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衣冠正伦
而当听到他侄子陈顼因为想要返回江东而自作主张、从而触怒李泰时,陈霸先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但并没有及时发声表态,而是听徐陵将此事前情全都讲述一番。
“能为伟事者,其无前迹乎?李伯山用令之严明、处事之干练、待人之宽宏,确是令人叹服啊!”
听完徐陵的讲述后,陈霸先感触最深便是李泰对于下属那种绝对权威的控制。
最能体现上位者权威的,便是刑罚,生杀予夺,无所不能!而为了确保刑令能够贯彻下去,不引起下属的抵触与反抗,就需要佐以各种的统治手段。
统治的本质就是剥夺,剥夺被统治者的时间、体力、财富、自由乃至性命!好的统治能够让被统治者心悦诚服的接受,甚至于主动的去奉献。而坏的统治就会让民怨沸腾、叛乱四起。
陈霸先在听完这件事情之后,第一反应就是这样的事情也值得严惩自己的下属?并不是他的道德感不高,而是巧取豪夺、欺男霸女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真要去立法追究,那基本上别的事情不用做了,单单这一项就能耗尽一个政权所有的行政力量!
李伯山居然就此严惩自己的心腹下属,这所反映出来的律令严明甚至都超出了陈霸先能够理解的范畴。统治虽然是一种剥夺,但想要发展为稳定的统治,那就必须要进化成为交换,用你所需要的来换取我所需要的。
陈霸先同样也非常强调军纪,当年大军平定侯景叛乱时,众多的军伍都在城中抢劫掳掠,唯独陈霸先约束部伍、没有参与这样的暴行,之后他能比较顺利的掌控建康局面,也和这一点比较有关系。
但就算是陈霸先,也并不觉得军纪需要严明到这种程度,或者说没有这样的能力维持到这一步。因为军队是其权力来源,而将士们之所以听命,除了对于荣誉和前程的追求之外,也是需要满足他们当下的各种生理需求。故而一定程度的放纵,既能保持军队的活力,也能降低养军的成本。
从这样一件事情当中,陈霸先感受到的是李伯山对其内部的绝对控制、以及在军队建设上所投入的巨大成本,同时也能感受到李伯山的勃勃野心。
因为自古以来,道德就是比暴力更高一等的统战工具,同时也需要使用者有更强的力量与更高的技巧。如果罔顾现实而陷入对道德盲目虚无的追求,对个人而言会摧毁他基本的价值观,对一个政权而言则就是自取灭亡。
李伯山显然不是一个盲目追求道德快感的愚人,而其宁愿花费最高的成本来维持一个更加严明的军纪,不只体现出更加深厚的底蕴,也意味着需要获得更高的回报。
再联想建康保卫战以来他明明在大胜形势之下却感觉处处受制于人,陈霸先的心情便不免更加的低落,虽然自觉有些不乐观,但还是忍不住询问道:“徐尚书此番接洽长安侨人,不知有多少希望重返乡土?”
江陵之战给南朝带来的另一大伤害就是大量时流被掳走,以至于江东才士乏乏,甚至连一个基本的朝廷文武班底都凑不齐。
因此这一次与西魏通使,陈霸先也是希望能够借助徐陵的影响力,看一看能否从长安再召回一部分原江陵朝士,起码把人事框架给搭建起来。
但在听到徐陵对关中人事的描述之后,他心内也不免变得有些信心不足。他本就不是江陵潜邸旧人,与那些江陵时流乏甚交集和号召力,而西魏的政令又如此严明有序,并没有对南人群体性的压迫与制裁,只凭着乡土感情的感召,怕是没有多少人肯放弃刚刚有所稳定的生活。
果然徐陵在听到这个问题后,便不免面露尴尬之色,沉吟一会儿之后才又开口说道:“下官此番前往并未久居,所接触侨士亦不为多。彼类多有初抵长安、惊魂未定者,思乡之情尚未大热,况又忧于江表战乱。但今丞相痛击贼齐、扬我国威,必也能使群情振奋,若再前往走访,群情想必能有不同!”
“希望如此罢!”
