个个无声,潭平满意的一笑:“除了你们,衙役已出动,连接的道路已经封锁,我们有侦拘之权,具体由我们主办。”
“水云祠一体人员,一概擒拿,拒不投诚,敢于反抗者,格杀勿论!”
说到这里,下面一阵不安的骚动,这些人都在郡县有名捕神捕之名,立刻得知不对,大匪沈三虽手上有三条人命,又糟蹋了些姑娘,但还真用不到这样大的阵势,更不要说格杀勿论这四个字了。
这不是市井小说,这是极严重的字眼。
正寻思着,潭平却是不理,转身而去,外面飞快跑进一人,行礼:“大人!”
“可查清楚了?到底出了什么事?”从接到代王派人送来的消息,得知要半夜冒雨出去,顺天府府尹潭平就着人去查一下发生什么事。
回来的这个正是被他派去的人,潭平问完,这人就立刻回话:“大人,小人已查清楚了,代王之所以方才送信,要半夜去处理神祠的事,乃因宫里刚才来人,传了口谕,呵斥代王办差不用心。”
“我说呢,原来是这样。”
原来代王是刚刚被皇帝呵斥过?
原本心里的不满跟怨气,一下子就消了,甚至这位顺天府府尹还对代王有了一点同情。
他作为顺天府府尹,别看这官不算小,甚至还有些权利,可京城贵人多,他这个顺天府府尹又是要处理京城的大大小小的事,一不留神就可能被拖入几个权贵相争的漩涡里,那真是谁都有理谁都惹不起,唯有自己这夹在中间的人最可怜。
而代王,身为皇孙,现在是亲王,可还是要处理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一不留神就可能既得罪了人,又得罪了神明,这可比自己这个顺天府府尹更倒霉。
他是要帮着代王做事,但不过是打下手,真有问题,肯定是代王顶着。
“都不容易。”潭平抹了一把脸,叹着。
“报——”就在这时,有人进来,急急报:“代王到衙门前了!”
“代王来了?”潭平忙让身旁人举着油纸伞,自己整了整衣冠,大步迎接出去。
到了衙门外时,停在门口的牛车上已下来了人,两旁是穿着蓑衣带着斗篷的骑士,正撑起油纸伞给代王遮雨。
后面一辆牛车上也下来了人,同样被人撑伞挡雨。
代王脸色严肃,后面跟的三人则手捧着,就着灯笼仔细一看,见都搭着绣缎龙明黄袱子,不过就这一看,形态也能看出,这是王命旗牌、圣旨、天子剑,这是全套仪仗都带来了!
这阵势可不小,府尹潭平饶有心理准备,都吓了一跳。
尤其是被捧着的圣旨和天子剑,可是如朕亲临,见者都要行礼。
潭平也顾不上地上潮湿,忙领人跪倒:“臣顺天府府尹潭平,恭请圣安。
“圣躬安。”代王淡淡的说着,一摆手让他们起来。
“不要再耽搁了。”代王根本就没打算进衙门,而一挥手,直接吩咐:“事不宜迟,今夜就解决水云祠——立刻出发!”
“是!”连着府尹潭平在内,都低声应着。
深宫·皇后处
大殿里太监涌入,让女官宫女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皇后站着,动也不动,只是垂眸看着。
她的面前,两个身材魁梧力气大嬷嬷按住了卫妃,马顺德从太监举着的托盘里捏起一根银针,说:“得罪了。”
就要去扎卫妃的手指取血。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大胆!不要碰我,本宫是皇上的女人,你不要碰我,皇上,救命!”
