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 第502章

作者:衣冠正伦

  至于灵州这个新的总管区,李泰在考虑一番后还是决定任命李贤为灵州总管。

  虽然高平李氏出现了李远父子弄乱国中,但李贤、李穆兄弟俩随后的态度与表现也都有可取之处。尤其在此番阴山之战中,李贤主动承担了翻越阴山埋伏敌后的艰巨任务,并且舍身奋战、最终配合贺若敦等追兵生擒木杆可汗,同样值得表章。

  眼下河套此地正宜挟大胜之势快速搭建起一个人事框架,但是霸府眼下却没有充足的资源投入此间,也需要依仗这些边野大豪调动其乡土资源来打下一个基础。

  李贤在得知自己得此重用后也是激动不已,深拜于李泰面前哽咽道:“唐公不以门中丑劣而见疏,仍然携某击胡建功。今更授以镇守国门之重任,自此以后,臣家门丁口永为主上忠仆,主上但有所命,自臣以下万死不辞!”

  也无怪李贤会有如此激动的表态,早在宇文泰时期,他们高平李氏便可以称得上是关西首屈一指的武力名宗。

  遭遇权位更迭的时刻,他们一家本来就颇为敏感,结果又出现李远、李植这一队作死父子,使得整个家族都蒙上一层不祥之兆。

  尽管唐公宽大为怀,除了李远父子之外未作加惩,甚至还将李穆任命于江陵这一旧日功业之地。但谁也说不准未来会不会还有什么人事余波,再将他们一家牵扯进政治风波中去。

  可是如今李贤再被任命为灵州总管,负责河套此间军政事务,虽然此间人事基础非常薄弱,但这一任命也表现出了唐公认为他既能开拓边荒人事、又能守卫边疆重镇,在才能和忠诚上给予了他双重的肯定,李贤对此自是激动不已。

  李泰弯腰扶起了李贤,拉着他笑语说道:“河西公忠义可嘉,我自然是信得过,所以委以重任。可若来年巡边,此境风物竟无增长进益,那可不要怪我严惩不贷!”

  李贤闻言后连忙又垂首道:“主上但请放心,若臣所事不善、任由治内荒废无功,愿受极刑,绝无怨言!”

第0975章 堕我志气

  或许是因为过去的这一个冬天过于寒冷,冬去春来后天气回暖的也非常快,前一天还是冰雪遍野,后一天便已经是春暖花开。

  普罗大众们没有太多杂乱的心思,尽管过去的这个寒冬难免饥寒交迫,但随着天气回暖,心情也变得开朗起来,各自盼望着新的一年里生活和劳作的收获都能向好。虽然这一类的愿景常常落空,但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相对于普通民众们单纯朴实的心思,北齐一众上层权贵们的心情则就要复杂得多,很难用单纯的得失喜悲去判断和形容。

  过去这个寒冬,好的事情固然有。最让齐人感到欣慰和欣喜的,莫过于西朝宿敌宇文泰的死亡。

  当年神武皇帝几番大军出击,非但没能诛灭宇文泰,反而坐望其人在关西做大做强,这也称得上是东朝人的一个心结。

  如今东朝已经代魏入齐,彼此间虽然已经没有了法统的竞争,但仍然在关西坚持魏统的宇文泰霸府对于关东政权而言始终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现在宇文泰这个宿敌终于死亡,而且还是死在了与北齐之间的战事当中,一直积压在胸膛中的压力骤然消失,不免给北齐群众顿觉天地宽之感。

  只可惜故事至此并没有戛然而止,前半程多么让人感到舒心快意,后半程就有多让人糟心压抑。

  如果要让人选择最近十年来最让人憎恶讨厌的西朝人士、尤其是对晋阳勋贵们而言,那么绝对非李伯山莫属。而在这么重要的时刻里,李伯山也并没有缺席,且还稳定的发挥其人一贯以来恶心人的水平,几场战斗进行下来,不只彻底的扭转了战场局面,甚至还让北齐痛失斛律金等一众晋阳勋贵的代表和中坚力量。

