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荆柯守
片刻,人消失不见,谢真卿收敛了笑,站在自己的小院屋檐下,面无表情的抬头望着天。
乌云还没有彻底散去,依旧是沉沉地压在京城的上空。
这种云雨的天气,怕是要持续到大风雨过后,才能有所变化了。
幼龙……
念着这二字,谢真卿面无表情地看了良久,片刻转身回屋。
它便是要来,也不是今日来,倒也不值得他现在就等着,更使他担忧的是——为什么,大事会泄露?
齐王被他安慰,可谢真卿自己,却升出忧烦,甚至恐慌。
皇帝怎么得知?
其实自己知道的蜀王勾结余孽,一部分是知道,大部分却是捏造,这样告发蜀王,能托几日?
“罢了,就如刚才对齐王所说,无非就是打乱皇帝部署,趁乱取粟罢了,是真是假,并无关系!”
“我也要歇息了,要不,身体受不住!”
只想了片刻,就感觉喉咙有腥气,谢真卿不敢再想,闭目调整呼吸。
大半个时辰过后,雨终于转小,只有星星点点的小雨落下。
这时,终于有浅浅鼾声。
京城早晨
不仅仅店铺,有些好位置,早早的就有人赶来,错三落五搭起摊子,特别是小吃担子此时最多——馄饨、水饺、油饼、包子,油烟白雾缭绕,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好久没有吃了,给爷也拿两根来!”
“是!”
一辆牛车朝城南行去,目的地就是距离南大门不远,就是离着五六里的军营,临安卫的营地。
牛车里坐着的中年人正是临安卫指挥使江奇峰,同时也袭了九乡伯这个爵位的世人眼中的“幸运儿”。
毕竟,若非兄长突然出意外死了,九乡伯爵位,以及临安卫指挥使这个实缺,都落不到江奇峰的身上。
“爷,给,新鲜的油条!”
几个亲兵骑马跟着,递了上去,赶车的车夫接过送了进去,车夫身材高大魁梧,鞭子甩得很溜,比军队里的精兵都显的强悍。
这也难怪,就算是伯府,原本都是军方大佬出身,便是车夫,那也是能在伯爷身侧说上话的人,不可能寻常。
要知道,江奇峰掌握着临安卫,可是个实权人物,简在帝心!
才用了几口,行出府门不到一里时,本来还算安静的牛车里,突然传来了声响,像里面的人惊呼了一声。
“伯爷,怎么了?”车夫离得最近,忙问。
保护在牛车前后的亲兵,也闻声稍勒下缰绳,放慢了速度。
若牛车里的伯爷不发声,下一刻就是车夫停下牛车,亲兵将牛车团团围住了。
好在里面很快就传来了江奇峰的声音:“没事。”
听声音,也的确不像出了事,车夫这才松了口气,继续驾车往前走。
牛车里,刚刚回了话的人,正坐着,除声音听着没有异样,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一封信,正被江奇峰握在手里,信是突然出现的。
江奇峰吃完一根油条,当时正慢悠悠端着茶碗喝茶,像这样身份地位,牛车行得慢一些,在京城道路上走着,自然不会有多颠簸,不仅可以在牛车里喝茶,困了还能小睡一会。
结果,就在他很惬意喝参茶时,信就凭空出现,飘落而下。
恰就落在了面前,被下意识接住。
“是齐王的笔迹!”
只一眼,江奇峰就脸色煞白。
这信是写给自己的,字体也认识,竟然是齐王的字,无论是书信本身,还是这封信出现的方式,都让江奇峰感到惊惧不安。
齐王是什么人,遇到了什么事,他作临安卫的指挥使,岂会不知?
齐王现在找他做什么,就算不看信,他也隐隐猜到了。
江奇峰死死盯着信,随着颤抖,手都握不住信,轻飘飘的信,直接掉在了牛车的地上。
江奇峰也不去捡,只是握紧了手里一直没放下的茶碗,随着他那只手不断抖动,茶水泼溅了出来。
换做平时,哪怕是有一点茶水落在身上,他也是要立刻换身衣裳,从小养尊处优的人,哪里能受这样的“委屈”?
可现在,他根本就顾不上这些!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江奇峰才像是回过神,将茶碗放到一旁小桌,慢慢地弯下腰,捡起了这封信。
拆开信皮,将信瓤儿抽出来,展开仔看。
哪怕早有了预料,仔细看着的他,还是忍不住微微颤抖,几乎就想把信就这样撕了。
“只是……”江奇峰十指紧扣,喘了一口粗气,迷茫的看着左右。
可是齐王掌握着自己的命脉,自己若是不从,齐王必然会将弑父杀兄的事情宣传出去。
无论是什么立场,一旦有这罪,自己必死,还会死得臭不可闻!
