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 第242章

作者:衣冠正伦

  陈元康见到这一幕,心中又忍不住感慨不已,如果说世上有什么天赋异禀之人,那么一定就是眼前的世子高澄。

  其人聪慧敏捷,简直就是陈元康生平仅见,许多事情别人还在斟酌品味,但世子却已经能够举一反三,理解与反应能力较之寻常人不知高出了多少。

  不过人无完人,世子当然也不例外,因其本身过于聪慧机敏,故而也颇恃此自傲、有的时候就会显得固执且自负,不好与人相处。

  但这样的小节也都无伤大雅,其人如此一个家世身份,即便不好相处,那也必然是别人的问题,燕雀又安能比肩鸿鹄?

  陈元康尚自遐思,高澄已经垂眼向下望来。感受到这目光的注视,陈元康忙不迭站起身来,并将文书递了上去:“启禀世子,陇西李氏众男女族员俱已被押引抵达。”

  高澄接过那文书快速浏览一番,旋即脸色顿时便是一沉,片刻后便冷笑起来:“那贼将李泰长驱直入、出入此间,可谓颇有方略,想来可知其同族近亲应也不乏才器可观者。但此户中丁男诸员,竟无一人居官在事,这陇西李氏高傲得很呐,莫非是觉得我不配驭之?”

  陈元康虽然是有些钦慕陇西李氏门第家声,但也还没有到要为此犯颜直谏世子的地步,闻言后便也附和说道:“这些名门子弟祖荫厚重、不患出身,虽高卧阁门之内自有功名入户来催,所以不必敏察时势、不必敬奉恩主、不必勤于建功,状似豁达无欲,实则大贪无度……”

  “右丞这一番话,可是怨念颇深啊。大道之内,人各有其分属。诸如此类或许各自都有门资可恃,但却全都不如右丞入我肺腑之身,这算不算是各有所擅?”

  高澄听到陈元康言辞有些过激,便又微笑着望向他说道。

  陈元康闻听此言自有几分尴尬,连忙低头拱手道:“但得当世英主之青睐,又何必贪羡别家冢中枯骨!臣之所拥,远非此类能及。”

  高澄闻言后便又大笑起来,颇有自得的说道:“我固然是不如这些名门祖辈贤士更见宏大,毕竟年齿有限、故事在前。但对待自己心腹之人,当然也是要公道之中夹有几分偏爱。”

  说话间,他便将摆在案上一件作猛虎盘卧状的金铸雕像镇纸抬手着员赐给陈元康,并笑语道:“赏此嘉言。”

  陈元康忙不迭诚惶诚恐的两手将这赐物接下,心中却又忍不住的泛起了嘀咕,猜不透世子眼下心情到底是高兴还是气恼。

  听其言中抱怨陇西李氏竟无子弟出仕任官,似乎是非常气愤。但因自己简单的一句拍马屁,便又出手这么阔绰的给以赏赐,又好像心情正好。

  陈元康一时间有些拿捏不准,索性在谢赏之后便闭上了嘴巴,不再多说什么。

  高澄也并没有再继续同他对话,而是将那文书摆在了一边,自己则拿起纸笔伏案疾书起来,过去约莫一刻多钟,他才将笔放下,旋即将刚刚拟定的书信着员传递给陈元康并说道:“再发员往邺都去,捉拿崔长儒入府!

  此獠向来高傲自处、小视群众,但今其近亲门户中生此贼才,却竟不见他举献于府,我倒要问一问他,究竟是识鉴昏聩还是有意资敌!”

  陈元康听到这话后,顿时便明白世子着员将陇西李氏众族人押来晋阳原来还另有目的,竟然是要将矛头直指清河崔氏。

  其所言崔长儒名为崔棱,乃是清河崔氏族人。陇西李氏这一支族人便寄居于崔棱乡里,彼此间关系也颇为亲近。

  崔棱此人旧从高王信都举义,也是河北世族中的代表人物,既有元功之勋、又有门第清贵,可谓朝野之间的衣冠表率。

  但其人品性做派却很有问题,过于孤傲,常以门第自矜而目中无人。甚至就连高王都感慨道:崔棱应作令仆,恨其精神太遒。因为性格太过狂傲,以致群众不能附和,所以不堪担任令仆等执政长官。

