赝太子 第709章

作者:荆柯守

  “许大人是知其性格刚戾,特地上门劝说,查案也得讲究官场规矩以及朝廷大局,皇上和太孙脸面要紧,不能任性。”

  “结果此人大怒,才将许知府和银子都丢出去。”

  “什么,连规矩和大局都不要了么?”官员们听的目瞪口呆,转过去看着张岱,简直是看一只怪兽。

  人群中,有个同知也与人说起此事,忍不住摇头:“这等人,实在不堪交往,不敢交往!”

  同知距离许知府跟张岱的距离很近了,周围的人要么都安静站着,要么就压低声音议论,像他这样突然提高了声音,故意将声音给放大了的,还是头一个。

  就连方才与他交谈的同僚,也被这突然放大了的声音给吓了一跳,有点不解地看去,仿佛是在问,你这是在干嘛?

  这样的事摆在了明面上,这不是要将张岱给得罪死了?

  虽然张岱这人清贫,在官场上一向是个孤臣,但人家到底也是副钦差,得罪一个与自己并无多少利害关系的人,没必要啊!

  就算这位张大人没那个权利将一个同知怎么样,可是……

  就在别人这样想着时,张岱依旧是目视前方,但眼光里已冒着火光,显然是听到了这个同知的话,突然之间就喊了一声:“孙德文!”

  这一声,让本就渐渐安静下来的一群人,更一下子屏住了呼吸。

  孙德文。

第1218章 失心疯了不成

  “孙德文!”

  这是刚才故意放大声音的同知的名字,这张岱张副钦差要干什么?莫非是要与孙德文对峙?

  若真是这样,可就太掉价了。

  人家可是没指名道姓,从来只听说过捡钱,一个当副钦差的人还来主动捡骂,这就太让人看不上了。

  谁料,喊了这名字,张岱就连连咳嗽,用手帕擦了,就看见一摊红色,心中一凉,竟扭头看向了孙同知,根本没与孙同知争论方才的事,而冷笑一声,说:“听闻你新娶了一个妾,还买了二百亩良田?”

  “二百亩良田,就算每亩七八两,也要一千五百两。”

  “你区区同知,一年连恩俸在内,也不过159两,还要养一家子,哪来的这钱?”

  ”而且官员纳妾,不许纳任职地之民女,你已经犯了朝廷律令,你要是你在我帐下,我就参了你!”

  虽然这话的意思是说,可惜你不是我手底下,所以我的确不能参你。

  但张岱到底是参,还是不参?

  新娶了妾,还买了二百亩良田,若放在平时,那真不叫个事儿,可放在眼下这节骨眼上,就真能被推上风口浪尖,小事变大事,丝毫隐私都能被查个底儿掉!

  孙同知没想到,这个在很多人嘴里是个又臭又硬还很穷的人,竟然是这样一个不讲究的人!

  有仇,竟是当场就报?

  而且还是这等不委婉,直接撕破脸的反击,这简直是……

  他一时张口结舌,好一会儿,才像被什么戳到了脚面一样,涨红着脸喃喃:“有辱斯文,岂有此理,有辱官体,真真岂有此理!”

  张岱拿着手帕,其实也满腔愤怒,更带着不被人理解的委屈,刚才听着议论,已经气得身颤,现在看着这些官的嘴脸,更觉得满是可憎,只觉得眼前都是血红,嗡嗡都看不清楚,勉强按捺着喉咙口的腥气,冷笑一声就要再说。

  “都住口,太孙驾到,还不肃声敬迎?”许知府断喝一声,诸人看去,就在这时,已看到了大片船影的船队又近了许多。

  许知府一直都知道闹剧,但丝毫没有插手的意思,此刻才喊了一声,阻止这场闹剧的继续。

  “太孙已到,我们准备迎接!”许知府说,再等了片刻,大舰已离岸愈来愈近,吩咐:“奏乐,迎驾!”

