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荆柯守
“弓手预备!”
马石一凛,深深看了看这知府,一挥手,上千弓手搭箭,却没有立刻拉弓,等待时机。
“城守意志很坚决啊!”应军大将看了上去,看城上郑军的坚决,驱赶百姓填壕也不会放弃射击。
只是,你舍得,我更舍得。
不说堆积土垒工事,就是消耗些士气和弓箭也是值得。
“驱使,冲锋!”
“敢不冲者,立刻杀之”
应军大将狞笑着,只听长长一声号令,应军更不迟疑,号角中,大群百姓被驱赶前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个个衣衫褴褛,挑着土担,抗着泥袋等物,脚步踉跄前进。
有个女人稍一迟疑,只听一声惨叫,带出一蓬血雨,重重扑倒在地,她身后一匹马,骑兵狞笑的收弓。
姜斗痛苦闭上眼,他本存一丝幻想,希望自己表现坚决,贼军就放弃驱赶百姓,现在看来,尽是书生之见。
眼见密密麻麻百姓被驱赶到越来越近,在百姓绝望哭喊中,姜斗猛一挥手,而马石声嘶力竭地叫:“放箭!”
“咻咻咻”
前队上千弓手一齐放箭,箭雨瞬间笼罩天空,宛如一场雨划过,狂风暴雨一样落下,激起密密匝匝的血花。
被驱赶的数千妇孺,风吹麦穗一样倒下一大片,惨叫响彻一片。
前队弓手射完,单膝跪下,腾出空间,后排弓手面无表情拉弓,只听惨叫声刚弱些,“咻咻咻”密集破空声又是响起。
“啊啊啊!”
百姓妇孺冒出一股股血雾,踉跄摔倒在地,余下的人崩溃了,抛弃手中的土块,抱头反逃。
“杀!”
铁骑奔驰,他们不靠近城墙百米内,却刀光如洗,直斩而下,随后惨叫声不断传来,无数百姓应声而倒。
“进也是死,退也是死”虽然下达命令,姜斗全身颤抖,闭上眼睛,不敢看这地狱一幕,不敢听乡亲父老绝望的哭喊和惨叫。
远处一个丘陵,几个人默默看着这一幕。
“千户?”
“回去,上面说了,贼军主力粮草人力都不足,所以掠夺百姓粮食,再驱赶百姓攻城。”
“我等不能撼动贼军主力,却可以将下乡贼兵尽杀之!”
“李家庄就有一支,走,去歼灭敌下乡团”
入秋己颇有寒意,不过人人都沉默,转去,一直摸到李家庄树林,隐隐应军大声呼嚎欢叫声己传来,间中夹着女子的哭泣哀求声。
众人举目看去,却见整个村子被驱赶着,一家家粮食被搜刮,几处门前倒着几具尸体,显是反抗了立刻被格杀。
还有一个军将怒火上来,用鞭子狠狠抽一个书生打扮的人:“我大魏乃天下之主,现在是光复神州,你身为读书人,还敢抗拒,打死你这些乱臣贼子!”
“为大魏奉献牺牲,是你的光荣!”
书生惨叫声渐渐停息,千户不再迟疑,一挥手:“杀!”
“咻咻咻”
同样一齐放箭,箭雨划过夜空,应国兵瞬间倒下一片,如捅破了马蜂窝一样,应兵纷纷跳了起来。
“杀啊!”
千户命令,百户嘶声大喊,挺着长矛冲了出来。
“杀……”两股军队冲撞在一起,混战成一团,兵器交击与惨叫声不时传来,战局血腥而残酷。
只是按照兵部部署,各部群狼侯伺,就是以多击少,这一千户,虽然没有满编,但是仍旧有五百人左右,杀向百许应国兵,自然优势极大,没有多少时间,应军只剩十几个运粮兵了。
这十几个运粮兵呆立不动,见郑军满怀杀意围上来,突然之间,十几人眼中现出恐惧,猛然跪在地上求饶。
“放过我们,我们没有杀人!”
千户走了过去,运粮兵的头目似乎是个队正,更是大叫不己,看着千户眼中满是恐惧与求饶之意。
千户拔出刀来,对准猛扎下,运粮应国队正惨叫着,双手紧紧抓住刀,双手鲜血淋淋。
千户面无表情,又是用力一捅。
“啊!”运粮应国队正全身扭曲,坚持了几秒,终于失去力气,整个人跌下,鲜血染红一片,只是身子时不时抽搐一下。
“杀!”有这示范,数十把长刀砍了下去,求饶的应军运粮队,立刻分了尸。
“啾啾啾”唳声中,看见了这一幕,一鹰飞起,没入云中。
第1414章 太平之官
“简大人!”
“老爷在华亭!”