徐陵说的已经算是比较委婉,陈霸先若再追问详情的话,反倒显得有些自取其辱了,故而便也不再就此话题深问下去,又拉着徐陵询问一下行途所见风物诸类,然后才安排亲兵将徐陵礼送归府。
随着建康的危局解除,陈霸先原本留在吴中的妻女家眷们便也被送回建康。
而在见到陈霸先之后,其妻章氏便不无忧怅的开口说道:“主上此番大破敌军,使我国势大壮,主上也威名传扬,能不能挟此胜势着魏人送还我儿?”
陈霸先听到这话后,顿时便也沉默下来,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沉声说道:“此番能够破敌,魏人也助我不浅。之前遣使已经有言将两儿作质魏国,今方破敌便欲催讨质子,实在不是为盟之态。”
讲到这里,陈霸先也是颇有无奈。他门下诸息皆不免早夭,唯陈昌一子长大成人,如果有可能的话当然是希望能够儿子尽快返回身边,对其加以看顾与教导。
但是首先他这个大破齐军的威名在魏人眼中究竟有多重还不好说,其次双方的盟约讲定除了共同抗击北齐之外,还有开放姑孰作为互市贸易的地点。
如今盟约的前半部分西魏已经完成了,后半部分的互市协定都还没有进行。他想在此刻便要求西魏将儿子送回,无疑是不可能的,而且还会令本就比较脆弱的同盟更加动摇。而眼下双方的形势来看,如若西魏将谋略的重点放在江东的话,那能够造成的威胁和压力可就要比此前的北齐大得多!
章氏听到这话后,眼圈便是一红,垂泪轻弃道:“可怜我昌儿,自别父母,无所依仰,有家难归,更不知还要漂泊几时?”
陈霸先闻言后便又温声向章氏讲了讲之前徐陵所奏西魏对陈昌的各种关照,告诉她这儿子在西魏不只衣食无忧,而且还能进国学读书、接受教育。
章氏听到这里后,心情才略有好转,但转眸便又沉吟道:“昌儿今年已有十九,早已经到了婚配之年。主上嗣息不旺,是妾之大罪,无为此情再遗孩儿。今他虽然漂泊在外,但父母也可为选江东名家女子送往魏国作配啊!”
陈霸先闻言后也是心意大动,子息不旺对他而言也是一桩心病,如今更关乎功业的传承问题,尤需严肃对待。而自家夫人所提出的这一建议,也的确值得考虑。
章氏见丈夫也露意动之色,便又自己盘算道:“妾居乡里时,吴中诸家如沈氏之类亦多走访,门下多好儿女,皆可访聘配我孩儿……”
陈霸先对此却有自己的见解,在沉吟一番后便摇头说道:“吾儿远别已领父母牵挂,思之难归,更何忍将此离苦加于旁人。李伯山系我孩儿于其都下,亦应关照周全,方能不失盟义。我家虽是素门,于时亦可称雄,他若肯与亲近,亦无患乏于礼币聘与结亲!”
第1000章 癫狂人主
北齐邺都皇宫中,殿堂内一片凌乱,齐主高洋仿佛一头被激怒的猛兽,须发散乱、赤身裸体的在殿中一边怒声咆哮,一边挥舞着佩刀劈砍着殿中的柱子与器物。
殿中群奴无不脸色惨白、瑟瑟发抖,有的奴婢受不住这种惊吓,哭喊着拔腿便往殿外跑去,然而此举顿时将高洋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他大步追赶上来,掷刀将那奴婢砍翻在地,而后便又将之拖回殿中,不理会这奴婢的哀号乞饶,直接将这奴婢就殿肢解。
这一幕看得殿中群徒更加的毛骨悚然,而殿外等待觐见的一众大臣们在听到殿中传来的那凄厉的不似人声的嚎叫后,一时间也都脸色煞白。
良久之后,殿中人声消落,才有宦者战战兢兢的行走出来,向着廊外众人喊话道:“陛、陛下召常山大王、杨相公等登殿入见。”
自从淮南战报入京以来,几人便心知大事不妙,立此等待已有一个多时辰,无论精神还是体力都承受了不小的压力,此时虽得召见,也都心情沉重,自知无从避免,只能硬着头皮登阶入殿。
这几人方一入殿,便有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扑面而来,杨愔因觉脚下一滑,垂首一看竟见一截血肉模糊的肠包不知何时裹在了履前。惊愕之下,他险些跌倒在殿内血泊之中,因见殿上皇帝正自鹰视于下,便也不敢又太大动作,只能趁着趋行搓脚将鞋上肠包甩开。
“尔等误我、尔等误我!”