  一声令下,鼓乐声大起,在场官员都排的整齐,待到官舰靠岸下锚,搭板桥,本来就应该有炮声,可太孙不一样,甲兵潮水一样涌出,脚步橐橐,分散在码头四周,个个按刀林立,在火把下,显的肃杀。

  “果是太孙威仪。”

  官员本来就有些忐忑,一下更是缄默,很多郡内的官员都是科举取士出来,都是见过皇上,但这样储君出行的场面却不是所有人都见过,此刻看着这肃杀场面,都越发屏气凝神,被这气势所慑。

  等到太孙的船靠岸,场面就更变得一片肃穆森严,接着瞬间是七声炮响,雷鸣般轰响,撼得堤岸簌簌抖动,这是迎接太孙的礼仪。

  顷刻间船上岸上都鸦雀无声,就见着一个穿冕服的少年徐步下船而来,以许知府为首,所有迎接太孙的官员和缙绅,齐跪在地,伏身叩头说:“臣等恭请圣安!”

  “圣躬安!”

  苏子籍在船上时,就看到黑压压的一片人在迎接自己,才一下来,这些人按礼节一起拜下,这其实是问候皇上,当下南面而立,仰脸答着。

  “臣等恭请太孙金安!”这才是问候自己,苏子籍就换了笑容,等着官员们都拜下了,才开口说:“孤安,诸位大人,平身罢。”

  “谢太孙!”众人齐声说着,应声一片。

  扫了一眼,苏子籍的目光着重在副钦差张岱的脸色上停顿了一下,似乎有点诧异,不过很快就略过。

  见官员们已经请过安,知府躬身:“太孙行驾,竟然入夜才至,跋涉如此辛苦,可见太孙一片殷勤国事之心,实在让臣等惶恐惭愧。”

  “夜深了,江水寒气大,还请太孙移驾去临江楼,就在不远处,让臣等为您接风!

  “这也是皇上的明旨,让我等恭敬小心伺候。”

  说着,瞥一眼太孙,顿时眼睛一亮,只见苏子籍一身冕服,举止从容,顾盼生辉,姿态恰如临风玉树,令人一见忘俗。

  “当年太子,没有看过,听闻也是翩翩公子,今日一见,可依稀知道风采了。”

  “最重要的还是年轻,听闻太孙也年至弱冠,可看上去,似乎还是十六七岁的样子。”

  “可惜……”许知府暗暗感慨。

  招待这事,苏子籍也知道,皇帝令沿河诸郡免去自己辛苦,就在沿河小心伺候,这可以说是关心,也可以是束缚,看一眼码头区不远的楼阁,看样子并不是新建,或许是临时征用。

  当下颌首:“皇上关心如此厚重,孤也不胜惶恐,想了又想,还得办好差事,给皇上争个脸面,方是孤的孝心。”

  “一会登楼望江小酌,就在席间说说粮库的事。”

  苏子籍并未反对,虽是巡查各郡来查粮食问题,但也不能冷冰冰一点面子不给这些人留。

  见太孙从善如流,知府依旧笑眯眯,郡内官员们也都暗暗松了口气,起码从这态度上来看,这位太孙不是提着屠刀过来。

  至于是不是好相与,可以在临江楼里知道一二。

  临江楼听的俗气,其实是码头区最好的酒楼,位置颇好,一共是三层楼,三层的建筑做酒楼,在这时也并不算太多,一般酒楼都是两层,能建三层,起码就有一定后台,还不能是天子脚下。

  在这外地,还不是城中,三层也能建,可只看雕梁画柱及雅致的外围风景布置,就知银子的确撒了不少。

  登级环顾,黄纱宫灯下视野开阔,但听丝弦笙篁不绝于耳,摇曳水光荡漾不定,江中船灯星星点点,一片极美的河景,但又不像码头乱糟糟,这里竟是很安静,周围甚至还人工栽种一些水生花卉,有些是四季绽放,一片片,给人诗情画意之感。

  而官员按级随之,却目光对视,甚至暗暗出声议论。

  “许大人是府尊,太孙与之说话,是正常,可张岱身是副钦差,刚才竟然没有寒暄,果然不正常。”

  “不,不正常的是张岱,太孙何等人,难道会主动问候?按律按礼按理,都是张岱上去问候,可张岱除了见礼时喊了一声,别的一声不吭,还板着脸,这又是什么道理?”