  最后双方罢兵谈和并进行的洛水之盟,对北齐而言、尤其是齐主高洋这样的性情强直好斗之人,绝对是一大耻辱,而且这一场盟约也给北齐政局带来了非常严重和深刻的影响。

  当年东西对峙之初,以高欢为首的一干六镇豪强们主要都留在了东朝,西朝宇文泰等则处于比较弱势的地位,因此接连发生镇兵督将向东逃的事情。

  如今局面好像是反过来了,西朝李伯山权势愈壮,吸引的诸多关东世族都蠢蠢欲动、争相投奔起来。在执行和谈盟约条款的时候,邺城朝廷需要盘点与陇西李氏关系密切的关东人士,这才发现在此之前居然已经有了那么多关东时流私下里投奔了关西!

  这件事自然让人震惊不已,而也给一众名门世族成员都打上了一个可疑的标签,甚至就连宰相杨愔都受到波及。据传当这一情况奏至晋阳时,皇帝陛下震怒不已,几欲拔刀剖刺杨愔胸腹以观其心肝是否赤红,后在众人力劝之下才饶恕了杨愔。

  因为这些事情牵涉太过深重,许多人对此都讳莫如深、不敢多说什么,故而此番河洛战事相关的事情在国中也都热度极低。甚至就连咸阳王斛律金的丧礼都受到一定的影响,哀荣有逊、草草收场。

  因此在过去这一个寒冬里,唯一可称的事情那便是年末之时又在北山长城外大破突厥之军。

  好歹这一件事没有什么令人纠结的元素掺杂其中,是一场纯粹的大胜,既检验了北山长城对于漠南胡扰的抵御效果,同时也再次狠狠的教训了突厥一通。想必自此以后数年之内突厥都未必再敢犯边,使得北齐得以从容休养,并且用心向其他方面进行开拓。

  之前实在是太过糟心,所以在此番征师凯旋之后,齐主高洋便在晋阳城外举行了一场盛大的犒军仪式表彰将士功勋,想要以此一扫之前的颓气。

  凡所出征突厥的将士,自主帅上党王高涣与大将薛孤延以下尽皆受到了重赏。薛孤延更是籍此一举封王,并被任命为肆州刺史这样的重要职位,一跃成为晋阳勋贵之中首屈一指的头面人物。

  尽管此番齐主高洋并没有亲自率军出击突厥,但能够快速的摆脱河洛战事不顺所带来的恶劣影响、当机立断的下令出击失去策应的突厥大军,也尽显高洋决断之英明、性格之刚强果敢。

  由于河洛一战多有失利,平秦王高归彦的战败在一系列的败绩中便不再显得过于突兀,归国之后虽然也遭受了一些刑罚,但仍然未失宠眷,还是被保留了领军宿卫之职。

  为了能够再次博取皇帝欢心,高归彦便着令将已经发配诸州为奴的突厥战俘再次召集起来,并且奏请在晋阳郊外兴造游苑,苑中堆山砌石作塞外群山之状,再将那些突厥战俘分布苑中,请皇帝入苑游猎杀胡为乐,号为逐胡戏。

  高洋在稍作尝试后,对此游戏也是十分的喜爱。随着国内局面的稳定,他的心态已经不似建国之初那样雄壮勤勉,越来越钟爱各种享受,但也非常怀念早年间逐敌塞外、破贼千里的壮阔经历。

  高归彦为他量身定制的这个逐胡戏,既满足了他回味当年征戎破敌快感的同时,又免去了真正出征塞外那卧雪饮冰的辛苦。正所谓白天扬鞭塞外、杀胡为乐,入夜后高卧软衾、美酒佳人,这才是真正畅快恣意的人生。

  于是在几番游乐尽兴之后,高洋便又恢复了高归彦之前被剥夺的官职与削减的封邑,恩宠更胜从前。

  得到了丰厚的回报之后,高归彦顿觉受到了鼓舞,越发热心的操弄起这些事情来。为了扩大游苑的面积,甚至就连晋阳周边种植牧草的牧田都被圈占起来,并且还让人打造起突厥可汗和诸权贵的仪仗,从而更增加皇帝逐胡杀胡的乐趣和成就感。

  然而好景不长,当此晋阳君臣还在为此嬉戏乐此不疲的时候,一则塞外的战事消息却从北山长城外被快速的传回了晋阳:西朝李伯山率部直出河套,于阴山之阳大破突厥十万大军,并且收斩突厥木杆可汗!

