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荆柯守
闺房箱笼常备着蜜枣、柿饼、核桃酥、茯苓糕等,多数被几个贴身丫鬟分享,周瑶本身不怎么用。
“不过,的确是舒服。”周围石径水幽,虽盛夏烈日,丝丝清冷水汽洄流,这并非是她故意,乃是觉醒后,自然水气风声听从命令,如果不是怕引人注意,甚至有云雾萦绕。
对龙来说不足为奇,对人来说,就相当方便了。
这时微风吹动,她也有些醺然。
周瑶这次为人,也相当享受,不需苦于酷暑了,甚至是冬天,虽无法直接提高温度,却可使衣服和被褥等干燥,不染潮气。
“咦,齐王和神策军又有间隙了?”才寻思着,周瑶一怔,放下了书卷,忍不住惊奇出声。
她回去后就老老实实收集史书,这几日一直在查看,大概知道了一些情况。
原来魏郑之间,竟然有妖族介入了争龙,神策军就是主力。
明显就是神策军影响了气数,大郑削平群雄,成为真龙,只是争龙成功之日,就是妖族这一批精英受死之时。
“这人的确分薄了我的权柄,竟然能号令妖族气运。”周瑶这些日子,已经摸清楚了大半情况:“齐王府召集了五十三个妖将。”
“妖将先不管,这个谢真卿是大问题。”
“有妖王之气,又不周全。”
“难道他真是我之后,应运而出的妖王?只是由于我还存在,以及有我女在,始终不得圆满?”
“他肯定不是人,要不,不能应妖王之运,不知原形是啥?”
周瑶沉思良久,美目一寒:“不管原形是啥,此人要圆满,就得或杀或娶了我等。”
“娶是不可能,这谢真卿自然就对我或我女有妨,最重要的是,我为了陛下大计,必须除了此人!”
“看此人之谋略,其实也算有资质,可惜就算合乎妖族,我也不得不除之。”
周瑶美目迷离,摇头叹息。
“至于妖将……”
她倒是觉得,这五十三个妖将,也不是非要一起除了。
毕竟,这些都是妖族的精英,谢真卿可除,这些妖将却可利用。
“可为我女,以及妖族增添羽翼。”
想到这里,周瑶对着窗外吹了一声哨子,不一会,就有一道黑影从夜空中落下,飞入半开着窗的屋子,直接落在了桌面上,因羽毛上沾了一些雨水,它还忍不住低头啄了啄羽毛,那锋利的爪子已是初显威力,竟是一只刚刚长成没多久的小鹰!
但这鹰虽小,却很神俊,明显不是普通的鹰。
周瑶放下笔,将写好了的纸条放好,绑在了小鹰的腿上,对其吩咐:“给陛下送去。”
小鹰朝着她点了下头,展翅飞了出去。
才完成,就听到垂帘外传来脚步声,丫鬟侍琴提着二个篮子进来。
“小姐。”
“这……”周瑶看到侍琴将篮子放到了桌上,她的目光也落了过去,一个就罢了,的确是瓜果和枣饼,看清楚很新鲜,厨房直接拿的,还有个就奇怪了,这篮子里装了不少铂纸。
周瑶顿时就有些诧异,夜了,送来这些铂纸,是什么用意?
不过她现在聪明了,知道侍琴沉不住气,便是不解,也没有直接问出来。
而侍琴果然主动开口说:“小姐,夫人说了,您折这点就可以了,多了累神,小姐也不必亲自去,以免物议。”
这番话入耳,周瑶全身一震,竟这才想起来,明日是邵思森诞辰!
现在的风俗,是诞辰胜过过世的日子,往昔都是她亲手折着元宝火化祭祀。
可如今她却……
周瑶一下站起来,她一身素净的白衣,远远望去,直似餐风饮露的仙子,近处望气,更是肌肤胜雪,还带着一层淡淡的白光,连侍琴都为之目眩神迷。
“小姐越发漂亮了,连夫人都担忧了,真不知道,她以后寻谁当夫君?谁又有资格娶小姐。”
才想着,看见周瑶呆怔,神色怅然,安慰:“小姐,你别伤心了,都过去几年了。”
“邵公子也不会愿意看见你这样,没有缘分,该撂手就撂手呢!”
侍琴还有着隐秘心思,自己是跟着小姐的,小姐嫁了,自己才能落个归处,要是不嫁,难道自己也得陪着当老姑娘?
