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荆柯守
“就是这原因,以前的燕大哥想给我们找个出路,当年狗百户许给燕大哥,就是从九品的副队正,一辈子都没有成功,不想七哥你成功了。”
“七哥,办了吧!”姜波尤其羡慕薄延,此时说:“七哥,你可以把我们兄弟都介绍进代王府,到时,我们兄弟互相扶持,肯定能做一番事业!”
“是啊,七哥,赶紧杀了孙伯来,我们兄弟共谋富贵!”
听着几个兄弟展望,薄延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就算想按道义继续履行这单生意,几个兄弟怕也不会同意了。
他这几个兄弟虽未必背叛他,但因一单生意就与兄弟几个断了交情,这也不是薄延愿意看到。
薄延沉默了,其实真论收入,一行人的收入不低,别说从九品,正八品百户都捞不到那样多。
收入不低没有用,见不得光,江湖无十年运才是真,每年总要折损一二个兄弟,有多少兄弟可继续折损下去?
因此燕纵云每年交的款子很丰厚,能使百户升官,所以才有信心,不想这百户就要升职前,还是过河拆桥。
这次代王会不会过河拆桥呢?
可望着兄弟们的神色,薄延面前又不由浮出了燕纵云临死时的面孔,长叹一声,下了决心。
“燕大哥,我自己对不起你,总得把你最后的兄弟给安置了。”
他点了下头,说:“知道了,就按你们说的办吧。”
又说着:“光杀了孙伯来,也许还不够,我还知道几个府内的几个奸细,到时也可以一起报告。”
说话时,心里浮现出郑怀和庞泗的面孔,他暗叹:“为了我与几个兄弟的身家性命与前途,就只能对不起你们了。”
熊义几人听了,都很高兴。
他们甚至已经开始畅想,等入了代王府,该如何立功,又该如何让代王看到他们的忠心与能力,只要能被看重,升官指日可待,他们闯江湖这些年,不就是为了这个?
给谁卖命不是卖?能给前途的人,就敢跟着!
“卖报了,卖报了!今日新出的文林报出来了!新鲜的时刊!一文钱一份!”
恰在此时,茶馆外响起了卖报人的喊声。
大郑的报刊,在京城发行的有许多,知名的就几个,这文林报就是其中之一,创始人是前朝大儒,战火时曾停刊,后来大郑建都在这里,又有文人聚拢在京城,没两年,文林报就又复刊了,正当红。
一文钱对于京城普通百姓来说,不算多,但愿意看报的普通百姓其实很少,毕竟看报需要识字,但老百姓大多是不识几个字。
所以这报刊,一般都是卖给讲书人及文人。
讲书人看了,就可以在茶馆、酒肆讲了报刊上内容,无论是去喝酒的、喝茶的,都能听一听,也可以因此知道报刊上的事。
文人识字,一般住在京城的文人也不至于穷到一文钱的报刊都买不起,再者,报刊上的文章,往往也是文人投稿,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文人之间较劲比拼,文章一篇篇,也像是打擂台,热闹起来,“围观”的人自然就多。
听到外面喊着卖文林时刊,茶馆内就有几个靠门坐着穿着长袍的茶客,出去了一个,买了一份报刊进来。
薄延原本没在意这事,但架不住他们看着议论,尤其提到了“代王”,让薄延立刻就竖起了耳朵。
“前阵说代王没有动静,不想昨夜竟直接派顺天府拿下水云祠,端了这个淫窝,不愧是代王,换成别人,未必敢这样做!”说话的人压低声音。
同伴也说:“张兄说的极是,早听说代王从民间来,嫉恶如仇,现在看来,的确如此!”
“听说水云祠还用弓箭反抗,死了好几个官差。”
“什么,这不是杀官造反么?”
“所以才说水云祠是淫窝,是贼窝,听说还窝藏大盗沈三。”
“嘶,原来沈三和水云祠勾结,难怪虽手上有人命,还糟蹋不少姑娘,却一直拿不下。”
他们低声议论,但熊义几人都是江湖客,耳力比一般人强,薄延更不必说,一听说起了代王,都停下了话,只听他们聊。
因很快又有人拿着报纸进来,评价着上面的文章,先前一桌的人,也放开了胆子,声音渐渐大起来。
薄延想着打探一下情况,回去了能向代王复命,就走过去,仔细听了,笑着向他们一拱手,问:“这么说,代王剿了水云祠,竟是好事?”