  世子高澄久在邺都执政,与崔棱之间虽然没有多频繁的交往,但对其狂傲之名也有耳闻,一直都想慑服其人以彰显自己驭人之威。只不过之前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而崔棱也并非可以随意加刑羞辱的普通人。

  这一次终于等到一个可以将崔棱牵引进来的机会,高澄自然不想放过,要借着此事将崔棱恨恨敲打一番,从而加强河北世族对他的敬畏之情。

  交待完此事后,高澄正待继续处理别的公务,然而直堂外却传来一阵哗噪声。他听到这些骚乱声后,眉头顿时一皱,怒声道:“外间发生了什么事?”

  “是有、有几位将军,他们在府前叩拜请见大王……”

  一名府员匆匆入堂叩告道。

  听到这话后,高澄脸色顿时又是一沉,拍案怒声道:“大王征程劳累,正于内府休养,不愿召见外人,速速行出遣退。若仍留此滋扰,即刻抓捕治罪!”

  他自知这些将领们是听说了外间各种流言,所以屡屡叩请求见高王,想要验证流言真伪。除了对高王的生死感到担忧好奇之外,更多的自然还是担心他们各自功名势位会否受到影响。

  但高澄维持稳定住当下的局面已经非常辛苦了,自是没有闲情再去安抚这些恃宠生骄的悍将们的彷徨心情。更何况高王病情仍有反复,也不适合此际召见群众。

  所以对于这一类的请求,高澄也都懒于正经回应,只将视作是在添乱,对此自然是没有什么好态度。

  但旁边陈元康听他这么说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晋阳诸将追从大王年久,多有建义之功。归国以来久不相见,难免是会心中生疑。他们共大王之间除了受用效力的忠义之外,更有相事艰难的情义,该要作何处断,最好还是请告大王决之。”

  高澄闻言后眉头便微微一皱,陈元康见状下意识用手捂了捂刚得赏赐的那金像。好在这世子并没有动怒,只是指了指案上积卷说道:“此间事务仍繁,待到案事清空,再告大王不迟。”

  陈元康那所谓相事艰难的情义,高澄并不是不能体会。毕竟他父亲河北发迹之时,他早已经记事懂事了,在此之前也很是过了几年衣不遮体、食不果腹、漂泊无依的悲惨生活,至今想来都仍历历在目。

  但能体会并不意味着就认同这种情义,在高澄看来,无规矩不成方圆,没有尊卑又何以定纲常?

  相对于虚无缥缈的感情,他更习惯也更擅长以权术法令来管束群众。对于父亲滥恩于旧情的做法都有些不能认同,认为是有乱国法。他们父子造业虽然是有赖这些镇人之力良多,而这些镇人也都仰借他们父子经营之功而高官显爵,彼此间实在谈不上有什么情义深厚的可以混淆国法。

  府员们自知世子对此事本就不耐烦,故而也不敢再来打扰,只能匆匆退出堂外去,然后再到府前劝告那几名跪拜此间的将领们退走。

  城中流言已经传扬多日,都在说高王已经是凶多吉少。见不到高王,这些将领们自然不甘心就此退去,而再看向这几名府员时,脸色顿时也变得有些不善,纷纷破口大骂道:“某等受高王驱使奋勇杀贼时,尔等又在何处?如今你等刀笔小吏于府上环拥主上,却将某等心腹屏除府外,着实该死!”

