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荆柯守
在半片紫檀木钿虚影下,一切都不能掩盖,只见梵经中,却是一片手掌大的翠绿树叶,金光隐隐,有数千字符在上。
不需要探察,就知道,这是罗汉遗偈留法,心心相印,若是有缘,立刻就能悟得梵法。
“与我紫檀木钿功能差不多了。”
“否。”
“烙印是否打散,仅仅获得道意领悟?”
“是!”
“【绛宫真篆丹法】+2130,14级(6098/12000)”
打散了,所剩感悟仅仅十之一二,苏子籍也丝毫不可惜,并未刻意避着野道人,抽出纸条,又细致看了两遍,纸条突然就无火自点,烧掉了。
纸条本就长长一条,烧得十分干净,风一吹,纸灰就立刻消散开来,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这件事做完,苏子籍突然之间淡淡说:“鼎之轻重的典故,你可知晓?”
野道人侧目,深知殿下并不会随便议论,不过虽原来是江湖人,但入了王府,早就多读经书,并不是以前了,当下答:“臣略知一二。”
“往昔楚军伐戎,遂至于雒,观兵于周疆,问鼎之大小。”
“周之王孙对曰:在德不在鼎,德之休明,虽小重也。奸回昏乱,虽大轻也,天命未改,鼎之轻重,未可问也。”
果然就听着苏子籍问:“那你觉得,鼎之最轻,又有多少?”
野道人沉思了下,说着:“鼎之关系亿万黎民,虽最轻也有山岳之重。”
“对的。”苏子籍似有追忆,眼神里多少有点惘然,徐徐说着:“其实孤是很看不起那些身是帝王将相,却求之道梵的人。”
“依孤现在的目光看,就算所谓的罗汉位业,其实也不过是朝廷正六品封谥,五品之上,个个是罗汉菩萨,何求之梵法?”
“道门修行,更等而次之,不足论也。”
这似乎和现实中不同,现实是道门昌盛,而梵门不过新起,远远不及,但野道人却不反驳,只是倾耳而听。
“更不要说天子了,鼎之最轻,也重于梵神,怀千金而乞之一文,这就是求之道梵的皇帝的蠢行。”
“当然一旦身死,就明了这点,无不懊悔。”
“最重要的是还不是这个,而是,无论求之道梵有多虔诚,帝王将相,根本去不了梵境道天。”
说到这里,苏子籍不由一哂。
获得了多少经意,也得知真相,无论是道门梵门,其实都秘而不宣的一点就是——其实帝王将相,由于鼎之至轻也重于山岳,因此根本不可能去别的地方,只能去龙气福地。
因此,生前无论多虔诚,捐了多少庙观,宏了多少法,都毫无作用,与死后灵魂,并无一点一丁福德。
当然,苏子籍也理解,要是让人知道这点并且证实,官人就自然对道梵毫无兴趣了,如此,不利道梵的传播和利益。
只是,不妨碍官人信仰,本质是无用功。
这就是为什么苏子籍打散贝叶梵经的传承的原因,不仅仅毫无作用,还分出气数,就连道门之法,其实也打散了重来,变成了绛宫真篆丹法。
除非,能在世长生。
野道人才寻思着,把话记下,苏子籍的目光一变,住了口,房间里面的两人走了出来。
“见过太孙!”
辩玄虽是被关在这里,但除没有自由,没怎么受委屈,苏子籍对待这样的人,也没有非要折辱的兴趣。
但若辩玄一直不低头,一直想不通,苏子籍不会一直留着,此刻,辩玄跟着闻如出来,神情看起来就与之前不同。
闻如走在辩玄前,竟下拜行大礼。
一旁的野道人都没料到这和尚这样豁得出去,不由一惊。
更让野道人没想到的是,辩玄竟然也跟着下拜,行了拜见殿下的大礼。
苏子籍却压根没看辩玄,哪怕辩玄此时有所蜕变,而将目光落在了闻如身上,问:“果真?”
这话,显然不是问旁,而问纸条上所写的内容。
“贫僧不敢欺诈殿下。”闻如和尚合掌恭敬说着:“贫僧可以用行动证明,并非是玩笑。”
“就算是贫僧丧心病狂,敢于开玩笑,贫僧身后的梵门,也不敢拿这事和殿下开玩笑。”
苏子籍与闻如对视片刻,最终仿佛相信了所说,舒展了眉:“你千里而来,不是很容易,辩玄在府中也住了许久,既师门来人,那就陪你多多看看这京城风光。”
“去罢!”
虽没明着说相信允许,但这态度已是同意。
苏子籍只说了放行辩玄,但实际上被放走的还有被关押的全部和尚。
这些和尚跟着闻如辩玄从后门出去,神情都有些茫然,似是不解,这一桩桩一件件,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后门处等候的中年和尚,是跟随闻如而来,早有准备,喊了临时牛车,排成一队,让得和尚们个个登上去,就吩咐:“去清园寺。”
这地方没有人不知道,只是上次获罪,封了一些时日,车夫也不以为意,一声吆喝,牛车动了,一路回去。
在路上,第一个牛车中,中年人终于忍不住,问:“师父,我梵门入传以来,到此时已有数百年,积累到现在,才不过三百金刚,真的要全部交给太孙行事?”