文寻鹏被赐的府邸并不太大,沿途仆人行礼,踅过几道回廊,隐隐传来的笙萧琴瑟之声。
远远望去,只见花园里一座水榭摆着石桌竹椅,文寻鹏喝茶,而几个侍女弹奏。
更有歌妓婉转低唱,歌声似有似无,袅袅不断,简渠注目静听,也听呆了。
“哦,简兄你来了。”文寻鹏站起身,转脸笑:“怎么,还拿着卷宗来,拿过来罢。”
丫鬟过来取了卷宗,双手捧给文寻鹏,文寻鹏只看了一眼,就放在桌上。
所谓居移气,养移体,简渠现在还记得,当初赐官身,办公文,那个隆重,现在却轻描淡写,有着久经仕途之风了。
就算是形态,简渠儒雅从容,而文寻鹏始终带着微笑,偶然沉思带出一丝深沉,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请入座!”
两人喝茶不言语,简渠许久才说:“文兄,你似乎放下了许多心事?”
“因为的确没有可担心的!”文寻鹏啜了一口茶,向后一靠,若有所思说:“你我都是潜邸旧人,也没有什么可避讳的……陛下登基,虽有人说‘天位已定宁复有它’,但实际接手之初,其实仍有不少问题,但现在好多了。”
“你晓得的,当初不单朝廷,地方也有不稳。”
简渠重重颌首:“是呀,陛下接手之初,先帝暴崩,齐王受死,谣言四起,还有应国作乱……真使我捏了汗!”
文寻鹏笑着:“其实,别看现在,风平浪静,当时情况,风雨凋零,比你想的更差——你滚过雪球么?”
“南方雪少,没滚过几次,但是也滚过!”
“滚过就行!”
文寻鹏却转过了脸,凭栏而立,望着池塘半晌,才隆重说:“当时情况,其实危在旦夕。”
简渠不由凛然,倾身而听。
“当时就有三四个雪球。”
“任何一个滚起来,就可能越滚越大,要是几个联合,天下就糜烂不可收拾。”
“父死三年不改其道,是平庸太平之君,在位许久,自然威慑四方,无人可动。”
“当时情况,如果只守其静,就是纸上谈兵,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越等越是糜烂”
“陛下,釜底抽薪,所行之策,其实就是二个字——隔离”
“这说破了简简单单,不说破,几人能行?”
“陛下,真的是让人处处意外呀!”
文寻鹏低垂了眼睑,喃喃说着,似是不胜钦佩。
文寻鹏并不知道明朝“靖难之役”,也不知道“天位已定”,都是雪球滚起来导致大局崩塌。
但是此处历史,自然也有对应例子,使人深刻感悟。
“人心浮动,以太平治之。”
“所谓隔离,就是使应国作乱,又或先帝驾崩等涟漪不能扩散,不能越滚越大。”
“朝廷自有绝对力量,一旦不能雪崩,不能扩大,朝野自安”
“而朝野自安,就自然进一步加强朝廷的威仪和力量,使人更不能动弹。”
“陛下初登基时,百官万民人心浮动,然仅仅三个月,人心已定,大局日稳,这才是‘天位已定宁复有它’!”
“所以我等差事,自然就不急了!”
这话简单明了,句句鞭辟入里,简渠听了,陡然生出一种莫名的嫉妒,又笑了笑,转头抛开。
他虽跟皇帝比文寻鹏久,却功业不显,才能只能算中上。
无论路逢云,又或文寻鹏,再或曾念真,都比之不上,要说嫉妒,得天天吃醋才行。
“再说,并不是才能越高越好。”
简渠陡然想起,昨天上门的范道士,闲聊时似乎有意无意的话。
“才高多险峻,平平安安,方能到公卿么?”
一时无语,天色已黄昏,点起灯笼,
简渠至亭前,天已麻黑了,见文寻鹏正沉思,就笑:“这又说到大论了,今天我可不是,我是来给先生道喜——也给我自己贺喜——你已经听闻了?”
文寻鹏回过神来,回身:“还没有,你说报喜,何喜之有?”
“你我虽授官职,但却没有出身,陛下新登基,又屡有大事,不是很适宜,但现在差不多缓过来了,已拟旨意,赐我,你,还有路先生进士出身。”
“岑如柏和曾念真是武职,却不用那样麻烦。”
听了这话,文寻鹏什么也没说,也露出些喜色,说:“陛下的确是把我们挂在心上了。”
简渠哈哈大笑:“是的,没有出身,你我虽挂有翰林院侍读学士的头衔(从五品),却名不正言不顺,现在就好了。”
许多人不理解出身的意义,本质非常简单,就是文凭,甚至是保底级别。
没有这文凭和行政级别,就算当了官,撸掉就撸掉了。
有这文凭和保底级别,撸掉了还能按照和保底级别重新安排职位(岗位)。
翰林院是专门起草机密诏制的重要机构,两人虽然是侍读学士,主要活动是参与朝廷日常性工作,但目前两人连诰敕起草史书纂修经筵侍讲等都不需要干。
就是见习,以及专门收集和注意朝野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