  说话间,这些将领们更加激动,竟然直接将这几名府员捉将过来提拳便作殴打,使得府前场面顿时更加嘈杂。

  晋阳之乱结束后,丞相府内外警戒本就加倍森严,听到此间斗殴声传来,府中顿时又涌出一队甲兵,为首一个三十出头的将领正是世子高澄的亲信都督、卫将军斛律光。

  眼见这些悍将竟然敢当中殴打丞相府属官,斛律光自是不敢怠慢,忙不迭喝令甲士们入前将动手将领抓捕下来,同时喝令驱散其他围观群众。

  但事情却并没有就此了结,这几名将领各自也都拥有亲友部曲,眼见他们被抓捕起来,其他人自然想办法搭救,于是很快便有越来越多的人向丞相府前涌来。

  大军自玉璧前线撤回后,本就没有完全遣返各自驻城,仍有许多留驻于晋阳周边。随着丞相府前骚乱越来越显眼,向此围聚过来的群众也飞快增多,很快便达到了数千之众。

  当这一情况再次传入直堂中时,高澄顿时也有些傻眼,不敢再做等闲视之。他倒不是真怕了这些兵众聚众作乱,只是担心府外的骚乱滋扰到内府,本待亲行出镇抚群情,却被陈元康眼疾手快的劝阻下来,并作进言道:“当此际群情汹汹、堵不如疏,世子若应许此群众呼声,徒折威望,事态却未必转好。不如速速召请人望隆重的宿将,诸如大司马等如此平复众情。”

  高澄闻言后便点点头,当即便着员往斛律金府上去传召其人,而自己则入内堂披挂甲胄于身,旋即便扶刀站在堂前以待后续变故。

  可是很快内府便有人入此传达高王召见,高澄本不欲惊扰到父亲休养,却不想还是没能免于此,只能硬着头皮往内府行去。

  内府寝室中,经过多日休养,高王虽然仍未康复如初,但眉眼五官的扭曲已经好转许多,口齿语言能力也稍有恢复,正在两名侍婢搀扶下于室中踱步,抬眼见到高澄全副披挂的走入进来,脸色顿时一沉,怒声喝道:“自家门户之内尚且不敢解甲,共我故卒旧士们竟如此不能相容?”

  高澄自不与父亲争辩,闻言后只是低头道:“我本不欲将事滋扰阿耶,但这些骄兵悍将委实目无法纪,欺我新执府事,竟然敢在府前殴打属员,若不作威吓之,恐怕他们不肯恭伏。阿耶不喜此态,我立刻卸甲出府良言悦服群众。”

  高欢听到这话后才面色稍缓,旋即才又说道:“此诸徒众久经我手养之,一时间难适新令也是难免。我今仍在,尚可为你驯之。群情能够附我,是你们兄弟的福气,珍之重之,勿弃勿失!”

  说话间,他便着令侍女为他穿戴衣袍,并示意高澄入前来搀扶着他登上步辇,然后便在前后众卫士们拱从之下直往府前而去。

  此时的大丞相府前,放眼望去尽是涌动的人头,随着暮色降临、视野受限,几乎都望不到边界,聚集了恐怕得有上万将士。

  斛律金、厍狄干等宿将们闻讯赶来,忙前忙后的一通劝告安抚,也仅仅只是维持场面暂时不乱,却根本劝散不开这些渴望拜见高王的将士们。

  当高王乘坐的步辇出现在府门内时,原本还是人声嘈杂的府前很快便鸦雀无声,旋即自前往后众将士们纷纷跪拜下来,并都喜悦的高声喊叫道:“大王安康,大魏有福!”

  望着这些忠诚精勇的将士们,高欢眼神中也是异彩流转,只可惜如今的他已经难再如信阳举义当年登高誓师、激励士气,只是颤抖着嘴角吩咐道:“速取酒食,于此、于此犒飨群众!”

  是夜,丞相府外灯火通明,上万将士围绕着一处处篝火席地而坐,分食着火架上的烤肉,传饮着酒瓮中的美酒,各自都喜乐不已,忍不住便畅谈前事。高王的露面让他们之前各种彷徨担忧一扫而空,自信满满的期待着在高王的带领下继续建功立业。

  府前大帐中,众将也都齐聚此间环拱着高王,高王不顾世子的劝阻,连连举杯回应众将祝酒,酒至酣处,他指着邻席斛律金笑语道:“此夜乐极,大司马能为歌否?”

  斛律金闻言后连忙站起身来,望着高王较前清瘦许多、仍是病态憔悴的脸庞,眼眶便微微泛红,深作一息之后,便开口唱起了悠扬的歌调:“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高欢也敲案唱和起来,唱着唱着,泪水便从眼角滑落下来,几欲捧杯将酒送至唇边,但那颤抖的手臂却只将酒水尽数洒落于前襟。

第0437章 再续良缘

  清晨时分,李泰起床后便先往后院去,见到徘徊于阁门前方的高百龄便入前问道:“阿叔还是不肯见人?昨晚饮食如何?”

