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荆柯守
但搭上了,与能搭得长久,这又是两码事了。
想搭得长久,就要好好吃这顿饭,陪着张舟好好喝酒,在饭桌上,给好张舟筹码,让张舟拿到了足够满意的孝敬,这,才算是真的搭上了蜀王府的关系。
张舟对这一套都很熟悉,酒菜陆续上来,他酒量好,一个人对上另外几个人,也是丝毫不见醉意,反倒对面几个人,脸都露出了红晕,哪怕这是装出来的,但真喝不过也不敢喝过这位张舟却是真的。
有商人假借微醉,给张舟塞了一张银票。
张舟低头一看,一百两的银票,倒是真不少了。
余下几个商人,也都是与他拼酒,顺便给他也塞了银票,五十两、一百两都有。
都不是什么大商人,几个人合凑几百两,对张舟来说,倒也是一笔不小的进账。
这个数额甚至是超过了他来之前的预计,他越发高兴了。
“最近运气还真是不错,前几日还拣了五两银子,今日又得了近三百两!合该着我发财!”
“张管事,酒有了,是不是喊几个歌女助助兴?”有商人见他高兴,轻声问。
张舟一怔,他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摆了摆手:“这就算了,喝酒正常,要是喊歌女,被人看见了,回去就不好解释。”
无人注意到,这妆点得雅致的房间,与对面一间,其实仅仅是屏风隔离,还有两个不速之客。
屏风后面,已经站着周瑶和野道人。
两人也不用担心说话被人发现,以周瑶能力,自然可以遮掩住二人的身形跟声音。
“这些人,都是奸细?”周瑶听了些,觉得他们不说多少敏感的事了,并且几人喝酒之后的丑态,让她看着不顺眼。
离得远些,也省得被这几人的酒气给冲撞了。
野道人见面前的“周小姐”冷着一张脸,他也不敢多看,只低声朝着她介绍着外面几人的情况。
“差不多,这人是姚错,是期门卫千户商德的人。”一个身材瘦削的商人,被野道人指了下。
“这是穆容,与山阴侯,有点关系。”
“这是侯丞,通过献上妹妹,与建章卫副指挥何武陵的管家搭上了点关系。”
“这是卫阶,与宫内司苑局有非常小的联系。”
司苑局是掌蔬菜瓜果等,看起来小衙门,实际上贵人入口最难防,也最是重视。
周瑶久在宫内,也深知内情,这些人,若有若无,与军方,勋贵,内宫,不查不知道,一查,立刻毛骨悚然。
“其实京城,谁没有点关系,没有点转弯抹角的关系,也干不下去。”
“期门卫千户也好,建章卫副指挥也罢,甚至山阴侯和司苑局,其实都没有任何心思,更没有串连,没有任何阴谋。”
野道人目光幽幽:“可是,一旦涉及到谋大逆,这些细小的线索,您说,皇城司和皇上,会忽视吗?会觉得这是巧合么?”
“太孙曾经对我过,民间有种拳,叫太极拳,号称我身无处非太极,无形无象,虑灵具一心,万象藏五蕴,莫测其神——可谓太极阴阳真造化,鸳鸯绣出从君看。”
“实际上,不按照他的规矩,任何一个当兵的,都能把太极拳宗师打的满地找牙。”
“但是那些吓唬人,凑起来的道理,在谋略上却真的可以办到。”
“我这一拳,若有若无,若明若暗,粗看无事,细查可怖,就算是皇帝也破不得,非得疑神疑鬼不可。”
“要是猜忌的人主,非大杀特杀不可,这叫自残其命。”
周瑶的目光落在了这几个商人的身上,若不是野道人指出,她还真看不出这些商人有什么特殊。
她若有所思,问:“这些人,全部是忠于皇帝的人?”
“是!”
“司苑局的那人,皇后娘娘要拔掉她,换上自己的人。”
“期门卫千户商德好酒好色,满身毛病,可对皇上忠心耿耿,在这立场上毫不含糊,我们欺不得,换不得,只得除掉他!”
“建章卫副指挥何武陵倒不是皇帝的人,可他原本与清河郡王关系不浅,这是搅浑水之用。”
“皇帝的反应,未必如你所愿。”周瑶沉思了片刻,摇头:“要是血气方刚的年轻皇帝,立刻会震怖,抄家灭族都可能。”
“但是老皇帝久掌大权,深知君王贵静不贵动,皇帝并不是爱惜臣子,这些臣子本身死不死不重要,可自己却不能乱了章法。”
“是,但是我们要的,就是这一点点怀疑,一点点审查和鉴别。”
“特别涉及齐王勾结妖族谋逆的大事上,更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最低程度也得隔离审查——我们要的就是这个。”
野道人又指着隔壁,低声:“对面房间喝酒的,是齐王府的人,我费了不少心思才将他们凑到了一起。”
周瑶再次沉思,点了点首,明白了。
这是通过若有若无的线索,似乎一细想,就似乎一张隐隐连接着宫廷,军队,权贵,王爷的大网,谁不惧之呢?
一旦震怖,就算老皇帝当了二十年皇帝,沉的住气,并不诛杀,隔离审查是必须,只要这最低一步完成,太孙的几个关键点,就可以填补上去了,特别是有皇后协助的情况下。
“周小姐既然明白了,我就动手了。”
野道人说着,就从袖袋里取出一小块薄玉,在周瑶的注视下,手指用力,咔嚓一声脆响,竟将它给硬生生折碎了。
第1227章 太子之死的秘密
屏风隔壁
张舟收了银子,与这几个商人渐渐熟悉起来,因着商人在姿态和言语上都捧着他,双方可以说是相谈甚欢。
张舟酒量不错,按照习惯,他原本只是少量饮酒,现在一放松,加上被这几个商人轮番讨好,一一敬酒,酒就稍喝得多了一些。
但他也只是带上了醉意,说的话多了一些。
不该说的,他依旧不说。
这点分寸,身是王府里的管事,还是时刻谨记着。
要知道,规格越高,说话的规矩就越大,说了不应该说的事,而被呵斥、流放、消失的人,甚至比作错了事的人还多。
就在张舟又抿了一口酒,正听着坐在左侧的商人笑着说:“余州的瘦马你们可听说过?端是貌美乖顺还有才气,沈雪沈大家其实就是出身于此!”
