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荆柯守
可皇帝正看着折子,神色却不甚肃穆,正写着一分折子。
“你们都起来,都坐下说话。”苏子籍笑着:“原本受了兵劫的地点,朕要免了三年赋税,再拨银一百二十万两,以济灾赈粮。”
“诸卿觉得如何?”苏子籍笑着瞥了一眼。
“这是皇上圣恩,受灾百万百姓自会欢喜庆跃……”赵旭斟酌着字句说,顿了顿,禀告:“臣还有话要禀告……”
“蜀废人在舒阳府发徼伐朕的事?”苏子籍听了不禁一哂:“朕已知晓了”
“皇上……”崔兆全着急喊着。
“朕不是不知道情况,却觉得你们太急了”
苏子籍起身来踱着,徐徐说:“这是兵家调动之计”
“……”跟随来的文寻鹏眼睛一亮,似有所悟。
“历代为真龙开道者,固是天命注定,其实也是人事——早早称王称帝,使朝廷集火围剿”
名器乃聚人心,因此一旦早立名器,必不可容。
朱元璋缓称王,就是此因,要称王称帝,元朝必倾力围剿,但是只称都督,却根本轮不到先剿。
“但是正因此,现在贼军反利用”
“贼军已一步步走入泥潭,日益衰弱,卿等也知晓,再进百里,就是朝廷预伏的战场——数十万精锐好整余暇等待。”
“看来,蜀废人和伪王,是闻到了气味了”
说到这里,连苏子籍都有点失望,真的只差一点点,就进入了口袋了。
但是无妨,其实现在已经进了口袋,到时四周一扎,就困死一城了。
“所以,蜀废人和伪王,要的是趁现在主力尚存而进行野外决战,因此才悍然称帝,传缴四方,就是要名器立起,诸公焦急督促围剿,就给了贼军可趁之机了”
这其实也隐含了太平天国早期胜利之原因。
太平军北伐,乃是林凤祥、李开芳、吉文元等率2万人北伐,这北伐当然是失败的,林凤祥和李开芳凌迟处死,许多平庸之人因此轻视之。
其实,北伐直扑北京,导致天下臣子,都不得不“赶去拱卫京师和皇帝”,1853年5月-1855年6月,根本没有人对付太平天国本部,使太平天国得以迅速发展。
可以说,没有北伐就没有太平天国。
原理就是,哪怕知道可以轻松镇压太平天国本部,但是身为臣子,不以“赶去拱卫京师(中央)和皇帝”为先,自然是乱臣贼子,哪怕胜利了都不得好死。
同样,蜀王称帝,天下臣子就得立刻写血书围剿,不围剿,就是“不忠”
不仅仅是当地郡县和将领,就是内阁都不得不如此,自然中了应国之计。
甚至,有大部分人都没有来得及反应,长久的官员意识,使他们下意识这样行事。
可所谓思想钢印,特别是,不钢印,就暴露出你不是朝廷的官,心怀异志。
“可卿等细想,就算蜀王,不,蜀废人称帝,区区一府,又有什么可怕,可急呢?”
苏子籍含笑对怔着的赵旭等人说着。
顿时,殿内一阵沉默,片刻,赵旭扶袍隆重行礼,说:“恕臣之罪!臣当了一辈子的差,却这时糊涂了,可见臣养气不深,请皇上降罪!”
苏子籍微笑着点点头,用手让众人坐下:“你们是臣子,本应急朕所急,岂有怪罪之理”
“但是兵法,就得镇之以静,掠之如火”
“因此,就得下旨,让各郡县,各卫军,按照原本部署行事,不得冒进”
“卿等内阁,更是朝廷重枢,更不得急燥”
“事实上,到了今天,蜀废人和应贼深入已深,随时两端可扎紧收网,这等伎俩,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苏子籍微微一笑,神色冷酷
“蜀废人既如此倒行逆施,并且不想走了,那可以收紧口袋,断绝内外,步步扼紧——就如此办理罢”
宿河镇
这里西通官道,东至水运码头,还有个驿站,行商走贾络绎不绝于道,人烟愈来愈稠密,因此就形成了镇子。
虽现在靠近贼兵,冷清了许多,仍旧比一般乡镇繁华。
这日至傍晚,有一座绅宅,应该先人还当过官,门还矗立着两个石狮子,只是时日久了。
绅宅大厅光线很暗,只点了二根蜡烛。
曹易颜卧在软榻,似乎在闭目养神,几个人垂手站着,都是一声不吭。
良久,曹易颜才坐了起来,虽天凉了,可似乎嫌厅内太热,扇了两下扇子才出神重重叹了口气。
“孤等了三天,却没有等到好消息”
“姬子宗真能沉的住气,他才不满二十呀!”
