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荆柯守
周府
主家可以乘凉休息,就连管家也可以眯一会,但仆人还是忙碌,三人运了车在侧门进去,一个仆人一看见,就眼一亮,笑嘻嘻迎了出来,帮着卸车:“老田,你终于带着西瓜来了——李管事,请对下帐!”
一时见一人出来,四十岁上下,满面笑容,李管事口中念叨:“西瓜总算又来了,本府已有二天没瓜了!”
“二天?”运货的老田不禁一笑:“这一个月虽也降过两次雨,但还是闷热的得人气也透不得。”
“虽漕运上,一船船的西瓜甜瓜运过来,密密麻麻。”
“可一到码头,立即就被二道贩子一抢而空,别说是二天,有的人家,二周都没有井镇西瓜享受了。”
“还有人耐不得热,中暑死了,现在这西瓜可是急市货。”
老田这声音大了点,又有跟的人,似乎是第一次过来,目光转悠四处乱看,李管事看了里面一眼,就说:“说的是,不过声音小些,主家在午睡,不能惊了贵人,一会我们吃酒谈天好么?我请客!”
管事担忧并没有中,虽周府没有王府大,不远一处院落就是女眷,但清风吹过,繁茂的花枝轻摇,淡淡花香飘进半开窗里,正躺在榻上的少女,眉微蹙,此时的她,正陷入到一场不愿醒来的梦境。
“邵郎,你看,今年梨花竟能开得这样早,好美!”
少女似乎又小了几岁,在别人跟前已经是娴静模样,可在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前,就带上了小女儿姿态,她倒退走,欢快转着圈,笑着指着前面梨树,示意他去看。
“这是我们当年一起栽种的梨树,今年应该就能吃上果子了吧?”
庭院并不是在少女家里,而在情郎家的别院,庭院开阔,阳光明媚,梨花在阳光下闪着光。
看着看着,少女竟有一种被刺痛眼睛,眼泪要落下来的感觉,她忙移开目光,看向沉默跟上来一路上不说话的竹马。
“邵郎,你今日是怎么了?可是心情不好?为什么不与我说话?”
少年望着她,温柔笑了:“只是午后有些困倦罢了。”
“我还以为邵郎已与我无话可说了呢。”少女轻哼一声,脚步轻快朝前面去:“快点啊!我们去前面!”
少女催促着,少年哎一声跟了上去。
“啊,这个秋千还在!这还是你给我做的秋千!”少女惊喜看着树中间的秋千架,坐了上去,支使少年:“邵郎,快来推我!”
“你啊,不管多大,都是小孩心性,这样可不成。”少年嘀咕一句,过去轻轻推着秋千,看着少女裙摆在风中飘荡,听着少女的轻笑声,他的脸上,也不禁露出了微笑。
阵阵风吹过,梨花破碎,四散开来,趁着夕阳的光,给人一种不真实感。
“天黑了。”夕阳很快就落下去,明暗交替,两人的身影都被拖到了暗影下。
少女似有所觉,有些不安看着,将手抬起,看着手心上淡淡的月光,轻说:“天怎么黑得这样快?”
她几乎是说完这一句,就忙看向身旁的人。
站在秋千架旁的少年,已上前几步,原本侧对着她,在少女忽然伸手去拉他衣袖时,倒退两步,也面向了她。
少年一直仿佛笼罩一层淡淡薄雾面容上,此时竟满是悲哀。
“邵郎,你怎么了?”少女心中不安越发浓烈,她几乎一下从秋千上跳下,追了上去。
第916章 应国也想插手
少年却再次后退,半个身体都被笼罩在黑暗中,只有脸隐隐发光,让她可以轻易看见他细微表情及眼中的泪光。
“瑶瑶,我们的缘分,就到这里了。”
“邵郎,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一股心底涌上来悲哀,让少女的声音也颤抖起来。
少年身形似乎在慢慢拉长,顷刻间,就变成一个年纪更长几岁的他,眉眼再无青涩,这张面容一出现,就让少女的心脏一揪的疼。
“你应该也想起来了吧?我已死了,你我阴阳两隔,如何还能在一起?”
“但我也会死!等我死了,我们就能相守在一起了!”周瑶心中焦急,话就冲口而说。
少年露出苦笑,深深的凝视着她,看着她的表情:“贵贱分离,瑶瑶,你我不仅不能相守,亦不能再相见。”
什么意思?
周瑶惊呆了,她没有想到会听见这话。
“邵郎,你在说什么糊涂话?家世我们明明差不多,否则,长辈也不会为我们定下亲事。”
少年却再次摇头:“此一时,彼一时,瑶瑶,你家蒸蒸日上,以后会有很大发展……贵不可言……今日来见你,是为了告别,再见……”
说的话有点支离破碎,他的身影也似是被搅动了的水中倒影一样破碎。
同时破碎的,还有周瑶的梦。
“啊!”周瑶猛的坐起来,扫看四周,就见得午后的阳光洒在庭院里,自己仍在凉榻上,外面还有人说话,隐隐听着西瓜二个字,周瑶用指肚摸了摸脸,已满脸湿痕。
正用扇子慢慢给她扇风的丫鬟刚才打个瞌睡,听到动静,忙抬头,正看到小姐一脸泪,顿时惊住,忙问:“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难受?”
