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衣冠正伦
事实上,此番愿意追随乌尊可汗出征的突厥本部人马只有五万余众,剩下的则就都是突厥的附庸与仆从部族的人马。
只不过这些仆从部族也都对乌尊可汗的命令阳奉阴违、不够尊重,否则若是在木杆可汗的鼎盛时期,一路收聚人马东来的话,在抵达北齐边境的时候,想来或许也能聚齐十万人马。
突厥的阴山之败,所损失的不只是木杆可汗的性命,还有突厥这个草原霸主的威严。因为这一次战败,不只有大量的附庸势力对乌尊可汗阳奉阴违,有的甚至干脆脱离了突厥的控制,直接来到阴山以南,请求归附西魏。
如今位于河套平原上的五原定边城,早已经不复之前那荒凉的景象,沿着河渠两侧多有农田牧场。除了西魏本身驻扎在此的军队,还有许多草原胡部落脚此处。
他们有的仍然保持着游徙放牧的习性,有的则接受编户,成为定边城的屯民,从事耕牧的同时也获得了更加稳定的生活环境。
除了这些定居于此的汉胡民众之外,还有众多的商队往来于河套平原,五原定边城自然就成了他们主要的聚集地,这些人的到来也让此地变得繁华热闹,俨然已经成为阴山以南财富与人气的聚集中心。
当突厥军队行经此处时,看到定边城周边那人烟稠密、物货汇集的繁荣景象,也都不由得目瞪口呆、羡慕不已。他们有心想要更加靠近,看得更清楚一些,但早有定边城所驻守的胡汉军卒们策马入前加以驱赶,充满警惕的不准他们再继续靠近。
“不要贪羡汉地的繁华!汉人就是惯用甘言美货诱惑群胡,一旦诸胡忍受不住诱惑靠近汉地,便会遭到杀害奴役!我兄木杆可汗便因此遭害,你等唯有拱从可汗安居汗帐四边,才能保住性命,否则必也遭受汉人奴役杀害!”
率领大军行经此处的步离可汗见到部众们望向繁荣的定边城那掩饰不住的羡慕神情,便板起脸来大声训斥道。
他们突厥并没有固定的城郭来圈禁限制部众,往年部族一路高歌猛进、势力快速壮大的时候,自然是众志成城。可是随着上升的势头遭到挫败,这些部众们便不再像以往那样忠诚,一旦部众心生叛离之心,那可真就防不胜防,因此只能通过远离汉人的定居点,以及种种威吓来控制部众。
好在这些突厥部众们愿意追从可汗出征,忠诚度上还是有所保障的,并没有发生出征途中便大举逃散的情况,反而还有部众忍不住向步离可汗说道:“汉人擅长治人制物,短短几年便把边荒整治的这样繁荣。可汗几时率领族中勇士前来袭击定边城?既报阴山之仇,又能洗劫财货分给部族勇士们……”
“不要胡说……不准人前做这样的议论!”
那步离可汗听到此言后顿时已经,当即便瞪眼怒斥一声,但其实内心里也已经生出了类似的念头。对繁华汉地的渴望是他们这些草原部族挥之不去的梦想,弱小的部族会想办法寻求依附庇护,强大的部族则希望能够掠取征服!