待见几人登殿,高洋直从御床站起身来,指着他们几人破口大骂道:“羌贼负约欺我,致我师旅大败,非尔等日前苦谏,焉得此祸!”
众人也都自知理亏,他们也实在没想到那李伯山竟能失信失义到这种地步,约书墨迹未干,便直在淮南狠刺了齐军一刀。这会儿被皇帝指着斥骂,也都低头不敢反驳,任由皇帝发泄一番。
然而这会儿高洋心中已是恼怒至极,远不是虐杀几名奴婢、辱骂一番大臣便可消解的。
他常常自矜功业,但是如今却在自己最为得意的领域被对比的体无完肤。
虽然说之前洛水议和也有利于北齐当时的情势,避免了两线作战的窘迫,并在之后能够快速抽调集结力量反攻突厥、将之逐走,在当时而言也是正确的决定。
可是之后事态的发展却让这决定的最大受益方成为了西魏这个宿敌,李伯山快速自河洛抽身,先是平定内部叛乱,旋即便又在突厥后路直接截杀突厥可汗。而到如今更是直接将和约当作狗屁,又与南梁联手在淮南狠狠背刺一把齐军。
高洋自履极以来对外最大的两项开拓之功,第一便是在漠南扫荡柔然、突厥等一众胡部势力,第二则就是趁着江东陷入侯景之乱而占据了淮南大片领土,使得齐国无论是声势还是实际的疆域领土都大大超越其父兄时期。
可是如今,时间仅仅只过去了半年,这两项高洋最引以为傲的功业便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摧毁,而且还是受损于同一人手中!
高洋近来情绪本就多不稳定,喜怒无常,如今再被淮南送来的败绩战报狠狠刺激一番,整个人都陷入一种竭斯底里的癫狂状态。
在将之前劝与西魏和谈的几人怒骂一通后,高洋便又怒声喝道:“速、速召魏收入殿,为我作文,传檄召兵,讨伐贼羌!”
殿内几人闻听此言,无不脸色一变,但见皇帝癫狂盛怒的模样,一时间也都不敢劝阻,唯有杨愔见众人拒不作声,于是便硬着头皮入前道:“陛下息怒、请息怒,方今师旅新遭重创,邺下并无盛甲可用,此事诚宜从长计议啊!”
杨愔话音未落,高洋便又怒视而来,还没有等到他怒火发作,殿中侍卫的武将刘桃枝便大声道:“杨相公此言谬矣,邺北三台用役三十万,即便以十役当一甲,亦可作数万兵用,何谓无兵讨贼?主辱臣死,羌贼如此负义欺上,末将等皆欲杀之泄愤,士心大有可用!”
“桃枝当真忠勇壮士!”
高洋听到这话后,怒气冲冲的脸庞才显露笑容,他径直走下殿堂,直接抓下高演的帽子、杨愔的衣带,一并掷于刘桃枝的怀中,并又说道:“恨尔命薄,高位难封!但若能为我收斩羌贼,又何惜授尔名王之爵!”
