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荆柯守
“而不似马顺德那样,只知道阿谀奉承,一味奉迎。”
“钱圩应该有与赵旭相似的理由,他也不希望皇上老了却做了错事。他想要尽快了结此案,一是保全皇上的颜面,希望皇上能就此收手,不至于最后闹到无法收场,在青史留下恶名。”
“其次是,我觉得,只要主公能顺利接位,他还是会喜闻乐见的。”
“他知道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迅速结案,然后再开科举,这样才能安抚大部分举人。”文寻鹏接口说着:“只可惜……不过,钱圩此举虽忠,怕种祸也不小!”
只可惜后面没有说,但是大家都清楚,可这样的做法,未必会有善果,皇帝未必会领情。
“不错!”几人听了,也都点头,认可文寻鹏对钱圩的点评。
苏子籍更是目光一闪,更可惜的是,一旦自己和皇帝对立,矛盾无法调和,怕钱圩虽然痛心疾首,却还是会杀自己满门——既然决裂不可避免,就得尽量减少动荡,这情况,为了大局,只有尽快诛杀自己满门,才是对大局最好的事情。
所以,或应该考虑,怎么样解决这个问题。
就在这时,苏子籍看到小狐狸在外面探头探脑,招手让它进来,小狐狸却冲着他摇了摇尾巴,没有进来。
哦?
这是有外人来了?
苏子籍立刻就懂了这小东西这样动作含义,他向外看去,几乎就下一刻,就有人从外面跑进正院,恭敬进来。
“新平公主府给殿下您送来一封信。”
“哦?”苏子籍微怔。
等到信送到他手里,他抽出信瓤儿,展开一看,神情倒是柔和下来。
几人对视一眼,又都将目光齐齐落在了苏子籍的身上。
“你们也都看看。”苏子籍示意野道人先看,再传给别人看。
野道人是跟着苏子籍时间最长的人,既然主公让看,他察言观色,意识到这并非是诉情的书信,便起身接了过去。
将信上的内容看了一遍后,野道人传给了文寻鹏。
别人看了,也都神情轻松下来。
野道人甚至还调侃:“公主这是爱护主公,所以才会给您送来情报啊。”
想了想信上所写的内容,他又说:“居然这样暴躁易怒,主公,皇上这样的态度,是不是说明,他已急了?”
苏子籍暗暗想着:“根据镇南伯得的消息,以及别的线索,皇帝想延命,可大还丹迟迟没有炼制出来?”
“皇帝寿命将近,就仿佛人已站在了悬崖边,一不小心就会陨落。在这种情况下,便是英明之主,怕也要糊涂了。”
“当然,还有一个可能,似乎太祖中过诅咒,也演袭到了皇帝身上?”
他若有所思着,片刻后说:“不管是不是急了,砸了赵公公也就罢了,还让他休息,这一句口语才是致命一击。看来,皇上对赵公公很是不满。”
文寻鹏就说着:“赵公公这是犯了忌讳,大臣可为国考虑,家奴只应该为皇上考虑,赵公公越线了。不过,皇上竟然想要直接打散数千举人,做出这样的决定,可是十分不理智,可惜啊……”
这是第二次可惜了,可惜的是千人叩门没有闹大,硬是给首辅和钱圩拦下了!
可惜先不说,对于赵公公的评价,苏子籍既赞同,又不是完全赞同。
赵公公是否算是個合格家奴?
在苏子籍看来,这太监,的确算是个合格家奴。
贪财,但知道什么银子该拿,什么银子不该拿。
也记仇,小心眼,护短,可涉及到了重要的事,他也知道什么是正事。
涉及到了皇上的安危,这太监也的确能豁出命去。
但要说私心,与其他势力有来往,这太监也有,但究其原因,还是因皇帝已是不那么信任、看重这家奴了。
家奴的确只应该为皇上考虑,但赵公公显然是做过首脑太监的人,知道事情轻重,正因为皇上考虑,才会不愿顺从去打散举人。
不过,这一点想法差异,不是重点,他也没打算表现出来。他直接颌首,随之说:“也许皇上真的老糊涂了呢。”
说完,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完,突然下命令:“这件事还需继续让其闹大,你们回去选几人,立刻去散布消息,就说……皇上老糊涂了。”
“说他要包庇太监,处分首辅。”
不是不想将派去的太监交出来么?他就推波助澜一把,不能让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诸人纷纷起身,应是。
野道人更是抚掌而笑:“妙!水混了,主公您才能摸鱼,这事因皇上而起,却不是他说结束就能结束的了。”
“就如同当初册立主公当太孙,现在看来,皇上没安好心,但这太孙既立了,想再轻松废掉?怎么可能让其如愿,我们不愿,天下人也不愿。”
这话掷地有声,众人都是颌首,苏子籍笑了笑,又转了话说着:“钱圩要快刀斩乱麻,那镇南伯府,怕就有难了。”
“我倒要看看,镇南伯府里,藏着什么大鱼。”
时至今日,苏子籍对黑手更是猜忌,务必要拔的干干净净。
第1150章 你叫我什么
镇南伯府
镇南伯一直没有外出,而在书房里练字,不知为何,最近有些心神不宁,写字可静心,但这办法在今日也有些失效。
抬脚起身,又见着六个帐房拿着帐本在一个客厅里对帐,突然悟起,今天是对去年年帐的日子,一切并无异样,又退了出去。
管家见了,误以为是璀璨,一会就进来了:“伯爷,帐对清了。”
“唔,说吧!”镇南伯定了定神,呷了一口茶,进行写着字说着。
“是!”管家也不用纸,直接就说着。
“我们府里,去年主子月银900两,奴婢总共月钱是1357两,车马费用是142两,衣服1647两,取暖136两,饮食1597两,启蒙196两,听戏设宴166两,维护府邸花了72两……”
镇南伯并不觉得枯燥,家家都有财政经,要是往昔,必是非常认真,可今天却硬是心不在焉。
“奴婢月钱1357两,本府87个下人,平均16两?”
