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荆柯守
“你以后是当官的,官有仪态,这不方便还不要紧,要是有残废之相,又怎么办呢?”
“以后万万不能这样鲁莽了。”
余律缓慢地透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半晌才苦笑的说:“是的,我现在想起,先前想的太天真了些了。”
太孙既都知道了,以太孙才智,必然不会放过这韩承毅,他倒不必担忧会逃脱。
苏子籍听了这话,神色好些,说:“你知道就好,我知道你心急如焚,先让人帮你换衣。”
说着,苏子籍拍了拍巴掌,从外面立刻进来两个小厮。
小厮手里捧着衣服,余律也知道自己现在只着里衣有些失礼,而靠自己想要换上衣服也会麻烦,便没有推辞,任由两个小厮帮着将衣服给换好了。
苏子籍背着手在屋里等着,过了一会,才转过身,看着已穿戴整齐的余律坐在床侧。
就开口:“至于这事,我会给你交代,现在身体,能去听案吗?”
“能,请太孙允许臣去听案!”余律眼一亮,立刻说着,看他样子,又喝了一次药,虽然可能还有些疼,脸色也苍白,但已比昏迷时好多了。
更重要的是,余律的表情也比刚醒时平复许多,心平气和了。
“行,那便一起来吧。”苏子籍出去。
余律立刻跟了上去,跟在苏子籍身后,沿廊踅去,府内也不算大,向北不远,便听见了隐隐的堂威声,惨叫声。
“是在审案?”余律心一动。
两人不是从大门进,而从侧门进去,也没有直接露面,而在一扇屏风后面停下。
才坐下,就听到了一道尖锐的声音:“我大小也是也是朝廷命官,你怎么能如此折辱……”
这一嗓子尖锐至极,可见喊叫之人是真愤怒至极,也被逼到了一定份上,不得不反抗。
余律从屏风望出去,发现看外面,能影绰绰看到,甚至仔细看,还能看清楚,这屏风倒很适合用在这种场合。
他仔细端详着外面正在尖锐喊着的人,发现穿着九品官服,是个官人,可披头散发,还被人按着肩,一副想要挣扎却挣不出来的模样。
看那意思,他们过来时,这官员刚被人制服,在此之前,应该有过反抗的举动。
余律微微蹙眉,随后就松了眉,继续看着。
外面唯一坐着的人,自然就是柴克敬,柴克敬冷冷看朝着自己不断咆哮的官员,脸上露出了一丝狞笑。
“上刑!”废话一字不说,直接来真格。
“你敢……”
九品官尖叫,就见着后面有人一踢膝盖,这官就不由自主的跪下了,并且两个衙差一拉,就把这官的手拉直,高举过头。
啪一声,刑具“拶子”就套了上去。
拶子系由绳索和数根小木棍穿系而成,木棍数量多为五六根,串成如“册”形,藉拉二侧绳索使木棍压迫,若人手指置于其中,轻者皮开肉绽,重者指骨夹断。
官府常用此刑对女犯逼供,但是对官人也合适。
“你说不说,不说,就要用刑了。”柴克敬阴沉的说着。
这与余律想象中的审案很不同,在余律想象中,对官员审案,总是存着体面,何至于此?
若换成没被追杀前,他虽然不会发表反对意见,但必是会排斥,毕竟作一个读书人,没有几人会天然喜欢这种动刑。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屈打成招么?
而且还没有扒去官服,直接就对一个九品官员动刑,这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
但余律刚刚才遇到了追杀,差点连方惜一起被人给灭口。
短暂数日,与当初新科进士相比,现在余律已是变了不少。
就算略有点别扭,但只是略蹙眉,继续安静看着。
苏子籍扫一眼看到反应,淡淡一笑。
屏风前的大堂,九品官还是连声抗辩:“知府大人,您虽是五品,可也无权革我官身,更无权用刑。”
“堂皇大郑律,您也不顾了么?”
“你死在临头,还敢如此嚣张,咆哮公堂!”柴克敬目光灰暗,狞笑断喝:“我就成全你,来人,用刑!”
“谁敢,谁敢?”
可按着九品官的衙役,如狼似虎,刑具夹着十指,只听一声“收紧”,嘎吱吱的声音随之响起。
“啊!”惨烈得几乎不像是人类嚎叫骤然而起,但动刑的人还在继续,没一会儿,惨叫停了。
“大人,他昏过去了!”一人检查禀报。
“用冷水泼醒,醒了不说,就再继续!”
“是!”
哗!
一桶凉水直接泼在了九品官的身上,片刻疼得昏迷过去的人幽幽醒来。
柴克敬冷冷问:“说不说?若不说,就再用刑!”
“放心,这还是小儿科,给你留了体面,等会用了大刑,你会怀念现在的小疼小痒,哭着喊着求饶!”
“我……我不知道你要我说什么……”九品官咬着牙挤出这几个字:“下官就算有罪,也按照程序来,岂能这样用私刑?”、
“好,好,真是条硬汉子。”柴克敬连连狞笑点头:“既是如此,本官就成全你,来人,继续用刑!”