  高百龄闻言后便长叹一声,满脸忧苦之色的摇摇头“昨日见过户里五郎后,主公便闭门不出,进奉的饮食也全都原样发退出来,只说不要再去扰他……”

  高乐随队入京,第一时间便被高仲密着人引入宅中,并且询问其家人现状如何,从高乐口中得知,除了那位再被高澄强行纳作妾室的夫人李氏之外,其他儿女们尽数没官,且就高乐自己所知已有两个夭折去世。

  虽然渤海高氏在河北仍有高季式等族人存在,但高季式其人在高仲密叛逃后便谨慎言行,整日饮酒自娱、不问他事,对兄长家眷也都懒于关照。高仲密儿女们仍皆稚嫩,自是处境凄惨。

  尽管高仲密对此早有预料,也能想象得到家人们必定受其连累而处境凄惨,但当真正听说准确情况之后,一时间仍然有些接受不了,悲伤之余更是满怀的内疚。

  李泰自知这样的情况,别人说上一万句,都不如自己想得开,眼下的高仲密除了悲痛之外,想也不乏不知该要如何面对他人的羞惭,自己强行入内的话也未必就能安慰到他,反而徒增心理上的负担。

  于是他便又召来两人留此听使,劝说守在此间一夜的高百龄且先归舍休息,自己便也往前堂去。

  李泰刚刚来到前堂还未及坐定,便有门仆来告广陵王元欣正待登门,他连忙行出站在大门前等候迎接,不多久广陵王仪驾队伍便抵达了门前。

  “伯山可是一个真正的大忙人,几番入访难见,不想今天竟见到了。”

  广陵王见李泰站在门前相迎便笑语说道,待入近前下马才又说道:“不过今天不是来访伯山,你家司徒公在邸?日前便同我约好要在今天同往南郊草市去访觅奇珍,他准备好了没有?我今天可是预备了大笔的钱绢,不许你等少流再炫耀夸艳!”

  说话间,他便指了指身后队伍中几驾大车,原来车上竟然装满了钱绢财货。

  李泰闻言后自是一乐,日前李礼成婚礼上诸家宾客入见他家那奢华厅堂与起居环境,顿时便在京中引起了极大的反响。

  许多人在婚礼结束后便忍不住询问打听这些奢华美观的异域奇珍何处得来,人对美好生活自是有一种发乎本能的追求,之前大家都是苦哈哈的没有什么物质条件,那也只能捱日子。

  可今竟然有人开始偷偷的享受起来,这自然就激发了大家的攀比心:我又比你差在哪里?你既然可以,我凭什么不可以?

  尤其是这些元魏宗王们,早在洛阳居住时本就生活奢华有加,西迁之后却诸事不如从前。眼见权柄旁落于霸府,本身又全无权柄,也只剩下一点对奢华享乐的追求了。

  于是在李礼成婚礼结束不久,李泰便顺势在南郊盘下一座庄园,专门用作陈列售卖这些来自西域的奇珍商货。

  之所以不选在城中,主要还是城中人多眼杂,且不方便派驻众多安保人口,为免被人零元购了给洗劫一空,还是放在城外安排专人防守才算安全。

  李泰自知广陵王绝对称得上是一个大豪客,哪怕在诸元魏宗室当中,其家境之豪富都首屈一指,只瞧他装钱都要用几驾大车,可见心中的购物欲也是爆棚。

  但今高仲密却仍因家事而忧伤不已,显然是不方便带着广陵王前往购物。

  李泰将广陵王引入宅内中堂之后,才将情况向他简略一说,广陵王听到这话,顿时脸上笑容也是一敛,长叹一声道:“方今世道贼势猖獗、家国不安,受此乱世伤害者又岂止高司徒一人啊!人谁心底没有几分伤心故事,若就因此孤僻厌世、离群索居,又何益于事?”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轮到自己头上却很难如此豁达。若真能这么容易就看得开,当年贺拔胜也不至于颓丧到心灰意冷、满怀死志。

  广陵王这两年同高仲密也是混得感情很好,得知高仲密因此伤怀后便也暂时放弃了撒钱购物的想法,略作沉吟后便又说道:“司徒公他怀抱如此,我倒是不忍弃之独乐,总需想办法为他稍作开解。

  唉,他又有什么看不开呢?同那些无辜遭殃的百姓相比,他家今日结果也算事出有因、并不算是无辜。如今却又拿此来刁难自己,并让身边亲近之人担忧,委实不是这个年纪的人该做的事情!”