说是奇袭京城,可是那是九死一生的事,是万不得已才为之,他之所以出来,就是钓鱼。
钓朝廷的大鱼,也是钓军中,是不是有不稳当。
可,让曹易颜失望了。
按照道理来说,蜀王一称帝,周围的军卫,就会被朝廷和皇帝严厉逼迫出城野战,这样才能趁机一鼓灭之。
这是历史上多次的事,大将持重,可架不住朝廷和皇帝慌乱,胡乱指挥,结果几十万军沦丧。
这里靠近京城了,数十万军被歼灭,京城顿时风雨凋零,说不定就能一鼓作气攻克京城。
可现在,等了三天,却什么动静也没有,岂不能使曹易颜失望和震怖?
第1427章 青丘狐
反是内部,的确钓了几条鱼。
曹易颜神色晦暗,眯着眼看向一人:“曹敏有异动?”
这人身着商人服,大概急行和淋了雨,脸色青里泛白,显得有些憔悴,只是眸子闪着幽幽的光,磕头说:“是,王上,王上一离大营,章司农、刘大符等将,都还属安分,就是曹敏连连拜访了几个大将,营帐内戒备森严,听不到具体,请王上降罪。”
“这等密谈,自然戒备森严,听不到正常,何罪之有?”曹易颜目光一闪,接了茶,呷了一口,望着同样晦暗如冥的雨空,淡淡的说着。
曹敏,听其姓,就知道是宗室,只是太远了。
就算太远,要不是曹易颜,也有希望继承应国,当然,不是以曹姓,而是以夏姓。
不管怎么样,曹敏身份很敏感,这时更敏感。
许多时,讲究证据,可大部分时,根本不需要多少证据,形迹就足了。
曹易颜没有立刻说处置,转脸问一个人。
“杨佳,你是我大魏世臣,京城情况怎么样?”
这三天,曹易颜并没有直接赶去京城,就在附近宿河镇钓鱼,可不等于没有办事,先行准备都已经干了。
杨佳躬身,毫不迟疑答:“臣等世受大魏天恩,先帝游狩以后,奉命扎根京城,以图后事”
“这些年,自然有大部分余部都辜负圣恩,首鼠两端,不能信任了”
“也有小部分依旧牢记当年对大魏发的誓言,旦夕持戈准备”
“臣也知道事情重大,选的都是可靠的人,总有二百十一人可用,这是名单”
说着递了上去,曹易颜拿来看了一眼,掂掇了一下,闭目只是沉思。
这些人,他是有点印象的,毕竟不是第一次办事了,许多内应潜伏,可不可信任,都是有点底子。
这次,就要倾家而起了。
赌成了,自然封官荫子,赌输了,就自然身死族灭。
曹易颜出了会神,又问:“蜀王给的名单,你怎么看?”
杨佳垂手说:“我们和蜀王,不是一个系统,他的名单,臣却不知道深浅。”
这是正论,名单有错,一旦事泄,就身死族灭,杨佳岂敢乱讲,可就算这样,曹易颜仍旧有点失望。
他不说话,几人自然也不敢说话,都垂手鹄立,听着窗外沙沙不断的雨声。
许久,曹易颜才说:“那,就搏一搏罢,到了京城再说”
顿了顿,又问:“你觉得,什么时发动是好?”
“就算有内应,皇宫经过上次宫变,戒备森严,怕难以成事”
“只能等伪帝出宫的机会了”
“等伪帝出宫的机会?”曹易颜望着外面灰暗阴沉的天空,语气变得有点沉重:“只能这样了,余下……看气数罢”
“看这皇天,庇佑不庇佑了”
远在千里的余律,却没有想到这样的变化,他在坐骑上挽缰而行,用略带迷惘的眼神扫看四周。
青丘,自然是以丘陵为主,属太平府,据《太平郡县志》均载:“旧传初置县在离水南,常为神狐所穿穴,遂移(城)离水北。”
此时,云层布满天穹,车队沿着驿道蜿蜒延伸,本来长途跋涉有点疲累的余律,鞭一指,问:“史县令前面丘陵,是不是就是青丘祠?”
“是!”史县令躬身:“前朝钦命建立,只是久已失修,下官已经用印,命人整理,预备着修葺。”
余律颌首,又问:“大禹和青丘之故事,可真?”
“钦差,大禹和涂山氏女成婚,似有记载,但是要说九尾狐,就史料闻所未闻,只是民间野说了”史县令虽然仅仅是个县令,却是读书人,对这些不是很信。
余律点了点首,其实历代分辨对错,是民间还是朝廷,看其封号和文字就可知晓。
拿余律不知道的关羽封号。
三界伏魔大帝神威远镇天尊关圣帝君,三界是佛门词,大帝就是帝君,天尊是道门词,就等于是总统主席皇帝一起当,一看就是民间屌丝的私封。
而朝廷正规封号,格式就非常标准——忠义神武灵佑关圣大帝——和民间完全二个风格。
并且《吕氏春秋·音初》记曰:“禹行功,见涂山之女。禹未之遇而巡省南土,涂山氏之女乃命其妾候于涂山之阳。”
一字不提狐,提了就几乎证明是民间屌丝了。
“那,黄帝杀蚩尤于青丘呢?”
“或有之”这次史县令迟疑了,他想了想说:“民间垦荒,曾经挖掘到古坑”
“古坑之中,多见祀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