侍琴还真不愿意。
“是么?该撂手就撂手?”周瑶按额,颓然坐下,摆手:“你先出去,入夜了,可以休息。”
“你爱吃糕点,带几块出去。”
“好吧,小姐,我就在小间,有事叫我。”规矩是贴身丫鬟这些,其实是陪侍,就连住的,多半是隔帘小房间的小床上,一喊就听见。
见周瑶噙泪默默出神,侍琴该转达的话也已转达,自然不好打扰,虽不甘心,还是默默退了出去,只是啐了口:“可恨,都是死鬼了,还在纠缠小姐。”
等侍琴离开了,周瑶才放下手,却不是真追忆,而是别有心怀。
“我还记得,我对他的山盟海誓,但仅仅只是记得。”
“……我……我竟然对他印象都模糊了,往事以及情缘,就和烟云一样缥缈了。”
这还不是更可怕的,更怕的是……
“我发觉了这一点,竟然也没有多少伤心了。”
“难道我真的变了个人了?”
周瑶这才发觉,以前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竟已有了明显的鸿沟。
在过去时,她的体内有着两种思维,但现在虽依旧是两种,但却越来越像是一个人了。
“邵郎,我已经喊不出口了。”
待周瑶回过神,才发觉房间里静静的,只有燃了一半的蜡烛发着幽幽的光,她没有说话,就这样就着烛光,默默折起元宝。
折好的元宝会被放入了篮子里,等放下最后一个元宝,她脸色怅然,烛光映在眸子里,微微晃动。
“再见了,邵郎!”
第1242章 雷中授道
京城·道观
夜风吹动,噼噼啪啪的雨点连连打下,沸沸扬扬,虽窗子紧闭,依旧有着湿风吹来。
倒是灯笼不受影响,甚至不知是不是用的纱太薄,在这小小棋室里,很是亮堂。
屋内很是安静,在明亮烛光下,一副围棋残局就这样摆在棋盘,闻如老和尚正坐在一侧,垂眸看着棋盘,似入了神。
刘湛则是坐在对面,似乎望着门外,望着远方,目光复杂,不知是悲还是愁,又或还夹杂着别的情绪。
“唉,术数哪能窥探天机。”
转眼间,刘湛叹:“难,太难了!京城气数乱成一团,简直乱麻一团,根本无法看清楚。”
原来刘湛出神,竟是在掐算这些,想要看个清楚。
“情况如此复杂,道友还要继续下么?”刘湛看向对面和尚,问。
闻如笑着,拈起黑棋,又下了一子,说着:“下子无悔,贫僧既已入局,就断然无悔。”
刘湛一听,又转身对侍立在不远处的辨玄说:“辨玄,你觉得呢?”
辨玄从容合掌回话:“小僧也是。”
刘湛见了,暗叹:“梵门真的有点门道。这辨玄几经劫难,怕真修行大进了。”
重新坐回来,刘湛摸着棋,却又有迟疑。
对面闻如见状,也是反问:“真人,您还下么?”
刘湛沉思良久,想了很多,整个道门,整个师门,京城盘根错节形势,虎视耽耽的诸王,不动声色又高居九重的皇帝。
“一息尚存,就是天命啊!”
刘湛不禁一叹,用手一推棋盘,把黑白子推乱了,颓然说:“不下了,我认输了。”
“既是如此,那贫僧就告辞了。”闻如见状,起身,对着刘湛合掌,带着辨玄离开了道观,待走出大门,站在了台阶上,黄豆大雨点打得青砖噼啪响。
闻如立在阶上见雨大,略一思忖问着辨玄,轻声:“辨玄,你又怎么看?”
“现在我等,介入争龙,非成就死,你不必有任何顾忌。”
“是,梵师。”辨玄合掌。
“听闻当年,刘湛曾为了师门利益,一剑纵横,大闹直隶,转战三十七场,使得上得天听。”
“可现在,转眼数十年过去,已不复当年颜色。”
“说的好。”闻如听了,忍不住摇了摇头,笑着:“道门如此尾鼠两端,实不足成事。”
说着,又问辨玄:“你怕死吗?”
“为梵门气数计,弟子不怕。”辨玄合掌说着。
“好!是我梵法弟子,就得有这等气魄!”闻如赞赏点头:“梵法已传入此世,这些年,更是传播不小。”
雨水中,他的语气淡淡:“虽还未抵达京城,可几次州省辩法,我等都大胜于道门,你知道何故?”
“是我等梵法精妙,超脱生死。”辨玄毫不迟疑的说着。
“你这是法正见,但是,却不是世正见。”闻如说到这里,一个闪电落下,整个道路不复晦暗,紧接着便是雷声。
“敢问梵师,何谓世正见?”辨玄合掌,恭敬问着。
“所谓世正见,乃是利益。”雷声中,闻如声音显得异常从容安详:“道门理论,虽各自分散,并不统一,总体稍逊于我梵法。”
“但是,道门岂无有识善辩之士?”
“之所以一面倒,让我等占尽便宜,实是我梵门之利,百倍于道门。”
“愿闻梵师法音。”
“世人求之神梵,根本是为了生趣。”
“而不死,乃是生趣第一。”
“为什么权贵重视道门,就是道门要兴长生不老之药。”
“可别说炼制长生不老之药,单是延寿,就不下万金,几人能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