  李泰听到这番感慨,想笑却又不好意思发笑,只能在心里感慨这位广陵王果然是非常豁达之人,估计就没有什么让他看不开的,能够成为八柱国之一,除了这个宗室耆老的身份之外,估计也跟这非常豁达开朗的心态有关。

  “若能将阿叔心中幽怨化解开来,那我一定要多谢大王!”

  李泰又向广陵王抱拳笑语说道:“那些携带珍货入国的陇右商客们,我多与之相熟。来日必定为大王专设一场,毕呈奇珍以供大王挑选。凡是大王华堂有设,必是京中绝无仅有的奇珍孤品!”

  广陵王听到这话后眸光顿时也是一亮,旋即便指着李泰大笑道:“我就知道伯山户中必有珍藏!你丈人专制陇右多年,而你又新破晋阳而归,国中凡所掌兵之人,谁也比不上你畅行宝库之间,我是绝对不会跟你客气的!”

  时下掌兵大将一大财源进项那就是通过战争掠夺物资与人口,而李泰率众在东魏腹心之地浪了一大圈,甚至还攻破晋阳宫,单此一战所得便胜过了许多大将大半生的积累。

  所以尽管他还有许多乡事产业的经营并不为人所知,但如今也是许多时流公认的一个大富豪。

  当然,实际上李泰所掌握的人事资源要比他们所猜想的还要更加惊人,已经是就连宇文泰知道了都得垂涎三尺的那种程度。

  “其实有件事情,我之前便曾向司徒公讲过,只不过他那时心中仍有诸多挂碍,并没有即刻予我回应。如今看来倒是不失为一桩化解当下忧愁的良策,当然也要请问一下伯山你的看法如何。”

  广陵王又笑着说道:“我前共司徒公言,既然捐弃前我、走入关西,便已经是新生一场。如今他既不需要为了事业生计奔波劳累,也该要考虑一下余生后世。户中孤阳难调,终究不是长计。如果能够再择一位良家淑女照顾起居,料理家务,也是余生一桩福气……”

  李泰听到这里,眸光顿时一亮,便也附和着点头说道:“大王所言正是,其实我也曾有此想,只不过身为晚辈,终究不好过分干涉长辈事情,一直没敢吐露所想。大王如果能为纾解忧怀,实在感激不尽。”

  他也不甚清楚高仲密同李氏感情究竟有多深厚,但今李氏早已经开始了人生新篇章,高仲密也实在没有必要再孤独终老。这么说或许有点刻薄,但忘记一段感情最好方法就是开启一段新的感情。趁着如今仍然年富力强,也不耽误继续生儿育女并教养成人。

  李泰也担心高仲密或许会抑郁成疾,毕竟这阿叔本身就气量不大,痛失家业家人的同时还被干孙子给偷了家,这滋味委实不好消受,还是得开启新的生活篇章才能免于长久沉湎于此。

  听到李泰对此也表示支持,广陵王便又笑语道:“既然如此,那我便放手去做,总要为司徒公再续一桩良缘。伯山你有事且去,我便先入舍去探问一下司徒公心意如何。”

  李泰今天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去处理,不过也知道这事自己还是不方便在场,毕竟广陵王跟高仲密也算是个损友关系,半开玩笑就能把事情说出来,但有自己在场的话,高仲密总要维持长辈体面,即便动心也不好轻易表态。

  他这里正盘算着待会儿该去哪里混上一天,门仆又来告李屯门外求见,连忙示意将人请入进来。

  李屯入堂之后,神情颇显凝重,向李泰抱拳说道:“郎君今日若无要事,能否过府看望一下主公,主公今日心情着实欠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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