本来老实本分的卫妃,见马顺德靠近自己,立刻拼命挣扎,那疯狂劲,让不少人心里一惊。
两个嬷嬷险些没按住她,霍无用表情阴冷,朝卫妃的肩一按,正大力挣扎的她,顿时身体委顿在地,一副麻痹的样子。
马顺德深深看了她一眼,顺利取了血,法器盖上银盖,由自己亲自护送,要送回到皇帝处。
“皇后娘娘,贫道先告辞了。”朝着皇后行一礼,霍无用转身就走。
他带着的人也跟着走了,留下卫妃一脸麻木跪坐在地上,让皇后忍不住朝她多看了几眼。
难道卫妃的血脉有问题?
这从来只见过测试皇子宗室子血脉,可从没见过测试后妃血脉的事,难道卫妃是什么前朝后裔?
这件事实在是让她很难不往这方面想,皇后若有所思,还是吩咐了一句:“请卫妃下去休息。”
两个嬷嬷连同着宫人,拖着卫妃下去。
有宫女在雨中进来,与卫妃擦身而过,小步到了皇后跟前,低声报告:“娘娘,奴婢按您的吩咐去查,发现外面都传开,都说……都说鲁王之所以被削爵,是因鲁王后院的王妃、选侍,都去过水云祠上香,而水云祠被发现是淫窝,闹得满城风云,或因此事,才有了削爵跟降位的旨意。”
竟然是因这个理由?
这还真是皇后不曾想过,但这也解释不了刚才马顺德和霍无用给卫妃测血脉的事,而且就这么点事,或可能引来皇帝呵斥,却不可能让皇帝削去鲁王的王爵。
人的感情培养很难,毁灭是一旦,皇帝再凉薄,也不会不知道后果。
真这点事,赐死涉及的王妃选侍的可能性,都比削爵大一百倍。
第875章 这就是皇帝
皇后想了想,索性先压下这不解,问:“此事和代王有关么?”
水云祠成了淫窝,扯出鲁王的事,很难不让皇后往代王身上想,毕竟代王不久之前才奉旨处理神祠。
宫女回话:“皇后娘娘,是道梵两教出手对付水云祠引出来的事。”
“除此之外,没别事?”皇后问。
“还有京城一些权贵女眷也被攀扯,不过都传的不如鲁王的多。”
就是没有关于卫妃的传闻,但卫妃跟鲁王的事,应该比这些更严重,皇后隐隐猜到了一点什么,吩咐:“去查查卫妃。”
说完,就又吩咐:“摆驾,本宫要去见皇上。”
凤辇很快备好,皇后上了辇,因住处变更,与过去离得更近,没多久就到了皇帝处。
下了辇,抵达殿门,就见着皇帝的大太监赵公公就要出来,见到是她,忙跪倒行礼。
皇后见他脸色有点煞白,忙制止了。
“你可是生病了?脸色不太好。”皇后看似关切问。
“老奴没事,只是出来吹吹风。”赵公公忙陪笑说。
只这一个照面,里面情况,皇后就已心里清楚了,她稍稍平复一下心情,就露出微笑,往常一样进去。
殿里,皇帝一动不动坐在椅上,见皇后进来,这才起身。
“皇上。”皇后见他神色,忙上前几步扶住:“是不是又没有按时休息?”
皇帝勉强笑着:“你怎么来了,这样晚,用过膳了么?一起用罢。”
“用过了,倒是皇上,听说还没有用膳,臣妾吩咐了,先上些粥,总得调和下胃气再用。”
顿了顿,皇后又问:“臣妾本不应该干政,但卫妃还属皇家的内事,特来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皇后叹着,皇帝听了,沉重坐了下去,皱眉说:“让这老奴来与你说吧。”
赵公公应了是,看了看皇后的人,皇后就对她们说:“你们先退下。”
“是。”女官领几个宫女退了出去。
“皇后娘娘,这事、这事说起来,其实是从水云祠的事开始……”赵公公简单说了一下周良告密的事。
“……后来测试了六爷,发现的确是皇室血脉,但血脉却不纯,有妖族的血统……就测了卫废妃的血脉,结果发现,卫废妃是混血,的确有妖族血统。”
皇后不由蹙眉,这事可大可小,可自己这位夫君,可一直致力清扫妖族痕迹,要不尹观派也不会在这二十年兴旺,正寻思着,皇帝说着:“朕本以为,卫妃温懿恭淑,有徽柔之质,不想此女却有妖族血脉,现在细想,真的是不寒而栗。”
说着问皇后:“皇后,你说此事该怎么办?”