  “这张岱,难道真的失心疯了不成?”

第1219章 张岱心中悲愤

  临江楼

  临江楼分三层,顶层自然是只有品级高的官才能进,只见空间镶板铺地,屏风撤了大半,雕柱雕着虫鱼花鸟,蜡烛点的明亮,排列着一桌桌宴席。

  苏子籍上去,先不入座,站在栏窗眺望,清亮的月光如洗,江水上渔灯点缀,回身说:“自古临江远眺,滔滔一泻东去,忆古追来,撩人思绪,使之不胜感慨!”

  “只是今日我们忆古,怕是明日,后人追忆我等。”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诚是如此!”

  唐朝陈子昂,写了《登幽州台歌》,有诗云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也是今慨古,可当后人读此诗时,陈子昂早就变成了古人了。

  苏子籍很是感慨,一转眼,见有先上来的太监颌首,知道验毒完,又不由感叹,自己身为太孙,却是连“饮食自由”都没有了。

  “上宴吧!”

  苏子籍上席,许知府与张岱左右相陪,太监取酒壶给斟上,许知府笑着劝酒,说:“太孙感慨古今,人之常情,可正因人寿短暂,所以才要以功业留存于世。”

  “我等臣子,更要以此警惕勉励,每日自问,可曾辜负皇恩,可曾辜负朝廷。”

  “说的好,来,我们共饮。”

  酒过三巡,苏子籍推杯不饮,许知府就起身:“太孙,粮仓关系国脉民生,片刻也疏突不得。”

  “听闻太孙巡查,臣心都觉得安定许多,简直望眼欲穿,恨不得您立刻就能到了咱这地方!”

  “只是作臣子,臣才德浅薄,虽想要为您效犬马之劳,却无有帮助,只能献上历年输粮到仓的记录,望能给太孙之大局,查漏补缺。”

  这样说着,就拍了拍,不远处立刻就有人低头过来,手里托着一个盘子,上有几册账本,递到许知府的手上。

  许知府亲自走到苏子籍跟前,将这几册账本递给了苏子籍。

  “原始档案,也已抄录,只等殿下核实。”

  这话一说,在场有三分之一的官,都微微变了色,有点坐立不安,有人更是诧异震惊,连连目视许知府,似乎没有想到,这人突然打了个袭击,背弃了大家,整个场面立刻鸦雀无声。

  “甚好!”将这一切目睹,苏子籍不动声色接过来,就翻看起来,翻看完了,没发表意见,而是忽然看向了坐在一侧,一直沉默着的张岱。

  这个副钦差,自从自己上岸,就态度有些冷淡,该行礼就行礼,但并不热诚,甚至没有多饮。

  苏子籍开口说:“将这几册给副钦差看看。”

  太监立刻就接过来,转手递给不远处的张岱。

  这一幕落在众人眼里,就显出了关系的冷淡了。

  坐得这样近,彼此没有互动也就罢了,听听太孙是怎么称呼张岱,副钦差,啧!

  这么叫,自然是没问题,张岱的确是副钦差。可这样公式化,却也显得出两人之间是真的没什么公事之外的来往。

  这其实也挺符合张岱这人一直以来的人设,众人按下心中的惊疑,只将目光落在了已接过册子的张岱身上。

  张岱接过来之后,同样细细翻看,不知道为什么,翻看中,就莫名压不住悲愤,甚至眼都红了。

  这些都是自己之前索取不到的资料,当下看着,还费力将有用的内容记在心里,但悲愤几乎压不下去了。

  “天下待我,何其苛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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