虽然西魏对于突厥此次出兵态度不够热情,但总算也是提供了一定的帮助,加上河套一线也不乏水草补给,步离可汗所率领的这一支人马便可轻装直行,行军的速度要更快一些,很快便抵达了位于北齐北面疆土中的云中。
抵达云中后,步离可汗并没有就此止步,而是一边派人往武川白道方向去寻觅联络乌尊可汗一行,一边又分遣斥候南去查探北齐的虚实。
此时虽已进入深秋,但刚刚经历一场大败的北齐仍然没有从战败的阴影当中走出来,体现最为明显的就是边防上空虚混乱,至今都没有进行一个系统性的调整布防。
所以当步离可汗派遣的斥候向南查探一番的时候,便发现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齐军的守卫力量,一直到北山长城下都全无齐军成建制的武装力量。
这一发现自然让步离可汗大喜,当即便亲率所部人马直向北山长城杀来,想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破北齐在北境的防线。
北齐方面早便知晓了突厥入侵的消息,但知道是一方面,真正的做出防务应对却又是另一方面。
尽管已经与西魏进行和谈,但是魏军的势力也进入到了河北地区,北齐迫切需要建立起一道守卫都城邺都的新防线,凭其国内眼下的情况很难做到两线用兵。而今突厥的到来,谁也说不准是不是与西魏合谋,因此齐主高演也不敢将主力投入到北疆一线。
北齐这里畏首畏尾、犹豫不决,但敌人却不会等着他们做出决定与应对,很快突厥的步离可汗便率领人马推进到了北山长城一线,并且向着长城发起了进攻。
尽管北山长城还有一些驻军,但面对突厥的汹涌攻势,单凭这些兵力也很难长期驻守,而一旦北山长城被突破,那么晋阳也将随之变得危险起来。
当齐主高演问计众将的时候,一众将领面对这一情况也都有些束手无计,即便是有所进言,无非是以大军赴边救急。可这无异于又是将后背完全暴露在了西魏的兵锋之下,如果可以的话,高演也不用再至今都犹豫难决。
最终还是返回晋阳不久的斛律光主动请缨,愿意率领五千精兵奔救北山长城、力却突厥大军。高演闻此自是大喜,当即便任命斛律光为肆州刺史并率军北上增援。
斛律光率军一路疾行,先行抵达平城,却闻突厥已经在朔州境内有所突破,心情自是变得焦急不已。
但他也并没有因此而乱了方寸,一方面着员传告朔州守军援军已经到来,让朔州守军固守待援,而他自己则放弃增援朔州,转而直奔更北面的恒州,自恒州过长城,然后绕道回击,趁着朔州守军固守待援、将突厥人马困在朔州境内之际,前后夹击大破突厥人马。
突厥步离可汗没想到后路遭袭,只率几十骑狼狈脱离战场,然后向后方奔逃。而北齐军队则一路衔尾追击,誓要将这一支趁火打劫的突厥败师剿杀境内,一吐之前被魏军狂虐的闷气。
但是当齐军追至盛乐城时,却正遭遇了从武川白道杀出的另一支突厥人马。双方遭遇在了盛乐城外郊野,虽然齐军也多有杀敌,但终究还是寡不敌众,只能在斛律光的率领下且战且退,返回盛乐城中驻守。
乌尊可汗在将这一支北齐人马围困在了盛乐城中后,又分遣部伍于境域周边收聚前路败军,军势也因此有所恢复,接连挫败了几次城中齐军的突围。
由于盛乐城本身便位于北山长城外,脱离了北齐的长城防线,朔州方面因见斛律光所部人马迟迟未归,于是便派遣师旅增援,结果却遭到了突厥军队的迎头痛击而被野战围歼。
一时间,从朔州到恒州的长城防线便全都暴露在了突厥人的刀锋之下。
第1202章 齐主亲征
晋阳宫外多有时流少壮聚集于此,这些人各自披甲牵马、神情愤慨,不断的高声叫嚷着,所议论的话题无非是眼下最为牵动人心的突厥犯边示意。
“这些塞外胡狗实在如豺狼一般可恨,趁我国大战方已便来入侵,莫非当真以为我国软弱可欺?”
讲到突厥入侵之事,不乏人神情激动愤慨、忍不住的破口大骂:“这些胡狗狗仗人势,自以为傍住羌人便可侵犯我国。只待至尊一声令下,某等便直赴北山长城,痛杀胡狗!”
这些年轻人多是晋阳勋贵当中的少壮,突厥的来袭更多的让他们感受到的是羞恼。尽管突厥早已经取代了柔然在草原上的霸主地位,但是对南面政权的威慑力却还没有达到顶峰,抛开之前与西魏交战的阴山之战不说,单单与北齐之间的战事,突厥方面也是输多胜少,给人最大的印象就是大而不强。
之前与西魏交战不利,已经让这些北齐少壮们心中深感不甘,如今在面对突厥来袭时,更生出一种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悲愤感,因此各自置备甲马武装,聚集在晋阳宫外,向皇帝请战出击突厥。
且不说晋阳宫外一众少壮们愤慨渴战的心情,晋阳宫中的齐主高演心情同样不能平静,其人虽然坐在殿中批阅公文,但每隔一会儿便抬起头来,望着侍者询问道:“南面消息传来没有?”
