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 第286章

作者:衣冠正伦

  侯景南去豫州,同南梁羊鸦仁所部人马会师,算是正式宣告投靠南梁,毁弃了之前投靠西魏的约定。王思政自然也不客气,以其所部人马分据侯景南去出让的地盘,所谓七州十二镇尽所为所有。

  从理论上来说,西魏此番干涉东魏内乱倒也不算全无收获,反倒因为王思政的勇于进取而成了目前为止最大的赢家,拓地之广可谓立治关西以来历次军事行动之翘楚。

  但理论上来说,西魏政权才是北魏的法统正朔呢。没有实力去支撑去实践的理论,只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王思政虽然名义上占据了这么大的领地,但受困于实力,实际占有的仍然非常有限,仅仅凭着一些据点很难有效覆盖大片的领土。

  如今西魏霸府大军新败,也难及时给予王思政有效的支援。而且就算是派遣人马增援,王思政是否乐意接受还做两说。

  眼下堂中正在讨论的问题,正是有关王思政立镇何处的意见。原本在其他势力撤走之后,王思政是已经分据襄城,可是如今又将所部人马聚集于颍川,且正式向朝廷上书请求将其行台治所设立于颍川。

  “伯山你新从彼乡回归,对于河南形势想必也了解颇深,依你所见,太原公设治颍川之奏是否可行?”

  之前堂中论事尚无定计,宇文泰见李泰到来,便又向他发问道。

第0524章 阔取汉沔

  有关王思政是否应该设治颍川的问题,李泰也多有思考,甚至还曾直接向王思政发问类似的问题,但却并没有得到王思政的正面回应。

  后世有关于此也颇多论述,观点与视角各不相同,但到最后也都难免一声叹息。因为这件事突出的就是一个拧巴,很难通过清晰可见的逻辑去讲述清楚。

  宇文泰今向李泰询问王思政设治颍川是否可行,显然不只是在询问应不应该,而是有着更加深刻和丰富的意味。

  从政治、经济、军事等各个角度而言,如果颍川是河南当之无愧的中心,完全无可取代,那也没有什么好讨论的,这个选择本身就是众望所归。

  可如果颍川的重要性完全达不到这种程度,那么在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也就有了立场和利益的区别。围绕于此的不再是讨论,而是争执、是博弈,最终达成怎样的结果与道理无关。

  站在西魏霸府的角度,显然是不希望王思政设治颍川。特别是在河洛新经一场大败,对于河南方向的经略更加不能维持太过激进的策略。

  如果设治于颍川,想要长期控制河南之地的话,第一统治效果不佳,第二统治成本激增。河南与关中之间受限于地理因素和当下的战略环境,完全不足以形成良性的互动与互补。

  比颍川更适合作为行台驻地的地方,时任淅州刺史的崔猷也已经提出来,那就是襄城。襄城地在颍川偏西南位置,沿北汝水北上可以直抵伊川、与河洛相连,西去可经鲁阳与荆州所在的南阳盆地沟通,可以说是进可攻退可守,与几大战略区域都能不失交流。

  可是再怎么正确的建议,如果得不到执行,重复千遍万遍又有什么用?现在局面很明显是王思政一意孤行,就是要把行台治所设在颍川,而并不是其人不知该处何处。

  所以该不该设治颍川,本来就不是问题的核心。尤其李泰如今已经算是初步进入了霸府的决策层,而并不只是一个单纯的将领和谋臣,所谓言出法随,他如果觉得王思政不应该这么做,那么可能就得出面负责让王思政按照霸府的决定去执行。

  但这一阶段的王思政,满心都是开疆拓土宏伟大计,心中的燥热可能就仅次于南梁的萧菩萨,连宇文泰的命令都敢公然违背、不加执行,这团火是那么好扑灭的?

