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荆柯守
小狐狸被不悔抱着,在她的安抚下,似是安静了下来。
宫女低垂着头,仿佛什么都没听见,既不敢去看不悔与小狐狸的互动,也不敢去深想外面的异象。
不悔如今虽无皇后之名,却有皇后之实。
作未来的皇后,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似乎让人不敢直视。
就连新平也都一时没有说话。
轰隆,轰隆。
雷声连绵不绝。
小狐狸再次动了动身体,这次,却不是因外面的雷雨声,而是察觉到了有人到了走廊。
这样的场景,这样的氛围,不知为何,让她突然之间涌上来了许多情绪,有后悔,有懊恼,还有就是似有似无的怅然。
突然涌上来的情绪,如同巨浪拍下来,将它都给打懵了。
它这是怎么了?
为何突然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无论是殿中的它与不悔,还是殿外正站着的那人,甚至一侧的新平,在这雷雨声中,似乎在它的记忆里都像曾经出现过一样,并且刻骨铭心。
可它仔细去想,去想不起在何时有过这样的感受。
小狐狸想着这些,都有些怔住了,不知道为何,心口异常酸涩。
但仔细去想,依旧是想不出因何而难受。
有什么东西落在了不悔的衣服上,无声地蔓延开。
不悔低头看了看趴在自己怀里的小狐狸,似是察觉到了什么。
吱呀——
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带着潮气的风,从外面吹了进来。
宫女们也抬头望过去,看到了来人后,又低下了头。
“你来了。”不悔朝着门口望去,认出了来人。
从外面走进来的少女,容貌极美,眼神清冽,眸子深如大海,正是周瑶。
“太孙妃。”周瑶浅浅一礼,淡淡说着。
这其实有点无礼,以前还罢了,现在,却有几分僭越。
和现代不一样,妻妾之间,乃是君臣名分,不是姐妹名分,就连新平刚才,作为贞嫔,第一次,也大礼参见。
皇后可以说妹妹,那是爱称,类似皇帝称爱卿,但是自己真以为自己是妹妹,就僭越了。
这,就是规矩。
不但是新平蹙眉,甚至就有个女官想要呵斥,见到不悔一摆手,就噤若寒蝉,退了一步。
三人相对,气氛顿时就有些微妙了起来,但也只是一瞬,就被外面的雷声再次打破了。
门因进了人而半开着,不悔没有说话,朝外面走了几步,却没走出去,而是抬头向天空望去。
这雨,是真大啊。
从她的表情,已是很难轻易分辨出她此刻在想什么。
这就是成为了未来皇后的变化,哪怕曾经是个嬉笑怒骂十分快意的少女,但在来到了京城后,经历了种种磨难,身份不断变化,为人妻又为人母,刚强的性子终被磨得少了棱角,多了温柔与婉约,更添些威严。
而新平看了看周瑶和不悔,也不再说话,突然之间,念头里产生四个字:“分庭抗礼”
可区区周府,周立诚不过从三品的光禄寺卿,何至于此?
而且,周瑶和自己熟悉,但是现在看去,却非常陌生,不但是人变漂亮了,年轻了,更有某种陌生的神色。
似乎变了个人。
想到这里,新平突然打个寒颤。
说也奇怪,以前父皇在,她有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气概,可现在,她似乎立刻长大不了不少。
“新……贞嫔!”
周瑶对新平笑了笑,颌首为礼,并没有任何惊诧。
宫廷么,什么事都可能,不新鲜。
只是,转眼,她神色复杂,美目迷离的看了看不悔,目光又随之落在了被不悔抱着的安静的小狐狸身上。
这一幕,让她陷入到了过去的回忆中去。
“眼前的这一切,这样熟悉。”
“此景此景,恰如往昔。”
不悔抱着狐狸的一幕,让她似乎看见了当年的她们。
唉!
只是,本来的妹妹,却变成这样,周瑶知道胡夕颜,可胡夕颜就如周瑶,周瑶是自己,胡夕颜却不是当年的妹妹。
万劫迷离不由神,自己能渡过,还是因留下不少暗手,哪怕有个分身很是离经叛道,可也是现世的沉重的锚。
可她没有。
已经是精之纯之的元神,也抵御不了隔世之迷么?
