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 第624章

作者:衣冠正伦

  李泰又沉声说道,心内还在思绪转动,权衡细节。

  他又与韦孝宽讨论了一下城防细节,同时着令卒员将城中一些北齐降人代表都召集起来。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约莫有百十名北齐降人被引至邺宫尚书省来,既包括祖珽等一开始便留在邺城的降人,也有之前潜逃乡里、之后又陆续返回之人。

  这些人此刻也都知道了定州战事情况,此时被召入邺宫,各自心中也都忐忑不安,尤其看到那些怒视着他们的魏军将士,心情不免更加的惶恐,一个个额头上都是冷汗直涌。

  待到一众人心怀惴惴的进入到尚书省直堂之后,李泰才结束了与韦孝宽的议事,与之一同来到直堂中。

  “臣惊闻定州惨事,心中愤慨万分,奸徒如此作恶,实在令人不齿,臣与之势不两立,惟乞主上明鉴……”

  李泰刚入直堂还未坐定,眼色灵活的祖珽便扑通一声深跪在地,口中大声呼喊表态道。

  其他人见状后也都纷纷俯身作拜,各自发声控诉,极力撇清他们与定州人员的关系,唯恐遭受迁怒。

  李泰心情本就不佳,这会儿脸色更是阴郁,他迈步走入堂中坐定下,也没有着令众人免礼,只是俯视着他们沉声说道:“自立志举义以来,便知此路艰难、成事不易,亦有捐躯匡道之心。兵行诡道,胜负亦是寻常,若因此便迁怒无辜,不免有失妥当,此事无关诸位,诸位亦不必仓皇自辩。”

  众人听到这话后,绷紧的心弦才稍微松弛下来,旋即便又连连称赞唐王宽宏大量、明辨是非。

  然而李泰却并没有因为这些人的恭维而心情好转,反而脸色一沉,挥拳砸在了书案上,同时口中忿声道:“我能辨是非,无需尔等为证,但尔等又是否能辨是非?此番军入河北,存义活人,不以杀戮立威,但能义气感召者,皆不欲用强伐之,或正因此,便有贼胆猖獗、包藏祸心者以为我刀不利、钝于杀贼?不知尔等可有此想,要不要见识一番我屠刀锋芒?”

  “不敢不敢,大王仁义无双,贼子死有余辜……”

  众人听到唐王语气转为冷厉,忙不迭又颤声回答道。

  “胜败虽是常事,我将士轻信于人,故有取死之道。然此定州群恶用计亦非诡巧,只是欺我包容存活河北士民的用心罢了。齐主羸弱、难堪为敌,窃命伊始便伏我足下乞活求安,我士马精壮、以强伐弱,之所以不一鼓定之,只想凭此强盛庇护更多河北士民免于灾害。不料这一番用心竟壮大贼胆、欺我以方,是可忍、孰不可忍!”

  讲到这里,李泰更从席中站起身来,绕至案前继续说道:“即日起王师兵锋所及,三召不至者,不复恤顾,敢以刀兵相阻者,杀!负义失信者,杀!反复投献者,杀!定州群徒用奸纵恶,我今亲往伐之,虽漳水倒涌,元恶不赦,三族俱刑!”

  堂内众人听到唐王这杀意凛然的话语,心中也都是惊恐不已,同时各自也都不免对定州的高思好与赵郡李氏诸人心中大生埋怨。

  他们纵然有为国捐躯的勇烈之志,大可与魏军激战一场,但今通过这样的手段纵然获得一时的胜利,却彻底的激怒了唐王和魏军将士,更大大堵塞了河北士民的归义空间,当真是死不足惜!