刘桃枝没想到一句拍马屁的话竟得如此豪言嘉许,一时间也都惊讶的脸上不知该要作何表情,他捧着高演、杨愔二人的冠带,又扫一眼神情阴郁的两人,终究还是没敢随杆儿上的应承下来,而是忙不迭叩首道:“陛下渴否?臣为陛下进酒润喉。”
高洋听到这话后也是馋虫大动,于是便喝令进酒,在这遍布血污的殿堂中痛饮起来。而当受到召见的魏收匆匆登殿时,皇帝早已酣然,却仍不忘着令他快快拟写诏书檄文,而当魏收强忍着恶心挥毫写就,呈上御览的时候,高洋已经昏昏不知人事,一口酒水都吐在了檄文上。
修建三台的役夫自然是难当甲兵使用,尽管北齐仍然拥有强大的动员力,但国力也并非无穷无尽。虽说江东此战丧失的主要是河南、淮南等地的甲兵,但哪怕是最精锐的晋阳兵,也在去年年末刚刚同魏军硬干几仗,斛律金的儿子们都还未出热孝呢。
所以就算眼下便要发兵讨伐西魏,也根本没有合适的大将担任主帅。至于皇帝陛下御驾亲征,则就更加的让人不能放心了。
高洋酗酒竟夜,待到第二天醒来之后,虽然不再叫嚣讨伐西魏,但却又下令严查境内陇西李氏宗属,意欲加以极刑。
然而一通搜查起来却发现,李氏族属尽数西去。这顿时又令高洋震怒不已,直接勒令扩散追查,不只李氏一族,就连与之有姻亲关系的人家也并不放过。
可是这样扩大的话,无疑是将所有的关东世族都纳入了打击范围之内。自北魏太和改革以来,胡汉上层媾和为盟,彼此之间都有着千丝万缕、错综复杂的关系,若想将某一条连根拔起,结果就是会将整个世道都撕裂开一个莫大的缺口。
身为宰相、又同为世族代表的杨愔自然深知这当中利害,得知皇帝竟欲如此,忙不迭入宫苦谏:“衰德之门,竟生孽种。李伯山一人失义,实在不宜天下人为之捐躯!关东诸家虽有不肖,亦有贤德。崔氏太姬,若数渊源,亦为李氏女子所出,但其诞养国母,焉可罪孽论之啊!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崔太姬便是赵郡李希宗之妻,因是李皇后之母而受封太姬,而其母亲正是出身陇西李氏李玙之妹,李玙则是李伯山未出五服的堂伯。这要真一路追究下去,就连皇帝都会家宅不宁。
然而高洋听到这话后却瞪眼怒声道:“老物竟然还有如此孽亲?如此我焉能饶之!”
说完这话后,他便直接下令诸百保鲜卑将士们整理仪驾,护送他直赴坊里岳母家中去问罪。
杨愔本想凭此劝说,让皇帝放弃作此追究,却不想更激发皇帝心中戾气,他一时间也无计可施,一面着人入宫去告知皇后此事,一边又返回官署,安排使者快马加鞭前往晋阳去将此情况告知皇太后,希望太后能够赶紧到邺城来对皇帝有所约束。
高洋待入李氏宅中,便着员将岳母擒入堂内,大声质问崔氏何以偏为陇西李氏女子所出。这个问题崔氏自然难答,只能垂首低泣、恳求宽恕。
正在这时候,崔氏另一女儿李氏并其夫婿前魏宗室元昂入宅来访,及见母亲遭此无礼对待,李氏忙不迭叩首乞饶。
高洋本已垂涎李氏姿色,今见其哀怜之态,欲火便难忍耐,直将李氏捉入室内逼与苟合。待到泄欲行出,他又觉其夫婿元昂甚是可厌,便着令左右捉其于廊下,引弓以鸣镝射之,鸣镝每一声锐响便伴随着元昂的惨叫声。
高洋听着这声音却是兴起,直射百数箭才罢手。鸣镝虽无锋芒,但那劲力却是实实在在砸击在身,高洋罢手之后,元昂胸骨肋骨尽折,呕血数斗,早已气绝。
皇后李氏入宅后眼见此幕,惊得脸色惨白,尖叫一声便直卧于地。高洋得见皇后至此,脸上癫色才稍稍收敛,忙不迭让人将皇后送去内宅,又让人打扫此处,并将守门的甲兵擒来,一边挥刀劈砍一边怒骂道:“皇后入此,竟不来报。惊我爱妻,着实该杀!”
就连皇后之亲族尚且不能免于凌辱,其他邺城的名门豪族也不免因皇帝越发暴虐的行为而瑟瑟发抖。
皇太后娄氏入京之后,对此同样无奈,只垂泪轻泣道:“是儿虽癫,无至此态。今竟如此,莫非当真是遭恶徒夺其气运?”