张舟有点诧异:“她的名声,我都听说了,竟然是瘦马出身?对了,不是说杨州瘦马么?”
“管事您是北方人,对这了解不多,其实,南妓人人爱,采买各地的人,送去扬州深造,学习扬州话,也大有人在。”
“不过这事,总讲究个格调。”
“扬州瘦马本闻名天下,可出了名了,所以就有大量的人投入到这行业当中,质量参差不齐,皮肉生意逐渐放开,价格也就一落千丈,最后逐渐衰落。”
“而余州精益求精,受名师指点,琴棋书画、吹拉弹唱、说古谈今,样样俱全。也可以陪酒,但是喝完酒就必须与客人保持一尺的距离,以表明自己自尊自爱。”
“虽然是表面功夫,可大家都吃这套,富商巨贾往往挥霍千金也难卖佳人一笑,若想一亲芳泽,必须要下一番功夫,这等都有了名号,号称书斋,沈雪沈大家就是里面杰出者。”
“管事要是喜欢,我们可以买一个……”
“听听就罢了,买就算了,王府,可不容这等外人进去。”张舟眯着醉眼,连忙摆手拒绝。
场面稍有点尴尬,旁有人放下了杯盏,开口转移话题:“张管事,我来京时短,对这京城里的事是一点都不知,听说京城这些权贵,都是表面正经,私底下可是有着不少让人津津乐道的事。”
“你可是王府里的管事,是咱们这一桌子里首屈一指的体面人,你定是知道不少这样的趣闻,可介绍给我们听听?让我们这些从外地来的乡下人也开开眼?长长见识?”
“这容易!”张舟哈哈一笑,神情颇有些轻松:“我有点酒了,待我先仔细想想!”
正如这人所说,他可是蜀王府里的管事,是个体面人,所接触到的人与事,可不是这几个商人能比。
来人既讨好自己,自己也要显露一下自己的人脉和本事!
“有了!”
回忆了一下自己知道的权贵八卦,张舟挑选可以与外人说的一部分,就想到了维间侯扒灰这事。
这事在权贵圈子里已是闹得人尽皆知,也就是底下普通人不知。
与这几个商人说这件事,也不算是得罪人,毕竟知道这事的人太多了,必然少不了如自己这样将这事当成趣闻说给外人听的人。
多自己一个不多,少自己一个不少。
再说,这种床第间的艳闻讨论起来,也很安全。
哪怕是已有醉意,张舟依旧很清楚,什么事是能八卦,什么事是不能被八卦。
“话说维间侯这家呢,长子据说不行了,结婚七年都没有孩子,眼看着要把爵位传给二房,长子思来思去,竟然想借种……”
“谁知道这事给维间侯知道了,说这事怎么能对外借种,于是一夜喝多了酒,就去了儿媳妇的房间。”
商人听到权贵这些事,不由目瞪口呆,有人咽了个口水问:“这儿媳妇漂亮不?”
“她是侍郎家的三小姐,我看过一眼,很是端庄秀丽,可惜嫁了这个无用的男人。”
“那她丈夫不尴尬?”
“有啥尴尬,抱着儿子笑的开心,本来是绝密,谁也不知道,可有一就有二,多了,就自然就风透了墙了。”
张舟开口说了这扒灰之事,欣赏着商人城内人真会玩的表情,就想住口了,自己有点酒了,可才说完,脑袋就突然嗡了一声,紧接着,他的话锋一转。
在外人看来,张舟带着一丝古怪笑意,继续说:“你们这是什么表情,这点就震惊了,真是没有见识……我说个轰动的,你们知道当年太子之死的秘密么?当年太子之死,可不是那么简单!”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他还提高了嗓音,声音还不小。
隔壁房间坐着几个人,正在用酒筹行令,败者罚一杯,正淅淅沥沥的倒酒,突然之间听到这话,动作都一顿。
本来没打算偷听旁雅间的人在说什么,但听到“太子之死”四个字,隔壁房间里的人,这酒就有点难喝了。
他们甚至面面相觑,神情迟疑,不明白到底哪个二货胆大,竟然敢在京城的地界里说起太子之死的事,还说这是个大秘密?
好家伙,真不怕死!
但要说这件事的严重程度,又不到能与当今圣上、太孙的事相提并论的程度,毕竟再是身份尊贵,死去都二十年的太子,也远不如活着的一个亲王。
一人倒酒时,泼了点,遂用箸点着菜:“杨爷,我们是不是……”
某个叫杨爷的人一靠,微笑说:“别慌,这酒店也不小了,是老字号,等闲人来不了,还真有二楞子不成,我们听听。”
“张管事……”
张舟说出这番话时,自己还没意识到刚刚说了什么,坐在旁边的几个商人都是身体一僵,神情都有点不太自然了。
张舟这是醉了?
之前与张舟说话,不是还挺有分寸的么?
怎么突然就说起了已死去的太子的事了?
要说是同伴先挑起的话茬,这也不对啊!同伴只是让张舟说一说京城权贵圈的趣闻八卦,可没打听关于皇室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