  虽然说如今魏国来伐,但这些河北时流们倒是并没有太大的家国大防的抵触。

  一则东西本就系出同源,分裂也不过最近二三十年的事情,二则唐王所出身的陇西李氏与一众关东世族本来就是关系密切,讲到彼此身份的认同更是远远超过了依仗鲜卑军团维系统治的高氏皇族,三则魏军进入河北以来也是军纪严明,鲜少有什么掳掠屠杀的行为,讲到对邺都市井闾里秩序的骚扰破坏,甚至都不如往年晋阳来的师旅和勋贵家奴们那么严重。

  结果高思好他们弄了这么一出,直接将唐王给激怒,大大收紧了对关东世族的包容与关照,那一声声喝杀更是吓得他们心绪紊乱、脸色惨白。

  看着在场众人各自神情惨淡的模样,李泰心内也是微微一叹,定州这一场惨败虽然令人恼怒,但也并不是完全的坏事,起码给自己、也给麾下众将士们提了一个醒,这是一场灭国之战,并不是到河北来郊游走亲戚!

  这段时间以来关东世族们的热情响应和投降固然是让魏军在河北的行动比较顺利,可魏军真正能够进入河北的原因终究还是本身强大的军事实力与过往的辉煌战绩。

  由于如今军中存在着众多关东世族成员,他们多数也都有着建功立业之心,但同时也不乏关照关东亲友、重续乡情、营结乡势的想法。

  李泰为了能够顺利的控制河北局面,对于这一类的现象也都没有严令禁止,有的时候甚至还加以运用一番。这一次的败绩也是一次教训,让他借此机会对这一风气纠正一番。

  “请祖君为我执笔、晓谕周边,若有混淆曲直、蛊惑群情者,严惩不贷!”

  河北的兼并与治理乃是一个长期的过程,李泰也不指望在眼下就能有什么立竿见影的效果,眼下需要的还是一个基本的平稳,等到后续战事结束之后,自然有时间从容料理。

  祖珽听到唐王还肯用他执笔拟写书文告示,心中也是庆幸不已,便又连忙顿首道:“请主上放心,臣一定以笔为刀、剖写定州群凶之奸恶行径,号召河北士民与此奸恶之徒绝交断义、势不两立!”

  李泰交代祖珽去撰写讨贼檄文,至于其他河北士众便又在堂中遣散,也并没有下令限制他们的行动,就算他们再从邺城逃散出去,李泰也乐见他们将自己一番训告传播出去。

  定州此役齐军虽然取得了胜利,但也谈不上有什么提振士气的效果,反而给了李泰以理由将河北的兵力集中针对定州人事,给河北士民来一场杀鸡儆猴的示范看一看。

  就算没有发生定州这一桩事,李泰也已经准备近期率领主力向北而去。井陉方面的齐军始终没有什么大动作,这也让李泰越发确认北路人马已经压了下来,此时向北推进,既能配合北路人马,同时也能给八缚岭一线的李穆这一支人马制造战机。

  不过由于井陉之与河北是具有一定地势上的压制,所以主力的推进也需要慎重,尽管眼下魏军在形势上优势颇大,但齐军也仍是实力尚存,真要在河北进行旷野大战,李泰也不能笃定能够战胜段韶这一支人马。

  不过定州这一件事倒是让李泰找到了机会,此时魏军在河北方面的兵力主要分为三部分,一支是高乐所率领的八千师旅如今停驻于冀州,一支是贺若敦所率领的两万师旅停驻赵郡,以及邺城的主力人马。

  在这三支人马周围,还各自聚集着数量不等的河北乡义部曲,加起来也有几万之众。不过从定州之战的表现来看,这些投靠而来的河北乡义战斗力也是不怎么样,战场上优势明显的话或还能指望他们跟着打一波顺风仗,真要是什么激烈恶战的话,也是指望不上。

  李泰着令高乐率领冀州人马、贺若敦率领赵郡人马,一起奔赴定州,而自己则率领邺都的五万军众随行于后,留下韦孝宽镇守邺城。

  除了河北方面的人马全线推进之外,河东方面崔訦率领师旅进据平阳、梁士彦则驻守上党,算是填补了之前大军迅速向河北推进所遗留的后路空虚的问题。同时,河洛方面的韩雄也率领两万师旅自河阳北进,抵近到了白沟长城一线,使那里的齐军也不敢轻易动弹、干扰河北局势。