大殿里,因皇帝突然一问,气氛变得有些怪异。
赵公公垂首在一侧,不发一言,仿若一尊泥偶。
皇后听了,若有所思,美目瞥向皇帝。
见皇帝认真望着自己,仿佛真的无计可施,正等着自己出主意,一叹:“皇上,这本是谣言,闹大了不好,六皇子既然是您的子嗣,还是宜复王爵。”
“卫妃有着妖族血统是有错,可她本人未必知道,话说前朝人妖混淆,不少人有着妖族血脉,也不是太大的事。”
“就算她千错万错,却为皇上生下六皇子,对嫔妃来说,生育就是有功,若您觉得不喜,降到嫔位就是了。”
后宫女子,无论什么血统,大多一生被圈在小小天地里,若得宠些,还能有个盼头,若被帝王厌弃了,日子就不会好过,有的是踩地捧高的人。
卫妃看着还算低调,如今也不是很得宠,皇后也想高抬一下贵手,但见皇帝沉着脸,听得极专注,若有所思,本着皇后的职责,她忍不住又劝了一句:“母子连心,要是处置了她,怕父子永远有裂痕。”
皇帝本思索移时,听了这话,却反冷笑一声:“那倒不必担心了,皇后你不知,怕现在那孽子就已对我有怨恨了,再多些,料也无碍!”
说到这些,阴狠一笑,咬牙说:“你听朕处置就是,立刻将卫妃赐死,至于鲁王,降成宁河王,还有,将鲁王府邸上的那些奸贼全部杀了!”
见皇后迟疑,皇帝本来胸口憋着的怒火,竟意外散去一些,不管怎么说,皇后还是他记忆中的那个皇后。
他放缓了语气,叹着:“皇后你就是太心软了,按照朕的处置去吧。”
皇后蹙起蛾眉,仍不赞同:“总得要给父子留点余地。”
皇帝正在气头上,现在这样吩咐,将事情做得这么绝,事后想起来怕会后悔,妃嫔死了也就死了,之前明明已看好的儿子,却要放弃,这就是一根刺,怕就要扎在肉里,长久刺痛了。
听了皇后再劝,皇帝沉吟片刻:“那就对外说是病死,留着她的名分。”
这倒是后妃出事留些颜面的一贯作法,皇后点了下头,深深一礼:“皇上心意已定,那臣妾这就回去料理此事。”
“外面还下着雨,要不,让你的女官回去料理?”皇帝送了几步,看外面的雨,忍不住说。
皇后摇摇头:“到底是生育过的后妃,还是我回去吧。”
让一个女官料理这事,就太敷衍了。
赐死妃嫔,总要给她一点最基本的体面。
除了皇后来时带着的人,这次回去料理卫妃,皇帝还让皇后带上两个太监,见她们入雨离开了,皇帝转过身,就变了脸。
他沉着脸对赵公公说:“你去仔细查,看老六的事,是不是和代王有关。”
听到皇帝话语中的狠戾,赵公公心就一跳,忙应了。
雨中,因怕滑倒,凤辇不快不慢,皇后坐在辇上,听着头顶雨声噼啪,看着远处的雨景,脸色更差了一些。
“卫妃可惜了。”
卫妃既是人与妖混血,或是祖上与妖结亲,传到卫妃这一代时,只是容貌美丽罢了,连一点妖术都不会,更无别的异常,只凭着有一丝妖族血脉,就认定她是妖族奸细,给予赐死,这未免太过无情。
但这样的皇帝,才是皇后认知中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