  李泰觉得想要让王思政放弃他的秉持,估计得直接大军前往缴了他的械或许才有可能。而这显然是做不到的,那么也就只能默认王思政所坚持的这一结果。

  因此眼下最重要的,第一是要将已经出现的矛盾争执掩饰过去,第二就是尽量降低王思政的冒进政策失败之后给西魏政权带来的负面影响。

  历史上宇文泰对这两点倒也完成的不错,答应了王思政设治颍川的请求,默认其已经半独立的地位。然后就是在王思政面对围攻的时候,并没有头脑发热的大军出援,从而将更多的力量葬送在颍川。

  或许有人会觉得宇文泰这样做不地道,但王思政做出这一选择的时候,应该要料想到这种情况。或者说问一问自己,颍川的战略价值有没有大到让他奋不顾身的去坚守顽抗?有没有大到让关西霸府不计代价的投入维持?

  李泰要回答这个问题,那就需要在一个比较长的时间维度中,讲述一下自己对于颍川得失之与霸府统治和天下大势所造成影响的看法。

  他沉吟一番后才开口说道:“臣兵驻彼乡时,所见河南确有奉道趋义之士,但也不乏昧于道义、屈于贼势之人。其地在荒年久、非是短时,贼踪虽已荡尽,凶威仍未扫除,立治不易,教化更难。太原公或许有虑于此,不惜以身犯险、设治颍川,以其皎皎风骨感化彼乡荒废之人情……”

  宇文泰听到他这么说,意味不明的干笑两声,旋即便又说道:“这么说,在伯山看来,太原公设治颍川乃是有失周全的犯险之举?”

  “凡所意欲勤事立功之志士,又岂会存意避险而裹足不前?颍川地当平野,四面无遮,若非忠勇赤胆并才力卓越之雄才,谁敢孤悬镇戍?”

  说一千道一万,王思政奋勇出击、直从侯景手中接手七州十二镇的河南之地总是一个事实,为西魏开疆拓土之功确凿无疑,这也是让宇文泰感到头疼的地方。

  李泰并不否认颍川无险可守的事实,但却只是大力褒扬王思政的胆气志力,却并不提促其改镇这一茬,也是担心真要大放厥词一通,或许宇文泰顺势就要把这事安排在自己身上。

  他对王思政虽然不无钦佩,但却并不想为其任性买单。如果有机会的话,给予力所能及的帮助那是不失道义,全身心的投入去弥补别人的错误那是愚蠢。

  宇文泰听到李泰这一回答,一时间也是有些无语。这话虽然说的避重就轻,但也太符合李伯山所思所计了,若非这样的勇毅果敢,又如何能屡创人所不及之大功?

  “唉,言虽如此,但河南四战之地,欲求定势,远非数战之力、朝夕之功。今者交战于河洛尚且不能力压贼势,若再赴战于河南,更增诸多莫测啊!”

  河洛遭受一番毒打,宇文泰也变得现实起来,不再盲目的乐观,一想到前往河南开辟新战场所需要投入的人力物力,心里就直犯怵。

  “今者河南动乱未定,反复之贼仍在,淮下之军将出,其南北边衅大起,胜负仍然未定,时机大有可趁。据地望其成败,亦是应有之义。不受兵戈之险,岂得拓地之实?”

  李泰这么说,当然不是要声援王思政,这件事他既不身在其中,也就没有高谈阔论的必要,因为被宇文泰问起不得不说上几句,但目的还是为了将话题引到他所关心的荆州局面上来。

  讲到这里,李泰也就不再掩饰自己的心意了,直接开口说道:“此番东征,凡与东贼交战,虽然侥幸未尝一败,但亦有感贼志凶顽,诚如主上所言,若欲大破之,恐非短年之功。如今关西地狭民少、虽然用极人地之力,恐怕仍然未及贼所在据丰饶之土。既需长年才可望大胜,那么补养国力亦是制贼之关键、兴国之枢要!”