  借着定州之战一事,李泰直接将定州锁定为下一步的进攻目标,三路人马先后奔赴定州,反而将井陉方面的齐军给抛在了一边。

  但李泰也并没有就此忽略这一支齐军,毕竟这一支齐军有着数万师旅,而且主将还是段韶这个如今晋阳勋贵当中最为出色的名将,李泰再怎么自大或愤怒,也不可能无视这一支人马的存在。

  他之所以摆出这样的姿态,本意也还是针对段韶这一支人马,就是要逼迫段韶分兵往救定州。

  因为段韶守据着井陉这一险要关塞,拥有着地利优势,而且在双方的兵力对比上,魏军也不占据着绝对优势,并且还有迅速突破井陉以配合杨忠这一支人马进击晋阳的需求,一旦李泰将兵锋直指井陉,凭着段韶的作战指挥能力,即便不能击败魏军,保持一个对峙状态也并不困难。

  如果李泰这一支人马被隔绝在晋阳战场之外,那么晋阳方面的情况将会变得很不乐观。所以李泰是想要借定州这一目标,将段韶所部人马从井陉吸引出来,起码要吸引一部分援军在定州附近加以消灭,以降低井陉作战的难度。

  定州在河北有着比较特殊的地位,尤其是对晋阳的鲜卑军众们而言更是如此。

  段韶这一支人马并不是久驻晋阳的师旅,而是在河北尤其是定州所征发起来,他们当中大部分人家眷便留在定州,一旦知道魏军有着一定要攻克定州大加报复的决心,必然是难以淡定,到时候救不救援就不是段韶能够控制得了的。

  战争是方方面面的博弈,不只在物质层面,心理上同样也在较量。

  就好像李泰在出兵之前已经制定了比较周全的作战计划,将要亲自率领师旅进据上党而后突破八缚岭、进而与杨忠等军众围攻晋阳,可是当河北方面出现这么大一个机会的时候,他还是没有忍住,率领人马绕了个弯进入河北。

  如果当时他放弃邺城、放弃河北,选择一路从上党杀上去,可能现在已经顺利的杀到了晋阳城下,与杨忠所部师旅会师,而不会被段韶率军阻拦在井陉外。

  但段韶则就有可能背靠整个河北所提供的人物资助,不断的率领勤王师旅回援晋阳,使得对晋阳的围攻变成旷日持久的消耗。

  事情或许存在一个理论上的完美方案,但是在执行的过程中就面对着各种各样的变数,纸上谈兵未必就是蠢材,只不过在现实情况当中欠缺了几分变通,而就是这几分变通就有了胜负和生死的区别!

  贺若敦所驻守的赵郡已经距离段韶所在的土门关很近了,此番继续向北推进前往定州,与直接行过土门关门口没有什么区别,此间齐军斥候甚至不需要奔援,便能直接看到魏军的车马旗帜。

  之前定州一战可谓是让齐军将士们心中积压的愤懑得到了极大的发泄,此时见到魏军大张旗鼓的行经土门关前、直往定州而去,众将士们心中便又不由得激动愤慨起来,当中又有不少人担心定州安危,于是便纷纷来到大帐前请战。

  此时魏军由祖珽所书写的檄文已经传扬到了土门关大营中,檄文当中对于高思好等人自是极尽口诛笔伐,并且一再强调魏军一定要攻克定州、严惩元凶。

  段韶在看过这一篇檄文后,顿时也皱起了眉头,他自然明白李伯山作为西魏霸府首领、更称得上是天下第一名将,自然不会如此意气用事,之所以要摆出这样一副咄咄逼人的态度,其意主要还是自己这一支人马。

  此时魏军诸军齐进,若想救援定州的话,少量人马明显不凑事,而若大举进援的话,则就又会离开他镇守并筹备多时的井陉,还会让八缚岭方向防御变得薄弱起来。

  段韶这里尚自犹豫不定,李泰已经率领后路师旅赶了上来,甚至亲自率领一队精骑来到土门关外,隔着关前一道河沟望向对面旌旗猎猎的齐军大营并河沟对岸一脸警惕的齐军将士,马鞭遥指对面,口中则怒喝道:“尔徒毁约挑衅、欺心负义,今王师至此,尔等求诛得诛,若不速归,乡亲父老俱尸骨不存!”