所谓的指狐为妻,一言结下因果,虽数百年也磨灭不了,可,就这样相逢么?
总让人意难平。
或许,正式册封,能唤醒一二。
也许,唤醒不了。
但更可能唤醒些,毕竟啊,陛下,与别人不同。
第1398章 宁河郡王
雅竹坊
雷雨稍停,雨过之后,整个京城都犹被水洗过,显露出不一样的模样。
俯视而下,只见京城整个与井田一样,非常工整,街衢宽阔、坊里齐整、形制统一,分成120个坊和12个市集。
“世祖建京城,尽有规划,天下繁华,无出此京。”
勋贵圈往往扎堆住,皇亲国戚更是如此。
亲王、郡王所住的宅子,基本都是皇帝所赐。
皇帝的儿子不算多,最初赐宅时,诸王所得宅子都是面积大位置佳的前朝老宅。
当马蹄声朝着这条巷子而来时,住在附近的人,深宅大院里的主人们且不说,早得了吩咐让盯着外面动静的仆从,已隔着门缝向外张望了。
“嚯!有人过去了!这么多人!”
“起码三十骑,这是奔着哪里去的?”
“怕不是奔着那一位去的吧?”
这名仆从所说的“那一位”,不是指的别人,正是宁河郡王。
宁河郡王的情况,住在附近的人,就没有不知道。
谁都知道,这位郡王,早在当初被下降成郡王时,前途就彻底完蛋了。
如果诸王斗争失败,老皇帝成了最后赢家,这位宁河郡王未必就会继续倒霉下去。
毕竟,皇宫里那一位,再讨厌宁河郡王,既然当初只是将其下降成郡王,只要这位宁河郡王别继续惹事,估计以后最差也能继续当郡王。
甚至于诸王都失败了,这位宁河郡王未必就没有再争一争那个位置的可能。
就算诸王得了胜利果实,也可能会善待这位郡王。
如果成功的人是蜀王齐王,宁河郡王正因为不太可能争,因此反可能会拉拢这个兄弟。
国家的局面,已与当年不同。
就算是蜀王齐王上位,想要一登基就独揽大权,仍旧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要从容收拾局面——有一个可以帮助自己的兄弟,并不是一件坏事。
可如果最后胜利的人是让诸王恨得牙痒痒的前太子之子,对于宁河郡王来说,这大概就是一个最糟糕的结果了。
“风雨欲来啊!”有一个四品官,穿半旧绸袍,长脸,带着文卷气,探出头看了看,回想着前段时间的种种事,不由得心生感慨,更添惶然。
任何的一次改天动地,受影响的都不可能只是那么一小撮人。
对于外地的普通官员来说,可能谁当皇帝问题都不大,对于外地普通百姓来说,影响就更小了。
可对于位于天子脚下的人来说,哪怕普通百姓,也能感觉到一种紧张不安。
在大事发生时,就算是再迟钝的普通百姓,也会家家关门闭户,不敢轻易走上街去。
普通百姓尚且如此,何况有派系有牵连的官人呢?
怕跌个大佬,就出京一批。
不理窃窃私语,三十缇骑簇拥着一个太监,来到了宁河郡王府。
凃公公在照壁前蹬着下马石下来,随行缇骑也一齐滚鞍下马,凃公公没有立刻命敲门,漠然扫看。
这是一处高墙围着的府邸,里面郁郁丛篁,大门正中一块盘龙匾,写“宁河郡王府”五个大字,檐下吊着四盏宫灯,大门满是铜钉,看起来甚是威仪。
就算是宁河郡王这等曾被圈了的王爷,虽王府不复当亲王时奢华阔气,但宅子仍在,空架子也是架子,就算紧闭门户,普通人也是照旧不敢往跟前凑。
但是表面威仪,却连门房都没有人,空空。
或者是根本没有人来的原因。
达官贵人们,但凡是脑子不迷糊,在宁河郡王成郡王的那一天,就对这一片区域敬而远之了。
久久,索性不设门房也有可能。
等到了今日,皇帝都要换人做了,继任者还是曾经与诸王关系不怎么佳,宁河郡王所住的王府,就更是冷清到了连鸟都不打王府上空飞过的地步了。
这就是宁河郡王的现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