  当这一消息被送达晋阳的时候,齐主高洋正受高归彦所邀,来到这扩建完毕的游苑中作逐胡游戏。听闻此讯之后,高洋脸上原本张扬恣意的笑容顿时一僵,旋即脸色便陡然转为阴沉,手中弓刀齐掷于地,同时怒声喝骂道:“羌儿竟可为此!”

  且不说心情大坏的高洋,平秦王高归彦还正乐呵呵在游苑深处带着卫兵们继续布置那可汗大帐,力求要让皇帝杀至此间时能有一个逼真的游戏体验。

  可是他这里都已经布置的颇为妥当了,皇帝却仍迟迟还未寻至。高归彦还道是游苑扩建太大,皇帝不好寻来,忙不迭引人前往迎接,行至半途却见皇帝亲信的备身正都督刘桃枝正率一队甲兵气势汹汹而来。

  “都督等不奉御左右,何以先行?”

  高归彦见状后,心中还有些不悦,不想自己精心布置的主题场景被刘桃枝等粗豪武人所破坏,于是便当道发声训斥。

  刘桃枝对此却恍若未闻,只是向着高归彦叉手说道:“末将奉命而行,请大王恕某无礼、切勿抗拒!”

  说完这话后,他便对身后甲兵们招手呼喝道:“拿下平秦王!”

  随着刘桃枝一声令下,其后甲士们便一拥而上,将高归彦牢牢捆缚起来。

  高归彦遭此待遇之后也是又惊又怒,瞪着刘桃枝先是破口大骂,但却不得回应,待到甲士们将他拖曳返回,他才惊慌的小声对刘桃枝说道:“前日家中乐伎,都督既喜,稍后便送至府上,并有金帛赠礼。唯请都督告我,事何以至此?”

  刘桃枝听到这话后,脸色才稍有缓和,凑近过来轻声道:“羌人塞外击胡,斩木杆可汗。大王无罪,为戏不美……”

  “这、这怎么可能?”

  高归彦听到这话后,脸色顿时一变,旋即便意识到自己这番真是倒霉的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

  不只高归彦感觉此事不可思议,高洋同样不能相信,他甚至都来不及返回晋阳宫,当即便着令凡所知悉此事之人统统入此觐见,一再追问之下,才满心不甘的确定当真是有此事。

  当高归彦被缚至近前时,高洋顿时又气不打一处来,阔步入前抽出佩刀,用刀脊不断的抽打在高归彦身上并破口大骂道:“狗贼、狗贼,堕我志气!羌儿亲自出塞杀贼,狗贼却诱朕作此羞耻游戏!可恨、可恨!”

第0976章 江南可定

  高归彦被那刀身抽打的连连惨叫乞饶,单看皇帝铁青的脸色,也能感受到皇帝眼下的羞恼。这事换了一般人恐怕都不好消化,更不要说素来以刚强暴躁而著称的皇帝陛下。

  自从拥父兄基业而创建北齐以来,几次御驾亲征,尤其是对塞北柔然、突厥等强族的作战胜利,乃是齐主高洋最值得称夸的赫赫武功。

  不说外人如何对此极尽褒扬称颂,高洋自己内心对此也是引以为傲、颇有自矜,所以近年来渐渐滋生骄慢,对国中军政大事都不如往年那般勤勉用心。

  就拿过去这一系列的战事来说,虽然河洛方面前胜后负、波折横生,但还有一场与突厥的交战胜利可作遮羞,让人聊以自慰。

  可现在西魏的李伯山同样也大破突厥、甚至还收斩突厥首领木杆可汗,而且还是在河洛方面强迫北齐妥协罢兵之后,转回头返回关中先定内乱、后创奇功。仅仅只是一场战事,便取得了高洋数次出塞都没有达成的壮功!

