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荆柯守
“轰轰轰”
城内冒起数十股浓烟,隐见烈焰奔起,巨石而过,城墙在震动。
帝都
凌晨时分,苏子籍乘辇回宫,左右侍卫百余,警惕看向四周。
马蹄声在寂静且夜色沉沉的街道中,引起了汪汪犬吠,一些起的早的人,躲在门缝中向大道张望,一看见这车队,立刻缩了回去。
及到了一处,已经是佥都御史的路逢云,按照四品官衔,自然有住宅之处,当下辞退。
濛濛中,路逢云才回府,就见唐氏率二个丫鬟迎出来,说:“爷这时间回来,肯定饿了,我温了点酒,张罗了几个菜,你先用着。”
说着将路逢云往里让,路逢云原本是野道人,江湖客,没有正经妻子,但有个姘头唐氏,其实多年了,总有点情分。
路逢云发达了,虽然立刻有人作媒,还是三品之女,但国丧期间,自然不可娶嫁,思来想去,竟然接了唐氏过来,管理家宅。
她也年近四十,古代老的快,眼角鱼鳞纹清晰,寻思就买了两个丫鬟,谈不上殊丽,年可十五六间,都称得上明眸皓齿。
路逢云本来的确有几分注意,但此刻却并无情致,只是颌首,进了屋,见四样小菜一壶酒,就坐了,任由丫鬟斟酒,又挥了挥手。
唐氏立刻会意,让丫鬟退下,她也不说话,就让男人沉思,她知道,这时男人打搅不得。
偶然杯尽,她无声斟酒就是。
路逢云的确陷入了沉思,他昨天没有说话,但是始终相伴,聆听机密要事。
皇帝和赵旭半夜商议,涉及面很广,是一系列的朝廷调整,要说非常大,却也不大,要说很小,却也不小。
可以说,单纯每句甚至每段话,他都能理解,但是组合起来,就完全摸不清了。
“皇帝必有深意”
路逢云跟随皇帝多年,是深知皇帝秉性,就拿此次军略来说,步步为营,滴水不漏,从不会孟浪。
可今夜,却透出不寻常的兴奋,这就非同小可。
自己不能参与就罢了,可参与,却不识庐山真面目,这实在使自己揪心了。
路逢云闭上了眼,就看见皇帝临行前说的那段话:“将士淋血战斗,朕也深知之,必加升赏抚恤,可朕知晓,可哪怕前赴后继,其实到终来,也难延国祚数年”
“要是牺牲有用,何必论之大道?”
“魏世祖论三等之制,下等制不满百年,中等制二三百年,上等制或望五百之数!”
“故先生与朕配合,不动声色,五年改制,朕不但给个下场,还世袭铁券伯禄”
无论魏郑,非军功不爵,这虽然可以挂靠“平定应国”的武功上去,给赵旭封爵,仍旧是难得破格殊荣,看来,在皇帝心目里,这甚至比平定应国更重要。
要不是,一切尽有皇帝暗里主持,赵旭只负责落实,怕不止此数。
“魏世祖之制,到底有什么深意?”
“484年天下,真的是魏世祖制之功?”
路逢云手抚脑门,停了杯,长叹一声,只是发呆。
“天意缥缈,纵是真人当面却不相识啊,不知赵相,可曾领悟?”
赵府
一张字贴,“是哉天命乎乃问道矣”,还盖了篆字私玺,苏子籍此时书法,可以称的上是“飘若游云,矫若惊龙,天质自然,焕若神明”,要是以前,自然称赞欣赏,可此时,赵旭却同样扶额凝视,不语不动。
“父亲,这是紧急军情。”
在明亮的灯下,说话的人是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虽然他已经四十多岁,但由于保养得好,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这是长子赵康,三榜同进士,四品官。
赵康嘘了眼,发觉父亲眼圈发暗,忙命上参茶,又说:“您熬了一夜,是不是要休息了?”
“又或者,皇帝的差事很难?”
“差事不难!”赵旭接过紧急军情,要是以前,必观而重之,可此时却没有这样心情,看了一眼,随手放下。
又拿的一册就是魏典。
郑继魏制,其实大体相同,差距并不太大,如果调整,的确可以五年内春雨润之间就完成,并没有惊涛骇浪。
可按照皇帝的说法,这里差距就是多一倍天命,不由生出迷茫。
历朝二三百年,几乎定论,任凭呕心沥血前赴后继也难多延几年,因此才畏惧天命。
“以太祖之力智,提三尺之剑,横扫天下,所作所为,所建之国,与魏世祖来说,难道真的是画蛇添足?”
“世上真有天授乎?”
“可若是人能夺天命而揽之,我等臣工,乃至圣贤之说,又置何地呢?”
第1410章 有情不累
“轰!轰!轰”
连连数发,一连串巨响后,一处城墙在漫天沙尘碎石中倒下。
“杀!”
应军呐喊,震耳欲聋,开始潮水一样移动,向里面推进。
知府林道深和杨名路脸色煞白,林道深却笑着:“城破殉死,理所当然,不知将军以为如何?”