  宇文泰听到这里,顿时也来了兴致,他自然忘不了李泰除了军事上的才能和表现之外,搞钱的本领同样不俗。尤其是后者,在整个霸府文武群体当中几乎都具有不可取代的地位,如今府库中所积存的钱粮,还是李泰在东征前搞来的呢。

  “伯山所言确是至理,于此你又有什么创见?”

  宇文泰望着李泰又笑语发问道。

  “当下遭逢变故者,又岂止河南一地。侯景费劲心力笼络南朝,梁帝老迈昏聩,耄耋之龄竟然轻入贼彀……”

  李泰又将之前同崔谦等人谈论时的一番说辞向宇文泰讲述一番,这一次讲的更加具体:“梁帝嗣子早夭,诸子皆壮,今所居嗣者于其户中亦不孚众望,兄弟皆有争序之意。梁家自谓事礼专注,其宗室却人性乖张、伦情淡薄……”

  梁武帝萧衍生有八子,到如今已经死了一半。死去诸子中,长子昭明太子最为知名,名声也是最好的。

  仍然在世的四个儿子,分别是第三子萧纲、也就是如今的太子、未来的梁简文帝。第六子萧纶、封爵邵陵王,如今官居南徐州刺史、坐镇京口。第七子湘东王萧绎,以荆州刺史而坐镇江夏。第八子武陵王萧纪,以益州刺史坐镇蜀中。

  同时萧衍因为没有以昭明太子的儿子为嗣而心存愧疚,将其诸子皆就大郡之封。眼下所处最为显要的,便是昭明太子第三子岳阳王萧詧,今以雍州刺史而坐镇襄阳。

  通过梁武帝儿孙们的居官履历便可以看出,其人将名城大邑皆列授宗室,地方上的军政权力大量集中于这些远近宗室手中。

  宇文泰原本还以为李泰是又有了什么敛财妙计,听完后才知道他居然是把下一步开疆拓土的目标定为南梁,便也认真思考起来。

  李泰见宇文泰颇露心动之色,便顺势将崔谦主笔那篇攻略计划两手奉上,并且说道:“荆襄之地物情久有不化,若欲立彼而求大进,则需以强济之士慑之勒之,人情井然之后物情通达,继而更作进望。臣前功未竟,心甚遗憾,自请出事荆襄,以期为主上阔取汉沔!”

第0525章 旧情不复

  “伯山果然壮气可嘉,前事方已,又立新志!若人皆如此,何患贼之不除?”

  宇文泰见李泰早有准备,便也微笑着赞赏一番。

  只不过这么重要的事情,也难即刻便做出决定,他先着员将李泰奉上的表章收取上来,略作翻看之后才又说道:“伯山你心力汇聚的建策陈计,我一定仔细阅览斟酌。无论计策当下是否可采,都会尽快给你一个答复,让你不必为此焦虑等待。”

  这已经算是非常重视贴心的答复了,若换了其他人,甚至就算是之前的李泰自己,无论进献什么计策,大行台采纳不采纳自然没有向进计者通知解释的义务。

  李泰也自知这事急不来,反正计划已经呈交上去,自己的意愿也表达出来,接下来成与不成便安待下文了。

  当他起身请辞告退的时候,宇文泰却又说道:“陇边新进一批良驹,其中优者多在内厩,伯山你便顺道挑选一匹合你心意的留用。”

  李泰听到这话,连忙又作谢恩。如今的他倒不是很在意一匹良驹名马,但这种细节上的关怀举动却是让人感动。

  李泰自己深受大行台这行为感动的同时,心内也在暗暗提醒自己之后也得注意给梁士彦、贺若敦等部将们营造一下这种突如其来的关怀惊喜。所谓知遇之恩,除了人尽其用之外,不就是从这些细节小事上体现出来?