更不要说子孙袭爵了,九乡伯的爵位肯定被废黜,子孙就算不死,也被贬成平民,并且流放边疆。
这样结局,比单纯杀了自己还无法接受!
第1317章 这个孽畜
“可恨!”
江奇峰捏紧了这封信,铁青着脸,突然表情狰狞了起来,一瞬间,他的心底冒出了鱼死网破的念头。
只是,江奇峰呆坐良久,还是叹了口气,将已经揉搓成一团的这信展开,神色呆滞。
“唉,悔不当初!”
还是这要命的理由,无论自己是不是举报齐王,都注定死路一条。
才这样一想,外面风声人声,突然变的隐约有人呼喊,使人心里发怵身上生寒,江奇峰本闭目沉思,便见父兄惨白的脸盯着自己笑。
“可笑!”看见此景,江奇峰反不怕了,冷笑。
“好兄长,你本是袭爵人,我本没有想和你争,却为什么连我想谋个副千户,你都从中作梗?”
“老父亲,兄长自己儿子夭折了,看见我儿子成长,暗里嫉妒,竟然给我儿子下药,使其病死,你明明知道,为什么不作一声?”
“你们不死,就是我死,我才不悔!”
江奇峰冷笑,并不后悔为了杀了兄长,更不悔让父亲喝药,只是后悔因为这两件事,与齐王扯上了关系。
还是永远也甩不掉的关系!
江奇峰不禁苦笑,这两件事一旦曝光,他就算是举报成功了,还是死路一条。
既然如此,何苦非要多绕这么一个弯,给自己往死路上再推一步呢?
也罢,既然已上了船了,就博一把!
选择听从齐王的吩咐,说不定不会死,甚至可能博一个从龙之功!
若真能如此,以后的他,说不定会无比感谢曾经后悔与齐王扯上关系的自己。
这些,都是说不准的事。
“造化命数,谁能得知?”
江奇峰重重吐出一口气,心里明白,自己是怎么都无法摆脱了,与其懊恼怨望,还不如心平气和,至少不至于卖了力,还被齐王察觉怀恨,这样作了还不如不作。
“不过,我虽是临安卫的指挥使,可平时指挥做事还成,若让千户百户跟着齐王做这等事,怕是未必能指挥得了。”
江奇峰想到这里,又犯愁起来。
这种事,一旦做了,就必要做好,做成功。
一旦失败,还是死!
并且满门抄斩!
既然决定要按照齐王的吩咐去做了,就要将这件事给做成。
怎么做?
只靠自己一个人,怕是不成。
才想着,一个亲兵突然骑马到了牛车旁,报告:“伯爷,千户甄烽、岑云琦两位大人,以及几位百户的车都来了!”
江奇峰微惊,为何这些人突然这么早来了。
要知道,他是今天突然想早点过来,才在这个时间回军营。
别的往往都天都亮了才会去,又或直接夜宿军营,如他这样回府,次日这么早就过来的人,不是没有,但也不至于一下都赶在一起?
难道……
江奇峰一凛,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这几人,该不会都如自己一样,收到了书信,特意赶来了?
如果真是这样,就不得了!
越想,江奇峰越觉得是有这个可能。
这个猜测,也让江奇峰毛骨悚然,他在过去,可是一点都没看出甄烽、岑云琦二人与齐王有什么关系,结果这两个千户,竟然也与自己一样,被齐王给掌控住了?
单是自己一个临安卫指挥使,未必能指挥临安卫,但若再加上两个千户,几个百户,那还真有可能干成了!
“齐王莫测呀!”江奇峰不由苦笑,拉开车窗帘子,向外面看去。
已是赶上来的一辆牛车,略错后一些,江奇峰向外看去时,这辆牛车里的人也向外看来,正是千户甄烽,二人对视一眼,无需说话,就都懂了意思。
后面跟上来的牛车,亦是逐渐拉近了与前面两辆的距离,一群人就这么向着军中而去了。
承德殿
这是接见外臣的地点之一,回廊过道站着太监,宫女,赵秉忠匆忙上了台阶,只在殿门口停了一会,略整了整衣冠,就要往里走。
恰在这时,大殿里传出小太监的低音,像说了什么,随后赵秉忠就听见了一声熟悉的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