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荆柯守
“太子当年是不是也是这样?难道我也是这样的命运?”
“难道我满府的人,也要被杀戮一光?等着我的,是赐死的圣旨?”
“六爷,还不听旨!”马顺德面无表情,拿面而立,看了鲁王一眼,尖着声音催促。
“儿臣恭迎圣喻。”鲁王在赵柱搀扶下,颤巍巍走下去,与一众王府中人一起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国之刑属三千,其罪莫大于不孝,小民无知,犯者犹鲜,况尔鲁王乃朕之子,本宜率训义,以迪四方。”
“而母妃有疾,乃忘探望,饮酣沉酗,可谓肆情鄙行,达于朕听。”
“虽是朕子,若苟贷法,何以教天下哉,宜左迁爵秩,下领宁河王,以省其非,钦此!”
马顺德拿出一卷圣旨,展开站在台阶上朗声念,圣旨很短,也不是鲁王所认为的赐死灭门,原来改封为郡王。
宁河王,虽降了一级,但比起他之前想到下场已是好了太多,算得上是很好的一个结果了。
鲁王心下一松,直接瘫在了地上,地面上都是雨水,他也不介意,只觉得压在心头的石头,终于被搬开了。
太好了,自己还能活着,只是降为郡王!
不仅是鲁王松了一口气,身后跪着的妻妾也个个松了口气。
鲁王能想到十几年前太子一家灭门惨案,难道她们就想不到?
她们也想到了,还被吓得不轻,如今知道不过王爷从亲王被降为了郡王,依旧还是王爷,最多是等级低了些,这已是很好的结果,起码她们还能保住命,甚至还能过着荣华富贵生活,不会死,不会受苦,这已再好不过的事了。
鲁王妃……不,现在该说是宁河王妃,她见丈夫瘫在那里,而上面宣旨的太监还等着,忙推了丈夫一把:“王爷!”
宁河王这才醒过神,对,要接旨!
新出炉的宁河王忙爬起来,先让仆人用手帕给他快速清理了一下手,就上前接旨。
“儿臣接旨!”
“宁河王,这圣旨还请拿好了。”马顺德看他一眼,意有所指说。
第878章 母妃薨了
这话还不如不说,宁河王才接过圣旨,听到这话,手就是一抖,险些没将圣旨掉在地上,忙用手指抓牢,勉强笑着:“公公说的是,本王定会好好供着圣旨。”
马顺德目显怜悯,很明显,宁河王还不懂啥意思,不再多废话,而看了看宁河王身后的这些人,狞笑问:“你府上的人都在了?”
宁河王回身仔细看了一遍:“都在……”
又看了看,犹豫着:“似乎就桂先生不在。”
他现在已是劫后余生,不想再横生枝节得罪人,太监问了,就如实说。
“用不用我让人找一找桂先生?”宁河王还这样问。
马顺德冷冷说着:“不必有劳宁河王了。”
随后就高喝:“圣上口喻,宁河王有过,也是小人进谗之故,除宁河王和宁河王妻妾,王府所有府卫奴婢仆人幕僚清客尽数有罪,法不容赦,全部诛杀,一个不留!”
“是!”早就听了命令围住的甲兵,齐声喝着,瞬间拔刀,就对着周围的仆人丫鬟砍了上去。
“啊,王爷救命!”
“饶命……啊!”
“不要,救我,王妃,救救奴婢吧!”
一时之间,宁河王府成了人间地狱,只听一声“杀”,大郑开国未久,皇城司或侍卫,都是精锐,刀光一片,“轰”一声,掀起满天的血花喷薄。
杀奴仆就和赶一群羊一样,刺斩劈戳之处,喷涌着血泉,大部分人都哭喊着受死,不敢有丝毫抵抗。
府兵中亦有性格刚强,不肯受死的人拔刀反击,但只见“噗噗”连声,甲兵投出了长矛,就算府兵中有武功,立时有数人惨叫被钉死在地。
投出长矛,侍卫一拥而上,数刀从各个角度砍下,惨叫声不断响起,一府兵一声吼叫,拼命格开这几刀。
不料旁又有三个人高喊:“杀!”
三刀一齐劈下,这人大声惨叫着,不由自主跪了下来,要使尽全力挣扎站起,刚一直身,又听到一片整齐大叫:“杀!”
“噗,噗,噗!”
又是长刀入肉的声音令人心寒,这人闷哼一声跌了下去,这时横错交抵的尸体在堆成个小坡,流动的血汇集成小溪。
曾经的鲁王,现在的宁河王,意识到自己面前发生了什么,嘴唇抖了抖,什么也没说,他能活下来都是侥幸,也幸好妻儿无事,别人……哎,别人,他也没法护住了。
因不忍去看,宁河王只能闭上了眼。
摊上了血脉混淆的事,就算事后发现血统没问题,以父皇的性格,也不可能不发火。
不能冲着确定是亲儿子的人发,自己府上的这些人就首当其冲了。
会有这样的结果,跟被搜出的那词也脱不了关系吧?
到底是谁害了他?竟然能模仿出连他都分辨不出的字迹?
“王爷救我!王爷!”就在他闭着眼努力不去看府中,衣服突然被人抓住,耳边的惨号声,让宁河王下意识睁开了眼。
“赵柱……”
贴身仆人赵柱,身上中了二刀,血葫芦一样,正抓着自己的衣服哀求着,但下一刻,就被人扯着头发拖走,一个五两的银子滚落在地。
“杀!”