  “羌贼欺人太甚!”

  河沟对岸的齐军将士们听到李泰这张扬狂妄的宣言,一时间心情既气愤又惊惧,有人忍不住破口大骂,更有人忍不住涉水来击,然而李泰对此全然不见,做出挑衅宣言之后,便返回部伍之中,与大军继续向北面定州推进。

第1246章 攻破西山

  相对于李泰这一支大军一路上高歌猛进,杨忠这一支人马前进的并不怎么顺利。

  虽然李泰率军从关中出发之后不久,杨忠后脚便也率领军众北去河套汇集诸军。这一路人马由杨忠、宇文贵两大柱国担任前后部统帅,汇集灵州总管李贤、延州总管李和等诸路人马,共计有五万军众,另有突厥南面小可汗摄图所率领的突厥族众与敕勒诸部城傍三万人马。

  这些人马都在西魏的控制之内,在河套集结起来倒也迅速,大约在李泰所部人马进入上党的时候,诸军军众便已经大半集结起来,然后绥州刺史李雁头便率领五千军众自河曲渡河,先行进军,沿长城内线以牵制齐军边防军众的调集。

  接下来杨忠等人便要取道武川南侧,过云中而后进军平城,在平城这里汇合突厥大军之后,再一起南逼朔州,自陉岭叩关而入,直下肆州以紧闭晋阳。

  陉岭即就是后世的雁门关,这一条道路也是南下晋阳最常采用的道路,当然也是北魏防备最为森严牢固的地方,早在东魏高欢时期便已经开始修筑这一段连接管涔山与恒山之间的长城,之后又多有增修,如今则成为了北齐晋阳北面的内线长城。

  之前齐主高演意欲调集人马收复建州,便将朔州等地边防武装尽皆调回晋阳,但是这一线北山长城驻军仍然没有抽调回来,还以河东王潘乐之子潘子晃代替斛律光出任肆州刺史以镇守这一线边防。

  魏军本身行动比较迅速,在之前计划的军期之内,杨忠所率领的前部师旅便顺利的抵达了平城,并且将此间仍然存在的齐军防戍逐一拔除。杨忠亲率军众出击诸方,只用了数日光景便接连攻拔齐军城戍十几处,肃清了这一会师大基地。

  可是魏军这里准备妥当,突厥那里却掉了链子。原本在沟通最初,突厥乌尊可汗表示可以出兵十万,过后却又表示应当将阴山以南那些胡部城傍也算作突厥方的出兵,因为近年来多有突厥部族南下阴山归附,而且南面小可汗摄图也属于突厥汗族成员。

  对此杨忠等人也没有表示反对,只是传信希望乌尊可汗尽快率领其余军众南来会师。可是当杨忠都率部抵达了平城,突厥大军却仍然没有到达阴山,态度消极、行动拖沓。

  一直等到得知杨忠已经入据平城,而且已经将周边齐军据点扫荡一番,乌尊可汗才变得积极了一些,派遣其弟步离可汗率领两万军众加快行军,总算是在原北齐的畿上塞围与魏军会师。而这时候,宇文贵所率领的后路师旅也都已经抵达了平城。

  “乌尊可汗腹存奸谋、首鼠两端,若再继续滞留于此,等待其后续师旅抵达,更不知何时才能南去攻破长城、抵达晋阳城下。”

  在与宇文贵汇合之后,杨忠当即便表达了自己对于突厥师旅行动迟缓的不满。

  宇文贵闻言后便也点点头,他们都清楚突厥想要维持在两国之间左右逢源的局面,并不怎么热衷于帮助某一方彻底的消灭另一方,而且近年来由于西魏的强势,使得突厥与北齐之间的互动更为亲密。