  这对本就心思敏感、自尊心强烈的高洋来说,不啻于一场赤裸裸的羞辱。而更加难以让人接受的是,当别人亲自出塞斩杀突厥可汗的时候,他还在这里跟个顽童一般乐呵呵的玩这些杀胡游戏,这更让高洋羞愤的一时间都难以面对自己。

  作为始作俑者的高归彦,这会儿自然是免不了要承受高洋的迁怒。他此刻满心的羞愤与落差,又哪里还顾得上高归彦同族长辈的身份,刀脊不断的抽落下来,高归彦身上的衣袍都被刀刃割裂抽烂。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啊!臣冤枉、臣冤枉……真正有罪的,是、是去岁出击突厥的那些将士,是他们啊!”

  高归彦这会儿为了活命,只能将皇帝的怒火转移到别人身上去,忍着身上的剧痛连连呼喊道:“是、是上党王等,他们纵敌……羌贼交战河洛已经力疲,所以才不惜拜求我国罢兵以自去,其国纷乱、无力击强,一定是、一定是上党王等虽然重创突厥,但却不肯继续追杀,才使突厥西逃,为羌贼所得!”

  高洋听到这话后,眸光顿时一凝,旋即便也皱眉思索起来,顾不上再去抽打高归彦。

  高归彦眼见此言凑效,便又连忙说道:“陛下几番征讨,突厥早已损伤惨重、不复强盛,如此遂为羌贼所趁。如人食饼,前九入腹,后一而足,功不在后而在于前啊!陛下击贼已经积功过八,前事诸将但能进二,事不必就于羌贼,我国可得全功!”

  “来人,速、速去!召、不,速擒阿七、薛孤延入宫,速去!”

  因为听信了高归彦所言,高洋心内自是愤懑不已,甚至都不愿称呼前事诸将官爵,当即便大声喝令道。而他自然也没有了游戏的兴致,当即便着令起驾返回晋阳宫,临行前并下令将此游苑拆除,凡所参与督造的官吏尽数发配甲坊为奴。

  至于平秦王高归彦,则因为向高洋提供了一个新奇的辩解角度,所以暂时免于遭罚,仍可随驾归宫。

  高洋当然清楚高归彦作此言论的心理,不会被其轻易糊弄住。可问题是,他也需要这样一套说辞来维持其塞外一系列战果的庄严性和含金量。

  否则西朝李伯山首次出击便擒杀突厥可汗,而他连年出塞竟无如此辉煌战绩,如此对比之下,他又如何自处、何以慑人?

  只不过上党王高涣凯旋之后已在年初前往邺城,而薛孤延则在肆州刺史任上,两人都不是能够召之转瞬即至。当高洋返回晋阳宫时,因为无处迁怒,心中便不免仍是积满愤懑。

  原本这一情报是沿着特殊的情报渠道快速的送达晋阳,可是由于高洋对此难以置信而连连召见接触相关情报之人加以垂询确认,使得此事也在晋阳小范围的传播开来。

  晋阳的权贵大臣们大体也都明白皇帝的秉性风格,略微能够猜到皇帝得知此事后是何感受,因恐皇帝气急失控,故而平原王段韶、侍中赵彦深等几名重臣便都忙不迭来到晋阳宫外求见。

  听到几员重臣宫外求见,高洋的心情更加恶劣,但在沉吟一番后,还是着员将他们引入进来。

  待到几人趋行登殿,高洋垂眼望着段韶,语调不善的沉声道:“王急急入见,是欲嘲我?”

  段韶闻言后连忙摇头,旋即便又说道:“陛下立国以来,以强盛为体,以正直为用,不臣者必讨之,煌煌武功,四邻为慑。西贼所守本就困蹇之业,地狭民弱、壮气难申,是故以巧以媚、以悦四邻。突厥之与羌虏,旧久为盟,之前更是相约犯我。

  突厥与我交战之时,知我强盛,故每以全力进攻,稍不尽力,不免身死。李伯山新人执政、风格有异黑獭,而突厥可汗不能深查,又因旧盟而失防备,轻敌兼于不备,军败身死也是理所当然。凡据浅表以论长短者,俗人愚计,又何必在意!”

  听到段韶这一番说辞,高洋脸色便更显舒缓。相对于高归彦那一番歪理狡辩,无疑段韶这一套说法更加的能够让人接受。

  但他还是忍不住叹息道:“世人本就每多愚俗,能有卓然高见者更有几人。王曾与羌子对阵交战,依王所见,朕与此徒,孰可更称英迈?”