当得到否定的回答后,高演脸上顿时便流露出失望的神情,而后便又悻悻埋首于案牍之中。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终于到了午后时节,随着数骑奔马驰入晋阳宫中,不多久便有御前侍者匆匆登殿奏报道:“启禀陛下,南面平原王有消息传回!”
之前与西魏完成和谈盟约后,平原王段韶便卸任并州刺史,以司州牧而身兼马场大都督,南去负责督修邺南长城等一系列防事,这也算是当下两国对峙的最前线和最凶险的地方。除了段韶之外,高演也不放心将如此重要的任务交付给其他人。
听到侍者的奏报,高演脸上的急切神情也掩饰不住,连连拍案说道:“速速呈上来,平原王奏报敌情如何?”
他之所以如此急躁,就是想确定一件事,那就是西魏到底有没有履行之前的盟约、乖乖的退兵罢战?还是以议和作为麻痹北齐的幌子,实则背地里与突厥勾结南北夹击北齐。
这件事不只关系到北齐的安危,同样也关系到高演这个君王的威严。须知与西魏的议和是在他的主持下所进行的,而且为了达成这一誓约,他还被迫做出了极大的让步,答应了许多西魏过分的要求,如若最终证明此事只不过是西魏所耍的把戏,那对他的威严打击将是致命的,也会让北齐的安危形势变得空前严峻。
当侍员将段韶送来的信报呈交上来的时候,高演便连忙打开这一份奏报,只是因为心情过于紧张,两手都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魏军、魏军并无异常……没有、没有与突厥合谋迹象!太好了、这实在是,李伯山总算还有些许……”
信报展开后,高演快速浏览一番,发现他最担心的情况并没有发生,顿时便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甚至都忍不住要夸赞李伯山还是讲信用的,没有直接出尔反尔。但话到嘴边他才觉得有些怪异,于是便又索性闭嘴。
沉默片刻后,他才又将眉梢一扬,口中疾声说道:“速召诸王入宫,朕要亲征突厥!”
之前北齐是因为摸不清楚西魏究竟是何态度,担心首尾难顾,所以才投鼠忌器的不敢轻易调度人马。如今既然已经确定西魏方面没有要大动干戈的迹象,只凭区区一个突厥的话,自然不值得太过畏惧。
高演虽然无功不及其兄,但也绝对不是什么仁弱之人,之前面对西魏诸多忍让那是迫于无奈,心内也因此挤压了许多怒火。如今被突厥欺侮上门,在确保没有后顾之忧后,他自然是忍耐不住了,准备亲自统率大军北去迎战,狠狠教训突厥一番。
很快皇帝将要亲征突厥的消息便传扬开来,而在诸勋贵大将们还没来得及入宫觐见之前,其心腹王晞便匆匆入见,叩拜道:“臣闻外间传言陛下将要亲统师旅出征突厥……”
“这不是传言,确有此事!突厥贼胆猖獗,自以为我国新遭败绩便可轻加侮辱,此事若不严加制裁,国威何存?朕今亲望,痛杀来犯贼众,打杀贼胆,必使周边贼胡不敢再轻易犯我疆土!”
高演闻言后便沉声说道,旋即又望着王晞说道:“卿性情舒雅迟缓,但今既已任于剧要,亦当有所自警。朕在征之日,你等留守需勤于政务、切勿懈怠!”
“古之圣君,不以征伐为功,况前与魏国谋和,本意便是要止戈休养安民,今陛下却又亲操戎事,臣恐天下失望……”
王晞听到这话后,便又垂首劝谏道。
高演听到这话后顿时眉头一皱,沉声说道:“朕未有隆德,未敢比拟古圣。突厥侵我疆土,自当击杀之!今我国中少壮骁勇聚于宫墙之外,昼夜请战,忠勇感人,朕若不出,才失天下人望!卿休作此怯懦之言,扰我讨贼之志!”