这话一出,辩玄是毫不惊讶的,倒被带出来的和尚中,有几个辈分或职位不小,也在车中,都有些惊讶望过来。
不说并不知道梵门居然还藏着这样秘密,就算此刻知道,也同样不明白,为何这样费心费力培养出来的核心力量,要全部献给太孙。
不过,与辩玄一起被关押的和尚,都对闻如十分敬服,所以,他们只等着闻如的回答。
闻如目光一扫,先没有回答,只是问:“当初入传以来,梵法初传,立下的法度如何?”
“首先当大德以证。”
一个和尚显是熟读经书,更知道机密,合掌说着。
诸人也了然,传教第一步,就是扯虎皮,寻找当地的大德之人,以求担保,如果不行,伪造也行。
道祖化梵之说,其实是梵门自己放出去。
要在别的世界,也可武祖化梵,儒祖化梵等等。
“再次是传教于民。”
“民意已有,传统已立,就得国法承认,故最后一步是不依国主,则法事难立。”
“此三步万万不可颠倒。”
“若是根基不立,就相依国法,就如此界道门之辈,兴衰全依权贵,一旦失宠,就荡然难兴。”
“不过,国法支持,也万万不可少,故现在已经到了这第三步,太孙就是很好的国法之基。”
“别说三百金刚,就算是我,全部折损在此,也再所不惜。”
闻如的目光扫过面前的这些人,一字一句:“这是梵门兴起的关键,若是事不成,我梵门必受打击,我当束荆求罪,虽千刀万剐,也要消国主之怒。”
“而余下的人,继续在民间忍耐且传法,并且在周围列国传教,终有一日,或十余年,几十年,又能解难,再兴梵法。”
“唯有扎根民间,方可万劫难磨。”
听闻这等偈言,在场的人无不热血沸腾,齐颂梵号:“我等明白了,虽粉身碎骨,也必兴得梵法。”
当下,清园寺到了,鱼贯而入,不久,一切秩序有道,只见在大钟之前,辩玄神色沉静,重重的推木撞钟。
“轰轰轰”
虽由于太近,少了些悠扬沉浑,多了些洪亮,可接着听连绵的木鱼声,又有僧人齐声诵经:“如是我闻,一时梵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与大比邻众等千二百五十人俱,尔时,梵神食时,着衣持钵……”
第1118章 公主恩重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上元节的清晨,苏子籍早早起来,用过早膳,就在书房处理今日的事。
从几日前,京城就洋溢着节日的喜庆气息,宫里更是如此,从正月初十就上了灯,据说要到正月十七才落灯。
“殿下。。。”野道人推门进来,笑着:“这是新平公主给您的回信。”
苏子籍接过慢慢拆开。
野道人目光并不往信上看,只落到桌,说着:“其余来过宾客,都全部回完了,他们回信您也都看过了,就还剩这一封了。”
“您一起来就操劳,现在可以休息下。”
苏子籍点头:“我知道了。”
这样说着时,还下意识用手指捏了捏眉心,不觉起身,抵达台阶前观看着四周,此时果然有人在附近翘翅飞檐上挂灯,八盏宫灯绘的极是漂亮,还有谜语在上。
更远些院子人影幢幢,隐约看去都是张灯结彩的人。
“殿下在想什么呢?”野道人见着苏子籍怅怅看着,不由问。
“我在看这些张灯结彩,欢喜跳跃,过年时就已算是热闹,可到了上元节,皇城内外更是万民齐欢,听说皇帝也要观灯受贺。”
苏子籍像是在思索,缓缓说着:“可我已经告诉过你的,这些内,却有一种让我隐隐感到不安的气息。”
这个话野道人也若有所思,只是安慰:“可殿下,已经把应该作的都作了,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尽人事是对的,听天命我还有点不甘。”苏子籍无声透了一口气,眼神里又有些迷惘。
这都是自己的感觉,为了不影响身边人的心情,就只对野道人提过。
饶是自己早就不是普通人,但这段时间各事忙过来,依旧有些疲惫。
尤其是想到今日还要出席元宵宫宴,苏子籍就忍不住想叹口气。
过去没做太孙时,还想不到做储君竟这样累,不仅要参与的事情多,很多还是必须参加却感觉是浪费时间的事,但不参加又不成。
若换成别人,不是从小熏陶,便是当过十几年郡王、亲王的人,一时半刻也是吃不消,要手忙脚乱。
苏子籍当储君,能只是有些累,这已让很多人很是吃惊了。
不过,就算是累了一些,苏子籍也甘之若饴。
储君这位置,他既是坐了上去,就没打算再被人拉下来。
这么想着,苏子籍已拆开了手里这封信,信瓤一抽出来,就自带一股淡淡的冷香。
她回信所用的纸,一看就不是寻常的纸,不过苏子籍自从来京,对这些外物的在意程度就一直在往下降,这两年笔墨纸砚的风尚,也不怎么关注,所以还不真不知道新平公主用的这纸是什么纸。
摸着倒是手感不错,梅花小楷在纸上一行行写着,看着就很赏心悦目。
不得不说,作曾经受宠的公主,新平公主的书法虽不是极好,但也算是不错了,绝对能见人。
苏子籍捏着眉心,慢慢看着,与此同时耳畔也响起了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