听到皇太后作此言,当即便又有方士进言发掘境内陇西李氏一众祖茔,作法厌之,或可令皇帝恢复清明,并保国运昌盛。
这要是切自己血肉,娄氏或还得犹豫犹豫,但若是扒仇敌祖坟,那当然没什么可犹豫的。就算无效,起码也能泄愤。
于是邺城周边陇西李氏李玙等亡人坟墓尽遭扒毁,僧佛方士作法之后抛尸荒野。但陇西李氏真正的祖茔所在还是洛阳,尤其李伯山的祖父李虔、曾祖李承,以及李冲等人都是逝于洛阳、葬于偃师,当邺城禁军前往河洛准备继续破坏的时候,却发现这些旧坟都已经被迁走。
第1001章 巡视军府
李泰倒是不知道北齐竟会扒他祖坟,但是高家向来都有祸及妻儿、满门株连的传统,对自己人尚且如此,更不要说对敌人。信高家人讲道义,还不如给秦始皇打钱。
所以为免祖宗托梦向他哭诉,他便也将先人迁坟挪到了关中来,择良辰吉日重新安葬在了咸阳,起码日后上坟也方便。
相对于邺城高洋一个人的独角戏,近日的关中、尤其是长安倒是很热闹。自从四月初八佛诞节以来,各种各样的论法辩经等活动接连举行,对关中一众佛道信徒而言便不异于一场场的视听盛宴,就算是听不懂,也爱听这热闹。
李泰作为此事的发起者,却没有去凑这些热闹。归根到底,他的本意也不是为了搞什么宗教盛事,而是为了借着此事而大肆敛财。
参加辩论的这些佛道高士们,除了两名西魏皇室所供奉的高僧实在不好操作,其他的大德高僧都是用钱粮物资竞选出来的。
单单八个大德高僧的称号,便给霸府带来了上百万石谷物和其他数量可观的物资收入,虽然天水光明寺和陕北师佛寺都是李泰安排的托。但其他六位大德高僧却是货真价实的捐输物料,才得以进入决赛圈,亮相辩论会。
至于道士们,李泰并没有进行此类的操作。倒不是因为对道教更有好感,而是因为道士们有点穷。北朝道教的传承自天师道寇谦之以来,便是一直下坡路的状态,在上层既得不到统治者的重视,向中下层的渗透力量也远不及佛教那样强大。
李泰想搞这个佛道大论坛,亏得是张石奴找到他的几名楼观道师兄弟们,否则甚至都没有关中本土的道教代表。但是这些楼观道的道士理论水平也挺一般,估计很难达成一个势均力敌的状态。
李泰当然不想因此一场辩论便搞的弄假成真,真的让沙门一统关中宗教界。只有佛道双方势均力敌、互相制衡,政府的行政力量才能够有充分的介入空间去调整和制约宗教信仰。
于是他便又选拔了许多的江陵人士,让他们也加入到辩论中来。梁帝萧绎在江陵遭受进攻的时候都要开坛讲《老子》,百官戎服听讲,这些南朝人士的玄学理论水平不说吊打关中僧徒,那也起码得高出几个段位。
关中在当下这个时代中“文化荒漠”之称那可不是吹的,不只儒家经义典籍,佛道二教的宗教理论也是处于一种非常落后简陋的状态。引用这些南朝人才加入进来,不异于进行降维打击。
物资到位之后,那事情顿时就简单得多了。很快诸骠骑府便从筹备阶段进入实际的组建期,诸府军士也陆续的入乡就业。
渭北咸阳乃是关中核心与精华区域,境内虽然也多有丘壑起伏,但因地处泾渭夹角之间,土层肥沃,耕垦便利,因此也是京畿周边重要的粮食产区。
咸阳旧多豪强军头园墅产业,因为地近京畿,也成了许多六坊禁军将士的置业首选地。但是之前六坊禁军多有涉乱,就连小司马蔡祐与诸武卫将军都受到了制裁,其他的中下级将官自然也都难免处罚。
一些将领被流放山南,一些则乏物赎罪。原本集中在禁军将领手中的咸阳庄园产业,便都集中到了官府的手中,如今则转授给一众府兵勋士们。
咸阳骠骑府乃是最先完成组建并正式运行的军府之一,李泰便也抽个时间,拨冗前来检阅一番。
当其仪驾自渭桥抵达渭北,骠骑府长官已经率领一众员佐并众将士列队以迎,叉手为礼道:“末将等恭迎主上!”
看着众将士们精神昂扬的模样,李泰也深感欣慰,一边在马背上向他们摆手点头示意,一边在若干凤等人的引领下向骠骑府而去。
府兵即就是军府之兵,是沿袭鲜卑军制的一种世兵制,而宇文泰所谓的府兵改革则就是将兵员的范围扩大到汉人豪强部曲,但除此之外的改变形式并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