王晞还待再作谏言,却被高演不耐烦的摆手屏退,与此同时,贺拔仁等勋贵大将们也已经来到了宫殿外等待召见,王晞劝阻未果,只能告退行出。
高演此番想要亲征突厥,并非兴之所至,他很早就有想要建立武功的想法,只不过之前一直都没有机会。如今突厥趁火打劫的前来入侵,不只令其倍感羞恼,也让晋阳城中群情愤慨。一则情况危急,二则军心可用,高演自然无所畏惧、渴望一战。
抛开之前分遣别处的人马,眼下晋阳城周边还有将近六万人马。高演打算自己亲率五万师旅直赴朔州,另外分遣定州、冀州等诸路人马自幽州而出,取道怀荒镇包抄突厥,务要给此来犯人马以迎头痛击。
然而这计划虽然颇为宏大,但从一开始就面临一个比较困难的问题,那就是粮草不足。刚刚东西大战结束,北齐本就府库空竭,之前还有一点储蓄,也都投入在了构建邺南防线上来,如今再想做数万人的大军集结出征,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为了能够让自己登基以来第一次御驾亲征能够顺利进行下去,高演索性便下令给一众晋阳勋贵,向他们晓以利害,希望他们能够主动捐输财物以维持大军用度。否则等到突厥入寇到晋阳附近,那损失可就难以计量了!
晋阳勋贵虽然性多贪婪,但在面对家业安危的关键时刻,倒也并没有再一味吝啬,随着皇帝一声令下,各家也都纷纷捐输物资,总算是勉强凑起了大军开拔的军资物用。当然,随着真金白银的使出,这些勋贵们私底下也都难免抱怨这一波真是破财又卖命!
但无论如何,晋阳人马总算是在皇帝的率领下顺利开拔,直向北山长城而去。
此时的突厥人马也早已经入寇到长城内,在北山南麓劫掠一通,因为盛乐城尚未被攻破,突厥大军也难以全军直进。
当得悉北齐大军再次北进增援的时候,有了前一次教训的突厥大军便不敢再马虎大意,主力人马集结于朔州城附近以逸待劳。
尽管突厥在草原上战无不胜,但是跟北齐的晋阳兵精锐相比还是略微逊色一些,随着双方人马摆开阵仗大战一通,突厥大军最终还是不敌,向长城外退败。
北齐军队在夺回长城防线之后,趁势又将盛乐城的斛律光部接应回来,因见突厥主力尚未大损,又在长城外重新集结起来,齐军也不敢大意,加上之前斛律光的教训而不敢轻易离开长城作战,双方便沿长城防线对峙起来。
战事稍作僵持,北齐方面的后勤压力便陡增,之前晋阳勋贵们所捐输的物资被快速的消耗殆尽。前线数万人马嗷嗷待哺,长城外却又有突厥军众游弋往来、聚而不散,这让初经军旅阵仗的高演倍感压力。
当其问计于贺拔仁等经验丰富的宿将时,所得建议也都大同小异,无非皇帝率领主力人马先行撤回国中,再分遣将领率领小部精锐镇后。又或者等待定州等地师旅绕道袭后,届时内外师旅前后夹击,则强敌可破。
面对这一情况,高演一时间也不知该要作何取舍。之前朔州交战时,他注意到突厥军队的战斗力并不算太强且缺乏韧性,稍一受挫便要一哄而散,这也让他心中战意大生,从内心而言当然希望自己这首次征战能够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但是糟糕的后勤补给情况却又让他不敢恋战。
于是他这里一边连连派人催促定州等诸路人马加快行动,一边又着令国中尽快给大军筹措给养物资,准备等待此间局面实在坚持不下去了而又全无转机的情况下再作决定。
第1203章 唯思杀敌
“没有了,全都没了!你等如若不信,还待勒取,不妨观我价值几许,押引阵前以饷军用!”
邺都尚书省中,面对晋阳到来的催讨物资的使员,长广王高湛一脸不耐烦的怒声说道。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他作为邺都留守每天都被钱粮人事烦躁的不得安宁,而这些事情也并非他用心就能解决的,面对空空的库房,他就算再怎么努力也变不出谷米来啊!
晋阳来的使者自然不敢押着高湛去充军粮,只能苦着脸继续说道:“下官等亦奉命而行,恳请大王见谅!今至尊统率师旅与敌对峙北山,军中却有断粮之危,急需国中诸方输给……”
“既言诸方,你等且去别处催讨,邺都这里若有我自予,不需你等再来催命!”