略一惊,京城男仆略高女仆略低,但一年在10两左右,每个多了6两,可转念又失笑了,那是普通奴婢,上面还有管事大丫鬟管家等,自然要体面些,这数字就算有水分,也不多。
“老爷!顺天府尹潭大人上门,要见您!”
才想着,从外面骤然传入的声音,让镇南伯笔下一顿,一滴墨落在了纸上,这副字算彻底废了。
“顺天府尹来了?”
索性将笔放下,看着门外面露焦急之色的管事,心中不安之感更胜。
这管事急急说着:“人已经进来了,马上就要到正院了,还带着水火棍子,看起来来者不善!”
来者不善?
镇南伯从书房外走,才走到院中,就已看到了进了正院的人,走在最前面的可不就是顺天府尹潭平?
自己是伯爷,按照本朝规矩,王和郡王超品,国公正一品,郡公从一品,国侯正二品,郡侯从二品,伯正三品。
自己往日里与这位顺天府尹也打过交道,府尹对自己一向是客客气气,何时这样直接闯入过府邸?
后面更是跟着衙差,的确,带着水火棍子。
镇南伯微微变色,这对任何勋贵都是冒犯,以潭平的为人,若无紧要事,是不可能做出这样行为。
自己并不掺和争嫡的事,既不支持诸王,也不支持太孙,对皇上的事也从不阳奉阴违,可以说,在诸多勋贵里,算是十分识时务了。
自己能犯了什么事,让顺天府尹亲自上门?
见镇南伯诧异,潭平也不绕弯子,朝着拱了拱手,唤了一声伯爷,就开门见山问:“您府上可有一个叫弘道的人?有人举报他参与泄露考题,本官是来拿他回去审问,还请您叫他出来,免得造成误会。”
“什么?弘道,这如何可能?”
镇安伯想了很多可能,却唯独没想到,潭平竟然是冲着弘道来,更没想到弘道一个小厮,竟被卷入了春闱泄题的大案!
镇南伯不由惊怒:“弘道不过是区区一个下人,怎么能知道考题,又如何能泄题?”
这该不会是为了坑自己吧?
若说镇安伯府里最有能力干出这件事的,也是自己这个镇安伯,一个小厮,泄了本次贡试旳题目,这是开什么玩笑?
又冷冷说着:“我府上的确有个名叫弘道的人,但他是府上一個小厮,已经病了多天,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潭平其实也不信,若说泄题的人是镇南伯,还觉得靠谱一些。
一个伺候人的底层小厮,有什么能力去接触考题,还泄露了考题,掺和这样的大案?
但既然是线索,就不能置之不理。
潭平再次拱了手,诚恳的说着:“伯爷,您也知道,这次春闱事闹的很大,已上达天听。”
“这多半是攀咬诬陷,但既有人提了,就必须要带去审问,为了避免出事反说不清楚,我才自己过来,还请伯爷你能体谅。”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能反对不成,再说,这的确是潭平一片善意了,镇南伯沉默了一下,点点头:“既是如此,那就让人将他带过来。”
“去,将弘道带来,若病得无法走,就多带两个人,给他架过来。”
“是!”一旁管家立刻应着。
世子所住院落的一间厢房,冷冷清清的屋子,仿佛没有一丝人气,床榻上盖着被子,被子下的人却瑟瑟发抖,面带病容。
这人正在做一个梦,梦里的自己,似乎是弘道,又似乎不是弘道。
他很清楚,梦里的自己正是十五岁,也是这么躺在床上,额头滚烫,身上也很冷,一直在瑟瑟发抖,嘴里喊着父亲。
一个看不清模样的人摸了摸他的额头,焦急地对人说:“这几个大夫真是无能,这么久都不能降温,再去请大夫!”
“是!”有人应声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跟前出现了一个大夫,弘道努力睁眼去看,只看到一张模糊的脸,但奇怪的是,他知道这大夫在低头盯着自己看,在自己看去时,大夫忽然笑了,然后开始用手搓着自己的脸。
弘道就这么惊恐地看着大夫那张本来在眼中模糊不清的脸,渐渐变化,变成了一张与他一模一样的脸,虽然这个“一模一样”只是梦里下意识的认知,实际依旧是模糊不清,但梦里的自己却惊恐万分,想要发出尖叫,声音却卡在喉咙里无法喊出来,直到大夫与自己只是几分像的脸,完全变得与自己一模一样,大夫才停了下来,望着自己,再次笑了。
“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救命!
随便来个谁都好,救救我!救救我!这里有妖怪,他变成了我的模样,他在冒充我!
弘道大声呐喊着,可奇怪的是,无论怎么样呐喊,却没有人回应,渐渐,周围的一切黯淡下来,从灰白色,渐渐变成深灰色,又迅速朝着黑色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