就在距离不远,一刀落下,人头滚落,尸体倒地,喷出血与早就红的雨混在一起,刺痛了宁河王的眼。
在更远的处,还有人哭嚎着,惨叫着,王府管家、管事,侍女,嬷嬷,小厮,还有住在府里的幕僚清客,纷纷成了刀下鬼。
被杀的是多年培养出的势力,他们一个个倒下,宁河王的脸色青白,都化为了麻木。
转眼,就没有站的人,只有此起彼伏哀呼惨号,可随着一个个补刀,这惨叫也响了片刻,就再没了声息。
整个王府还活着,除了宁河王本人,就只有他的妻妾儿女,儿女都不大,小小的两三个,都是庶女庶子,被几个年纪大些选侍紧紧搂在怀里。
王妃则神情木然,细看,也在全身发抖。
宁河王看一眼他们,想问母亲,但无论是浑身沾血的甲兵,还是面上冷漠的太监,都让他实在不敢张这个嘴。
他才起身,又黯然跌坐在了台阶上。
冰凉刺骨的感觉蔓延到全身,但他现在全身发软,也没有奴婢仆从扶着,哪里还能奢求更多?
马顺德见他这样,也不说什么,只望着现场。
本来一切很顺利,突然远处似乎有着骚动,马顺德就是一拧眉,朝那个方向看去,只见一阵大乱,为首者挥着剑,带着数人杀了出去,血光喷涌,带着甲兵竟然一时抵抗不住。
“公公!”一个甲兵跑来报告:“侧门有人抵抗,且杀了多人,冲出去了!”
马顺德顿时狞笑:“宁河王,你招揽的好贼子——还不去追?”
不用说,这个人应该就是他出来时,被皇城司提醒,可能是桂峻熙的幕僚了。
立刻就有人奉命,大批人群涌过去。
宁河王府内已是“清理”的差不多,马顺德也不愿意看这尸堆,就要离开,宁河王突然之间涌起了勇气,喊住了。
“宁河王还有事?”马顺德回身问。
宁河王就问:“请问公公,我母妃怎么了?”
“怎么,卫妃患症已十数日了,时好时不好,太医几次视事,今夜还是薨了,王爷没有伺疾,因此皇上大怒削爵,宁河王还不自省么?”大太监惊讶说,说完,就转身。
自己刚出宫时,前去给卫妃赐毒酒的人也才跟皇后回去,宁河王在府里困着,就算能有消息来源,又如何这么快得知?
但皇上说是,就是了,卫妃必不是“暴卒”,而是久病不治。
“母妃薨了……”
宁海王目光如痴,有些茫然望着远处,喃喃,突然之间,想明白了圣旨的事。
卫妃久病,自己却不探望,所以皇帝以孝治天下,为之震怒,因此将自己鲁王的王爵,削成宁河王。
可是前天自己还探望过母妃,母妃气色很好,还叮嘱着自己要小心,现在转眼去了,还由自己背个不孝之名。
在这世界,身负不孝,千夫所指,更别说大位了。
“父皇,你好……”宁河王呆呆站着,好一会,砰一声,竟仰天就倒,一口血喷了出来。
第879章 一概就地正法
噼啪的雨往下落,水云祠所在大街都被雨雾笼罩,烟雨朦胧,望不真切。
这条大街,被人称为水云街,半条街地盘都是水云祠所有,附近原本还有着一些住户,后来都纷纷搬走,只留下了半条街的店铺也多是售卖香花,除几家酒肆、茶馆,少有营生。
因着是夜里,水云祠早就关了门,附近店铺也个个关门闭窗,望过去,只门口灯笼在风雨中摇曳。
离得稍远一点的街边,有一家酒楼共三楼,隐隐有些喝酒说笑声。
与一楼二楼有着一些客人不同,三楼整一层都很安静,尤其是临街一面,连点烛光都没有。
但实际上,最大也是视野最好的房间里,此时却坐着两个人,黑暗中还影影绰绰站着一些人。
府尹潭平表情看似沉稳,若细辨眉眼,就能看出已带上了一丝焦急。
他在代王带领下,分散着兵力,悄悄抵达水云祠附近。
衙役都神不知鬼不觉散开,聚拢在水云祠周围,只等着一声号令,就攻进去。
而府尹潭平与代王在十几人的保护下,上了酒楼三楼。
他不是不知,外面人都在雨雾遮掩下慢慢靠近水云祠,并且将水云祠几个出入口堵住,水云祠里的人早就成了瓮中之鳖。
可现在已过去一炷香时间,代王只下令围着,却不命令这些人冲进去,府尹潭平就免不了焦急。
他不知道代王在干什么,带了兵又不动手,这是在等什么?
潭平悄悄朝着对面坐着青年看去,屋内虽暗,但待久了,也能看清近处的人,潭平并无夜盲症,自然可以看到青年一动不动的身影,以及没有表情的脸。
不得不说,哪怕这样一动不动,代王看上去也远要比在场木然坐着或站着的人有风姿。
此时似在闭目养神,其神态之平静,让潭平焦躁的心情也稍稍平复一些。
潭平算是眼看着代王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对代王的风姿也很叹服,这样的气质,比从小养在京城的皇子皇孙还要出色,哪像是从小郡县出来的人?
或这就是血脉的力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