  台府内厩位于府中东侧的兵城里,李泰在谒者带领下来到这里,便见到出出入入忙碌的马夫役力,当然最醒目的还是圈厩之间那一匹匹骏马。

  数年行伍历练,加上战场上的实际体验,如今李泰也颇具相马之能。行途中他便从谒者口中得知这一批陇右良驹本就是优中选优,送入霸府的主要用途也就是赠送内外诸将,大概也是为了向众将表示宇文导出镇陇右已经初有成效、功绩不俗。

  毕竟陇边局势如何变迁,他们关内众将也只是道听途说、感触不深,可这名驹良马却是实实在在的分发到他们每个人手上。拿人家的手短,总不好再到处宣扬宇文导能力不行、在陇右任上不够称职。

  想到这里,李泰便深为老丈人独孤信愤慨,决定要把这一批战马当中最优秀的一匹马王挑选出来。谒者道这批战马有两百多匹,与李泰放眼望去所见数量相当,可见他是较早受此赠送的人。

  经手的战马多了,李泰也养成了自己的一套审美观。当他挑选坐骑时,先看筋骨、再望神韵,最后才是皮相。甚至有的时候出于隐蔽的需求,他都刻意不选择皮相太过显眼醒目的坐骑。当然如果只是平时骑行游猎的话,那当然是越鲜艳醒目越好了。

  他一路挑拣欣赏下去,瞧着这些战马各有出众之处,可见挑选进贡时也是用了心,只觉得每一匹都非常好,若能打包全收那就更好了。

  当他视线在诸骏马身上划过时,突然有一道熟悉的身影从视线中闪过。他最开始还没有在意,但很快便感觉有些异常,再将视线转望回去定睛一瞧,顿时便有些傻眼。

  此时圈厩中有一名身穿青布短褐、作力役打扮的马夫正在用木叉翻挑那些干草饲料,当李泰瞧清楚其人侧脸时才发现这人竟是宇文护。

  “萨保兄你这是……”

  李泰自是大感诧异,忍不住便喊了出来。

  宇文护听到这喊声后,身躯动作下意识的僵了一僵,继而便下意识的向内转身,过了一会儿才转过身来,将木叉放在一旁的草垛上,向着李泰叉手躬身道:“卑职见过西河公。”

  李泰自不受他这礼,侧身避开后又阔步上前,皱眉沉声道:“萨保兄何必作态远我,你又是因何至此?士可杀不可辱,前事已有定论,为何再使兄屈作此态?”

  宇文护沦落成这步田地,心情本就不是滋味,听到李泰这么说,眼眶顿时都变得湿润起来,他低头掩饰自己的窘态,又对李泰说道:“我、我罪有应得,伯山你不必、不必为我不平。

  之前我任性揽事,不只亏败了你的前功,更连累盛乐他、他为贼掳走……我今虽然受罚贱用,但总还留有一条性命,可怜盛乐他……唉,归来至今我一直愧见他妻儿、也愧见伯山,若不作此自贱,心内更不安定!”

  眼见宇文护抽泣哽咽的样子,似乎是已经深受教训,李泰也不好当面再作嘲讽,于是便又说道:“胜败本就兵家常事,古人三败犹可创功,萨保兄你大意失足,未为不赦之罪,实在不该有此自弃之想!主上将你贬用此间,想必也是爱之深责之切,是希望你能感于艰难而坚韧不拔,身处逆境而存志高远。”

  “我知、我知阿叔的苦心,只是我、我实在羞于回顾之前的自己……”

  宇文护听到李泰这么说,泪水都直涌出来,一边擦拭着眼泪一边又说道:“但无论如何,我都要多谢伯山。虽然归后无见,但我对伯山你一直心存愧疚、也心存感激。我知是因伯山仗义发声,我才能保得性命……伯山你不恨我前事,出言搭救,今又发声激励,我、我实在不知该要如何报答伯山!”