几个人正聊的兴起,一抬头,见与他们说话的虽不是文人,可是一个穿着武服的青年,这是做官的,不敢怠慢,其中一个容长脸的男子忙说:“当然好,要不,留着淫祠,还要祸害多少女眷?”
薄延听了,若有所思。
“不知您怎么称呼?在哪个衙门高就?”因怕薄延不高兴他们讨论这事,几个识字的茶客中,就有人小心翼翼问。
薄延客气一笑,回答:“京城讨生活的人罢了。”
见几个人还有些惴惴不安,他现在也习惯了自己这身官皮带给普通人的震慑,就越发和气说:“你们继续聊,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就回了自己一桌,对几个兄弟说:“走,事不宜迟,我们把这事立刻办成,别节外生枝了。”
说着,用手指轻轻比了个划脖子的手势,熊义几人对视一眼,皆看见同伴眼中的兴奋,立刻起了身。
“杀了孙伯兰这狗贼!”
第895章 眼皮直跳
夜晚
天上星子黯淡,明月当空,因雨后放晴,地面又闷热,知了叫声一声接一声,让人听着就心烦意乱。
薄延没有回府,离开了茶馆,换了身衣服,又陆续去几家酒馆,当夜幕降临时,他已走到第六家酒馆前。
“哎哟,这位客官,您可来了,快请进,请进!楼上还有雅座,您看,您是上二楼,还是在一楼为您寻一桌?”
迎客的伙计一看是个青年进来,上前让入。
薄延神色淡淡:“雅间就不必,大堂给我寻一桌就是。”
“好咧,请官爷随小人这来!”伙计见他很好说话,心里一松,忙在前面带路,找了一桌靠里,用肩搭着的白毛巾仔细擦了一遍桌子,才说:“官爷请坐!您打算吃点什么?咱们小店的酒不错,最好的就是梨花酿!”
“你这里的招牌菜,上两道,再来一小壶梨花酿,别的就不要了。”薄延意不在吃饭,就随便一点。
“好咧!客官请稍后片刻,小人这就让后厨准备!”伙计立刻应声离开,片刻又先送上来一壶茶,一碟花生米。
此时的酒馆内,因正是晚饭点,除了他现在坐的这一桌,基本都坐满了人,白天时的几家报刊都卖得火热,基本都有关代王围剿水云祠的文章,此时这事已传开了,许多人知道且议论着,几乎所处都能听到这事讨论,尤以酒肆最多,毕竟人一喝了酒,就容易大了胆量,口吐真言。
他之前去的几家茶馆酒肆,已有讲书人开始讲这新出的报刊,即便是大字不识的人,很多也都知道报刊上的这件事,知道代王派人围剿了水云祠,已将水云祠这座淫祠给封了。
薄延坐着,附近就有一桌恰在讨论着围剿的事,这一桌坐三人,似乎都对这事很赞许,其中一人就忍不住说:“我以前对代王也有些看法,现在看来,的确是条汉子,为我们京城人办了好事!”
“可不是嘛,这淫祠能废除,可是救了许多女眷,免得她们被坑害,是好事一件,但我也有些担心,听说水云祠信众有一些达官显贵,并不都是女眷,万一这些人记恨代王,代王怕会有些麻烦。”
“瞧你说的什么话,代王那是什么人?是皇孙,难道还还会怕那些达官贵人?论贵,他们还能比皇孙比王爷贵重?”
除了这一桌,也有同样在议论着这事,但也不是都是赞许,有个看样子是老举子的人微微摇头,说:“才办了这一件事,就有邸钞和文林吹捧,不恰当。”
“手段也不稳重,动不动就是刀兵,造成了流血事件,要不是皇天庇佑,事情办成了,出了纰漏,怎么弥补?明明可以不动声色就解决。”
“而且虽废除了水云祠,可水云祠毕竟是老祠,香客很多,不泛贵人,还不知道结果怎么样。”
同伴也点首说:“可不是,再说,这事曝光了,让那些女眷还怎么活?这不是害人么?”