高湛听到这话后,顿时又瞪眼耍起了无赖,同时又忍不住抱怨道:“至尊又非不知国中情势如何,新遭羌人逼勒、情势穷困,偏偏至尊又尚武好战,致使国中群情越发不安。我纵然有心助事,又从何处挖掘粟山米海去供养人马!”
抱怨归抱怨,该当面对的问题却摆脱不了,晋阳方面一日几催、而且措辞一次比一次更加严厉,这也让高湛不敢完全的视若无睹,索性便率部周游左近郡县官府以及畿内大户,公私库藏一通扫荡,好歹凑出一批物料向北面进行输送。
因恐皇帝还要不断的催讨,在送出这一批物资的同时,高湛顺便安排他的智囊高元海跟随同行,并着其向皇帝进奏自己的意见:“当下国中情势穷困至极,实在不宜再贪功弄武、耗使人物。前与羌人以和为贵,如今国中忧困尚未纾解,此计亦应深持勿悖。
突厥之与羌贼相比,小寇而已,饱饲则飙,何必穷尽国中甲力物力与之轻决生死?恳请陛下能够审时度势,不要再罔顾国中围困、一意孤行。”
高湛这样的想法并非孤例,定州刺史娄仲达、冀州刺史高思好等虽然各自也都收到了皇帝的命令,但是对于是否遵命却都有着自己的见解。
收到征令之后,娄仲达转头便奏报晋阳方面定州无力负担军资耗用,请求晋阳拨给军资。而冀州刺史高思好则干脆派遣一支人马前往幽州,请幽州刺史潘子晃给人给物一同出击,自然也就没了下文。
倒也并不是这两处长官格外的骄悍难驯,而是他们各自都有深重的疾困,结果皇帝对此不加体恤反而强加征调,他们便也只能用一些方式来消极回应。
定州乃是六州鲜卑内徙主要聚居地,也是晋阳兵的兵源地之一,壮丁多数在军、久未休整。而冀州方面朝廷刚刚因为修建邺南防线以保卫河北为名义,将其境内大户都搜刮一遍,今又再让军众出塞作战,自然是不肯配合。
北齐立国以来,无论是地域之间,还是族群之间,包括文武、上下等等方面,本来就有欠凝合度。
原本还可以凭着强大的国力与强权政治捏合在一起,有什么间隙和矛盾都还能含而不露,可是今年发生了诸种大事,给了北齐政权一次又一次猛烈的冲击,内部的人事结构也变得越来越松散,裂痕逐渐扩大加深。
之前还在与西魏交战的时候,矛盾和裂痕便已经非常明显了,甚至爆发了高演发起的政变。但是由于西魏所施加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稍有不慎便有可能被直接灭国,纵然有什么纷争矛盾,也都小心翼翼的忍让与维系着,一起顶住来自西魏的压力。
可是如今随着与西魏之间停战议和,原本的压力不复存在。尽管又有突厥来犯搞得人心不安,但总归不如西魏的压迫那么让人惊怕绝望,所以一些裂痕也就无可避免的显露出来。
高演还幻想着能够通过迎击突厥这一场战事来树立起自己的权威,但是他自己对于国中根本性的矛盾都认识不清,或者说就算是有所认知但也无力改变。到如今尽管他率领大军首战告捷,以天子之尊而亲守国门,但这国内的纠纷矛盾还是逐渐汇总聚集到他的身上来。
“启禀陛下,军中谷米只可再支两日,战马精料已经尽无……”
听到军需官入奏物资情况不容乐观,高演顿时便眉头紧皱,略作沉吟后才又说道:“省俭一餐,还可维持几日?”
“还要减?这、已经是只有半食了。如若再减,人马饥馁,恐怕士气沉堕……”
军需官听到这话后,顿时一脸为难的说道。
高演听到这话后更是大怒不已,直将自己案上的餐具摔落在地,并怒喝道:“睁开狗眼看看,朕今日食不过三升脱粟!何物骄兵,难耐半分饥渴?”
堂内众人听到这喝骂声无不噤若寒蝉,低下头去大气都不敢喘,就连一些想要劝告皇帝不宜再作恋战、应当及早撤军的将领也都识趣的闭上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