她心里有点心虚。
周瑶却没有在意这点,虽她感觉贴身的内衣有点湿,显是惊出了汗,轻轻擦拭了眼角的泪,定了定神,轻声:“无事,我只是……遇到了梦魇。”
原来是做了噩梦!
丫鬟这才松了口气,闻着一股香气,非常清冽,她没忍住身体朝前探了一下,说:“原来是梦魇,小姐,梦与现实都是反着,您做了噩梦,现实中必是康乐顺遂……可要给您上些香茶?”
周瑶身体一缩,觉得她靠的太近,却说:“先不必上茶,去给我拿毛巾,我要洗洗脸。”
丫鬟哎呀一声:“是奴婢的错,竟还劳小姐提醒,奴婢这就去给您备水!”
说着忙丢下扇子,快步出去。
安静坐在凉榻上的周瑶,心像被什么捏住了,又酸又疼。
她细想着梦,梦到邵郎这事的确让她有些惊讶,自从他离世,这么久,她从没梦到过,无论多么思念,梦里都没有过他的身影。
而这一次出现了,带给她的,却是一种即将永远离开的不安。
“你家蒸蒸日上,以后会有很大的发展……贵不可言……什么意思?”
说的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家是说周家?
可周家不过是一普通文臣家,蒸蒸日上是怎么个蒸蒸日上法?以后会有很大发展?父亲升官?
“不对……”周瑶摇头,一种莫名其妙感觉,仿佛在心底告诉她,这是个错误的猜测。
可如果指的不是周家,又是哪?
她心情烦躁起来,穿上鞋走到窗前,半开的窗被她推开了,正巧就看见了西瓜。
“邵郎,你在九泉下,到底……想告诉我什么呢?”她喃喃说着,只要想起,她就有一种浓重的不安,似乎这一走,就真的再也看不见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心中不安,只是人鬼幽途,却是问不得。
“也许可以问问?”
突然之间,她想起了神秘声音,以及她带来的知识,不由掐住了自己的手。
“也许,我应该主动点。”
“据说西南桑女,有她……不,有我的传承。”
代王府
知了声不断,在夏日午后扰人清梦,但实际上睡熟了,又莫名有一种助眠效果。
苏子籍从小卧室的榻上醒来时,发现自己也出了一身薄汗。
他捏了捏眉心,努力回忆:“我方才有去成龙宫?”
隐约中似乎是梦到去了龙宫,不仅到了龙宫,还听到钟声,钟声一声接一声,他似乎还对幼龙说了些,再以后的事就很模糊了。
这不像是他以往去龙宫时的感觉,更像是梦。
难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苏子籍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是没有成功抵达。
细想下梦里的事,他又觉得自己在梦里的举动有些荒唐了,睡前竟会想着去龙宫,让幼龙给自己办事,岂不是荒唐?
“龙君还只是幼龙,就算我去成了,它怕也未必能承担整顿神灵的任务。”
“现在,还是按照原来计划行事吧。”
虽然一个神祠接着一个神祠的处理,速度很慢许多,但这计划却很稳妥。
“主公!”
一个身影匆忙走到小卧房门口,没敢直接进来,而在门口唤了一声,苏子籍听出是野道人的声音,就起身开了门,见满面喜色站在门口,有些诧异,问:“怎么了,难道是钓到大鱼了?”
野道人一躬,欢喜说:“主公吩咐我调查白乐康,顺着线去查了,发觉去了拜月祠。”
“这的确是条大鱼,拜月祠里有几个人,表面是外郡来投靠亲戚。”
“让石承颜出了面一吓,结果所谓亲戚只是收了钱财,来路不明,顺这条线查下去,发现他们可能是应国的人!”
“白乐康也似乎与这拨应国人有关,只是有些可惜,因暂时不好打草惊蛇,因此还没有深入挖下去,到底是谁献了这计。”
石承颜这个名捕,官品不高,威慑力很大,是典型的地头蛇,扎根很深,三教九流都能使唤,野道人非常满意。
“应国?”
苏子籍没有在意这点,只是寻思。
“应国去年发生变革,新王登位,虽对大郑恭敬,却连连吞并了二邦,疆土扩大不少。”
“此事本应该给予警告,但现在皇帝老迈,诸王争嫡,朝廷已无心外事……”
“难不成,这大变之局,区区应国,也想插手?”
第917章 尖锐的诅咒
苏子籍沉思良久,方说:“拜月祠这线,还要继续追查下去,应国掺和进来,怕是所图非小,不要追查得太粗暴,免得打草惊蛇。”
“但要查的更细,用民不用吏,让百姓在日常里监督,路先生,你可让石承颜主办此事,你给予指导。”
石承颜是地头蛇,的确更适合追查此事,野道人想了想,点头称是,对石承颜这外人,自然不会有任何担忧。
“至于这个白乐康。”苏子籍踱了几步,不由浮现出冷色。
“还是我代王根基太浅,所以别人看着恭敬,其实内心还是觉得我可欺,要不,这个白乐康,怎么不去诈蜀王、齐王,而来我代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