听到柴克敬催促继续用刑,九品官又惊又惧,尖声:“你敢,你这是自绝于官场!”
柴克敬狞笑:“我当然敢,你等国之蠹中,为朝廷计,岂能容其猖狂,别说是用刑,再不说,本官就敢把你杖毙当场!”
“上刑!”
“啊!”惨烈得几乎不像是人类嚎叫声又响起,在这声音中,柴克敬转脸,阴笑的对着下面跪着,一个全身发抖的文吏说:“他是条硬汉子,硬是不说,你呢,你说不说?”
第1284章 风骨无意义
九品官刚才还在惨叫,这时晕死了过去。
文吏脸色雪白,真正是两股颤颤,身子直抖。
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可这样惨状,两个文吏并非没见过,往日衙门,被按在衙门里动刑的人,见过太多了。
更惨的比比皆是。
一般给犯人上刑,开胃菜就是夹棍,再往上烙铁,还有更令人毛骨悚然的刑罚。
可文吏恐惧的是,堂堂知府,竟然不依律法,直接对朝廷命官用刑。
九品,也是朝廷命官!
抬头看了看尚自满脸狞笑的柴克敬,就想说出。
可久在官场的文吏心里更清楚,所谓的自首,检举等,不能说没有意义,可在这等事毫无意义。
杀一人可恕,杀十人岂可恕?
这事一旦由自己检举暴光,无论什么认罪都毫无意义。
就算真的饶自己一命,也必得罪整个官场,以及得罪绝对得罪不起的权贵,那时,怕自己不但活不成,还要有灭门之祸。
这个文吏在柴克敬一声冷问下,噗通一声磕在地上,身体微颤,一看就是害怕极了,但竟仍紧咬牙关,一字都不说。
“好,竟又是个嘴硬不怕死的人。”柴克敬一拍案,眼中就放出了灰暗的光。
对任何强力机关来说,不怕死,顽抗,不但不会获得敬佩,反会获得更大的震怒,以及更可怕的惩罚。
别说前朝,就是本朝,曾经有人不肯服罪,官府立刻大怒,本绞死,现在判抄斩全家男丁。
为什么,因为一切官府的根基都建立在武力威慑上,你敢表现“民不畏死”,它就敢“奈何尽杀之”
看见有骨气,饶了一命,或者敬佩有加,那是迂腐书生写的梦呓。
杀的就是有骨头的人。
“你既然不怕死,有骨气,真汉子,那本官又岂会不帮你一把?来人!立刻给本官杖毙,无需拖出去,就在本堂杖毙!”
文吏不妥协,问话的柴克敬更不迟疑,直接冷喝一声,招呼左右,将这文吏直接杖毙。
“啊……”
这文吏听到这话,立刻愣住,似没想到知府大人竟这样狠辣,连罪名都不找一个,竟然就这样直接杖毙!
他虽不是有品级的官员,但他也是编制内的吏员,更不是获罪的犯人!
文吏张口就要说什么,一团臭烘烘东西,直接就被人强硬塞进了他的嘴里。
“不!”文吏真慌了,拼命摇头,想要将东西给吐出来求饶,现在他的勇气和坚持,已经化为雪水了。
衙差毫不迟疑,抓住两个胳膊,死死地按住,头发更被人薅住,整个人朝着柴克敬转去,不想去面对柴克敬也不成。
柴克敬就这么冷笑看着,文吏无法开口说话,想得到自己即将面临的命运,这让他目眦欲裂。
“呜呜……”
“去死吧!”被拖出几米,一个衙差一脚踢在文吏身上,两人一松手,文吏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
又有两个已取过棍子,朝着这文吏身上打了下去。
“嘭”一声闷响,文吏本想挣扎起身,就被这一棍,打的趴了下去,虽塞了嘴,含糊的惨叫立刻响起。
前面几下因打得急,文吏嘴里的东西吐不出,屏风后的人只能听到呜呜声,以及棍子击打身体的闷声。
“不!”文吏反应过来,痛极同时,用手抓出了嘴里塞着的东西,才要求饶,又一根棍子狠狠打在了脊骨上,周围人都隐隐听见骨碎的声音,文吏一声惨叫,那一声几乎没了人声,惨烈至极。
柴克敬看的清楚,这人眼都凸出,口鼻喷出血来。
这一下,就其实已经要了他半条命。
“打,继续打,给我立刻打死!”
两个主打的衙差,手里狠狠抡着棍子,啪啪啪打下去。
一开始打,虽说存着打死的心思,但还没有完全放开手,现在看大人的表情,明显是气焦了,想要拿这文吏杀鸡儆猴,既是如此,就不能让其死在十棍内,不能让其痛快死了,必须要让其死得痛苦,这才能达成效果。
因此,每杖下都带来一声惨叫,那叫声先是尖锐,后来嘶哑得几乎发不出声音,像拉破了的风箱,却仍在嘶吼着。
光隔着屏风听,看得不是太真切,都让人感觉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