恰好有人路过,听到这桌人说话,顿时不乐意了:“晚痛不如早痛,这事痛一下就过去了!要是不把这事解决,以后还不知道多少女人受害,你们觉得这样不对,那按你们的意思,就该将这事继续捂着?”
“是啊!你家女眷也信了淫祠,你就不会觉得此事不对!”
说来说去,就往对方女眷身上说了。
不远处的薄延默默喝着酒,听着:“我都听了六家,都是大部赞许,少数质疑,这已不容易。”
“代王这是声誉顿起!”
之前虽有着太子之子的名声,但靠着所谓先人名声,总会让人觉得自身不强,让人觉得再多名声都是借光,而这次围剿水云祠,却让更多京城人知道代王的手段,就算是因此得罪一些人,也未必是坏事。
只是,围剿水云祠这事,虽不小,但闹成现在这样,却让他心里突然之间觉得有点怪怪。
“这事虽不小,但是不是过火了些?”
薄延觉得不对,又想不出有什么蹊跷,毕竟这事的确是百姓自发传播,百姓也的确乐于讨论此事。
就在这时,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酒馆,很快就到了跟前,正是熊义跟姜波。
二人坐下,熊义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仰头喝了,对薄延说:“七哥,我们传出了消息,要见面,只有半天,孙伯兰就来了,就在半里外的冯家酒楼。”
“看来,孙伯兰的压力也不小,也是,我听说他在齐王府,没有以前那样得意了,急着作出些成绩。”
“有护卫没有?”薄延颌首问。
熊义回话:“有,不过仅仅是两个。”
两个,薄延手指敲了敲桌,两个王府护卫倒不多,而且两个护卫,也算是投名状之一。
“七哥,干吧。”姜波生怕薄延最后时刻后悔,忍不住低声说。
薄延已不打算反悔,听了说:“兄弟们,按照以前规矩,我去见孙伯兰,你们就把护卫杀了。”
说着话冷冷:“既准备干了,就绝不能让事情失败,不能让他们逃了!”
姜波跟熊义都咧嘴一笑:“是!”
像他们这样的江湖客,其实与亡命徒也没不同,之前不敢杀,是考虑后果,现在孤注一掷,只要给好处,别说是孙伯兰,就算是权贵也敢杀之。
既是准备动手,这酒菜就没必要吃了,恰伙计刚刚上了菜酒,薄延随便喝了一些酒,就往桌上扔了一小块银子,让伙计收了,带人外走。
还有兄弟就在冯家酒楼盯着,薄延一到,几人就彼此递了个眼色,都心中有数,薄延没让熊义姜波跟自己一起上去,怕引起两个护卫的警惕。
他自己先上了二楼,二楼走廊处,就看到两个穿着王府护卫服的男子正靠墙站着,见他上来,也不说话,只淡淡看了一眼就朝着尽处的雅间汇报。
薄延恭敬站着,心里冷笑:“不过是齐王府不入流的府兵,竟还看不起我?我可是从九品队正!”
而在走廊尽处一处雅室里,孙伯兰正坐在椅上等着,桌上酒肉只动了一些,因最近一直办事不利,他也受到了齐王呵斥,这让他心情很不好,此刻可眼皮直跳,心里有些不安。
“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要出事?”
第896章 狗急跳墙
孙伯兰有些坐不住了,就拿起刚才在门口顺手买的一份《邸钞》,展开打算随便看看。
才看了几篇文章,就看到了让他猛睁大眼睛的内容,啪就将时报扔在地上,喊着:“蠢猪,竟然给代王说话,蠢的脑子全部是水!”
邸钞的报房是林庄,有个举人功名,老京人,科举不利,就办了保房,一向对齐王还很恭敬,不想却还是刊登了水云祠的事。
更不要说,写稿的人是向奉之,这人自己记得,是个老秀才,比林庄更惨,一辈子都中不了举,自许清高,现在却满嘴奉承,歌功颂德,给代王唱赞歌。
“混蛋,打水云祠是对的?那可是代王的成绩。”
孙伯兰又耐不住拾起来,翻开了几页,看见了几个熟悉的名字,恨恨的又丢了下去,这些文人,也不知是真的投靠了代王,还是脑子进了水!
但不管是哪一种,既为代王说了好话,就不能被王爷所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