杨名路更厉声说着:“我久受太祖太宗皇恩,此时就是我尽忠之时!”
说着,却也冷笑:“贼军有天雷炮,实大出预料,乃至城破,但兵员上,却未必就能拿下我了!”
七千士兵,七万民壮,可以誓死一战了。
“杀!”
应军潮水一样涌入,而官兵也在知府和指挥使指挥下拼命搏杀,双方都杀红眼了,交战处,不断有火焰和浓烟冒出,此起彼伏哀呼惨号,不时可以看见,交错箭雨下,人体摔到火场,趴滚嘶号就再没了声息。
不过,民壮终是民壮,有城池尚可作战,城破自然慌乱,当下节节败退。
不过,激烈的厮杀,虽然越来越弱,但是直到第三日,才大部分渐渐停息下来。
夜幕降临,外面尽是甲兵,只剩了知府衙门,还剩数百人,个个身带刀伤箭孔,浑身血污,提着刀预备着最后一战。
杨名路头发蓬乱,眼里满是血丝,还在检查防线,就听有人过来:“将门,知府大人请你过去!”
“难道,他想降了?”杨名路此时警觉万分,望着沉沉的夜色,赶到里面,却是一怔。
这是书房,本布置得十分清雅,此时仍旧打扫的干净,一排排书架,架上的书籍倒没有多少动,但文件,信函等却都收集一起,一个火盆熊熊燃烧,有个小厮满头热汗不断丢入。
林道深坐在椅上出神,见杨名路进来,略起身一摆手,说着:“劳将军前来了”
杨名时见林道深一脸坦然之色,立刻知道自己想差了,心情逐渐平静下来,思量着,说:“大人不知,还有什么教诲?”
林道深淡淡的说着:“没有,现在情况,我看来,就是效死之时,本来应该和将军奋力杀敌,可我本是文人,却也提不起刀,只是,不能成为将军的累赘。”
“我就先走一步了!”
说着手一挥,身后一个人从壶中倾出一杯酒端了过来。
林道深淡淡一笑,举杯一饮而尽。
片刻,杨名时从屋里出来,这时,轰一声,外面又发起一波的进攻,这次,杨名时拔出剑来:“将士们,将军百战死,是太祖要我们过去伺候了——跟老夫冲啊!”
“杀呀!”数百人呐喊着反冲,应军虽然没有想到这样,但优势兵力下,只听一声命令,冒出弓弩队,千箭齐发。
咻咻的密集破空声中,密密攒射的箭雨划过夜空,象狂风暴雨一样落下,激起密密匝匝的血花。
冲锋的数百人,顿时少了一半,少数越过者,只听厮杀呼号不断,却越来越弱,更是十余人对一人。
又一声惨叫声传来,却是亲兵被几根长枪刺入,杨名路满身是血,多处是创,唯身披重甲,还活着,这时怒吼,长刀斩过,又杀了二人。
应军大将站在土台上,平静看着残酷而血腥的结局,亲兵牵马肃立,等待下一步的命令。
“杀!”
“噗噗噗!”
四根长矛破开铁甲,深深刺入杨名路的体内,杨名路口中的鲜血带着内脏碎片大口涌出,强撑着身体,还要高喊:“陛下,臣杨名路报国至此……”
话还没有说完,长矛抽出,鲜血飞溅,话语半途忽然断绝,接着轰的一声,尸身摔落在地,已是气绝。
“大帅,我们胜利了!”
应国大将看着,却没有多少兴奋的颜色。
“命令,全城不封刀三日!”
“女子尽取之”
应国大将沉稳说着,士兵苦战,死伤惨重,这股戾气必须发泄,要不就有哗变之可能。
不仅仅这样,卢陵府坚决抵抗,伤亡甚重,要是人人学习,那还得了,必须杀一儆百。
所以,屠城,乃是战争和政治之必然。
命令发布,全军欢呼,就算这样,应军仍旧整然有序满地搜杀,持兵器之人,不论死活尽都斩首,不时有人自隐藏之处跳出来,惨叫着被乱刀砍死。
更偶尔有弓弦破空的声响起,发出了惨叫。
街道上满是尸体,下面是高矮错落的房子里,先是几声惨叫,接在就是女人的哭喊和惨叫。
“初步统计下战损罢……”应国大将疲惫的闭上了眼。
“是!”
女人呻吟和惨叫中,应国大将熟视无睹,手中刀柄,却捏的死紧,其实不需要统计,他心里清楚,虽然卢陵府被破,可自己掌握的三万军,几乎折了三分之一。
就算折的士卒,有一部分可以养伤康复,却短时间内归不了队,自然无益战局了。
损失三分之一呀,应国才多少人,饶是他本刚毅决绝,亦心割如血。
以后征途漫漫,这样下去,如何是好?
“啾啾”唳声中,一鹰在府邸上空徘徊,周围有护卫弯弓,噗噗数箭,却没有射中,鹰飞入云中不见。
帝宫
秋风徐徐,吹拂过铜炉袅袅的香料,日晷随着日影缓缓移动。
苏子籍不穿冕服,一展袍裾,却在瑶琴前。
“【琴艺】15级,5586/15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