  早从之前宇文泰询问自己该要如何处置赵贵和宇文护的时候,李泰就猜到宇文护妻儿登门求救想必也是受了宇文泰的指点暗示。兜这一个圈子,除了面子上过得去,估计还想让宇文护承自己一个救命之恩,日后相处起来能够不伤和气。

  对于宇文泰这番苦心,李泰也不由得感慨谁都不容易啊。一个是自己的血亲子侄,一个是自己一手栽培起来的心腹少壮,彼此间如果龃龉失和,也实在是让宇文泰头疼。

  李泰固然是不如他们叔侄关系亲近,可宇文护的能力却也不能取代李泰。那也只能自己想办法做上一个和事佬,修复一下他们彼此之间的关系。

  不过宇文泰应该也想不到,他费尽心思想要调和彼此关系的两个家伙全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属于是前人栽树、后人挨劈了。

  李泰自不觉得这一番苦难教育就能够让宇文护脱胎换骨、洗心革面,听他语气激动的作此表态便笑语道:“萨保兄不知该要作何报答,我今恰有一事相求。兄既然于此就事,想必应知厩中哪匹马驹最为神骏,我便暂借萨保兄识鉴来挑选坐骑。请萨保兄一定要帮我精心挑选,此事后彼此再不相欠。”

  宇文护听到这话后又连连点头道:“伯山你放心,我一定让你满意!”

  在宇文护帮忙掌眼之下,李泰很快便选定一匹通体雪白、全无杂色且皮毛如缎的骏马,瞧着宇文护都一脸羡慕的模样,可见也是真的为李泰用了心。

  待到李泰告辞将要离开的时候,宇文护又连忙上前请他今日入户做客,自己再设宴款待并为家人之前登门滋扰而向李泰道歉。

  李泰正好也没有什么要紧事情,想了想之后便答应下来,离开台府后便归家休息一会儿,到了傍晚时便带上自家娘子前往宇文护家蹭饭。当然他也不是空手造访,又将白天里宇文护帮他挑选的那匹名驹赠给了宇文护。

  宇文护受到这礼物后自然也是感激不已,对李泰更加的悉心招待,渐渐便也忘记了之前的不快、芥蒂消除,彼此间又谈笑风生起来。

  夜深时分,送走了李泰夫妻一行后,宇文护转身归舍,脸上的笑容却是荡然无存,提起一根长大的木杖便直往自家马厩而去。

  待到马厩之中,他便喝令仆人们将李泰赠送那匹白马捆绑在木架上,自己持杖入前,瞪眼抽打下去。

  那白马顿时吃痛嘶鸣起来,但宇文护却全无怜惜,手中木杖如雨点般降落下来,直至将这白马抽打的嘶声渐弱,倒地抽搐起来,他才怒声道:“将这畜生拖出掩埋,不要再留此玷污家宅!”

  家人们见宇文护盛怒近乎癫狂的模样,一时间也都不由得噤若寒蝉,不敢多说什么,忙不迭紧闭着嘴巴奉命而行。

  发泄完毕之后,宇文护丢掉手中那沾满马血的木杖,神情颇有怅然若失,抬手召来一名门下管事沉声道:“检点户内资产,有宜耕宜作、连年丰稔的园业,近日收拾一番,送去李伯山府上。”

第0526章 恐非良选

  傍晚时分,在将案头事务处理完毕之后,宇文泰才有闲暇将李泰之前奉进经略荆州的奏表找出来再仔细批阅一番。

  虽然说崔谦有关荆州的记忆已经是十多年前,但自贺拔胜经营荆州以来,与南梁之间的边界基本稳定,而在侯景进取沔北未果之后,两国之间便也于此休兵。

  所以这十多年间,人事上虽然有一定的变化,但疆域情势沿革大体未变。崔谦也走访了一些新从荆州返回的时流,资料的梳理罗列非常细致周详。

  至于计划的拟定,自然是以李泰的思路为主。侯景之乱在南梁爆发之后,长江中游地带所潜藏的各种人事弊病也都统统暴露出来。如今虽然还没有到达那个节点,但也并不妨碍李泰将这些弊病当作隐患逐一挑明列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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