  段韶听到这个问题后便微微皱眉,一时间也不知该要如何作答,默然片刻后见皇帝仍是两眼认真盯着他,看样子是真的希望自己能够给予一个公允的判断和评价。

  “以事才论,李伯山当真可称英流。臣与余者对阵,必期以克敌制胜,而与李伯山对战,则唯竭力以求不败而已。争胜心起,必然有失,唯克己自守,以望周全。”

  沉吟了好一会儿,段韶才又开口说道,直言他在面对李伯山的时候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保守心理,但很快便又望着皇帝说道:“但事分一类才可比较,尺寸之间方见长短。李伯山诚然羌廷名臣,可陛下乃是英雄天子!陶埏虽有巧工,又安能比于金玉之质?”

  这有些圆滑取巧的回答,显然不能令高洋满意,他旋即便皱眉道:“若我非是天子,而与其同朝为臣,彼此才具,谁为前班?”

  段韶本就不以辞令见长,之前的几番应对已经有点烧脑了,见到皇帝还是不依不饶的追问,顿时便觉为难起来,于是便转头望向赵彦深等同行入殿几人。

  “命数天定,尤其陛下履极称尊,更加是天命所归、天数所定,寰宇之内岂有贰情!羌人得势关西,所趁其主暗弱不明,若入我朝,不为鹰犬、当为肉糜!”

  赵彦深见状后便上前一步,也用话术安抚皇帝明显是被刺激的有些失衡的道心。

  高洋当然不是什么软弱自卑到需要臣下悉心呵护的皇帝,之所以心态失衡,主要还是乍一听闻这一消息之后有点过于挑战他的认知和经历。

  段韶和赵彦深等人所言虽然仍未正中他的心意,但也让他明白了此事倒也不必想的过于极端,尽管心内还有些不爽,但也不再像最初那样难以接受,甚至还隐隐有几分热血再被挑拨起来的感觉。

  “能以一战而杀胡邦酋首,此功绝不寻常!向者只道人间诸事皆是寻常,以至于志懒意惰,竟为羌人超越。可知行入逆水,不进则退,我虽天子,但亦不可懈怠!”

  在将心情稍作收拾之后,高洋便又指着殿前亲信赵道德说道:“我溺于酒色之戏而荒废志向,自此以后若复失节制,道德杖我警我!”

  殿内众人闻听此言后无不面露喜色,那受其所命的赵道德更是深拜于地、一脸激动的说道:“不意胡酋之死能使陛下志向奋发、更生光大邦家的抱负,这胡酋死得其宜!先帝泉下有知,亦必喜明君在位、家国有福。”

  然而殿中几人没有高兴太久,高洋接下来的话却又让他们脸色微微一变:“天下强直好斗者,又岂羌儿一人?旧事所积前功为其得矣,朕虽不屑与争辩,亦需使我臣民知晓孰为英雄!速召唐邕等入见,为朕招聚诸军于都下,讲武励功,复平边塞!”

  他本就生性要强,心中对此终究难以释怀,于是便又决定召集内外诸军检阅讲武,顺便再检点一下诸方边境可有边患须得用兵讨平。

  不过也得益于他过往数年连番征战,使得境域周边并无强敌敢于继续挑衅北齐。塞外最能看得上眼的便是突厥了,可是在经历阴山一役后,突厥在漠南的势力纷纷撤回漠北。

  高洋倒是想要亲赴漠北征讨其部,可是当这一想法稍一流露出来,顿时便遭到群臣齐声劝谏。如今的突厥也已经根本没有南来侵扰的实力和胆量,如果仅仅只是为了炫耀赌气便飞渡关山、远击万里,就连眼下的北齐也实在是有些吃不消,绝对不是明智之举。

  正当高洋满腔壮志无从发泄、又开始沉溺酒色的时候,终于有一个合适的目标出现在视野中:之前投靠北齐的南梁徐嗣徽使人奏告,杀害王僧辩而执掌南梁霸权的陈霸先正陷入诸方叛乱、疲于应对的境况中,如若此时遣员过江直击建康,陈霸先腹背受敌,必然不敌,江南一战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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