  此番出兵也是受迫于西魏的强势,加上担心西魏或会借此机会扶植他的侄子摄图在漠南壮大声势、以瓜分其实力,所以乌尊可汗才不得已率军而来,但却仍是一副出工不出力的态度,让人很是气恼。

  不过这一次西魏出兵也是准备充分,本就并不是需要仰仗突厥相助才能成事,因此面对突厥如此不配合的态度,杨忠便又说道:“突厥即便消极不前,但其与我国联合出兵一事想必也已经闻于晋阳,齐国君臣想必惊疑不安。正宜趁其当下仓皇应变、良计未妥之际从速出击,使其师旅惊慑之下不敢南使,主上进攻上党也能更加顺利。”

  此时的杨忠还不知道李泰那一路人马早已经取得了极为辉煌的战果,还在遵循常理的猜测那一路人马或许仍在上党与敌军死磕,想着自己这里使派奇兵给晋阳方面施加压力。

  宇文贵此番出征,更主要的是负责协调,实际的作战任务则更多的倚仗杨忠策划与执行,此时听到杨忠这么说,便又询问道:“那安陆公将欲何为?”

  “请化政公且引师旅于此继续等待突厥前来会师,并可将敌之耳目吸引于此,我先率三千精卒曲行而今,绕道朔州与绥州人马汇合,若能击破贼之西境,必使贼廷震惊,乌尊可汗闻讯之后想也不会再逡巡不前、应会加速行军,急来会师,届时大军雄势南下,敌必难阻!”

  杨忠想了想之后,便又沉声说道。

  他在抵达平城之后便派遣斥候南下巡察,并在朔州西部与河曲出发的李雁头所部斥候取得联系,得知那一支人马已经抵达社平戍附近,并且在伺机准备突破这一防线。

  与北山长城相对应的,晋阳西面还有西山长城,从吕梁山境内的黄栌岭一直沿山势向北修筑到管涔山中的社平戍,共有四百余里。

  这一段长城主要用来防备吕梁山西侧的稽胡诸部,以及陕北方面流窜入境的西魏人马,早在当年李泰自离石向晋阳发起袭击并得手之后便开始修建,后续到了高洋天保年间又多有增修,也算是晋阳附近比较完备的一段长城防线。

  攻破社平戍之后,便可由此进入汾水上游,并可沿汾水河谷一路抵达晋阳,只是路线上较之雁门关一线南下要更曲折一些。而且北齐在这一段所设置的防务也并不少,黄栌岭至社平戍之间除了长城之外还设有三十六戍,之后又在长城内加设重城,因此这一路线也是非常的难以突破,可一旦突破的话,对于晋阳方面就能起到敲山震虎之效。

  杨忠不愿意继续留在平城干耗着被突厥浪费时间,而且他也清楚如今北齐方面早已经知晓了魏军与突厥联合入侵的消息,北山长城一线势必会加强防戍力量,单凭魏军本身突破不易,尤其后边还有一个心怀叵测的突厥,所以他便打算以小部分精锐绕过正面战场,从侧面进行突破。

  而且战争中向来都是讲究随机应变,他这一支人马虽然计划中是从北山长城南下进攻,但同时唐王也给了他极大的随机应变的权力,如果能够先在西山有所突破,倒也不必拘泥一线。

  在这一方向上除了李雁头所部人马之外,南面黄栌岭附近还有大将军韩果所率一万师旅与一众离石胡部众。如果杨忠能够攻破西山长城的话,也可以迅速整合这几支人马,在西山方面快速的形成可观的战斗力,从而给北路人马带来强有力的侧面支撑,哪怕唐王所部并不能快速的打通上党、武乡这一线进入晋阳地区,北路师旅也不患孤军深入、进退失据。

  “西山一线崎岖凶险,安陆公只率三千师旅,是否太少了?”

  宇文贵倒是并不反对杨忠这一思路,但是听到他只准备带领三千人马南下,还是不免有些迟疑。

  杨忠闻言后便摆手说道:“不少了,此路攻势重在攻其不备,狭路相逢、鼠斗穴中,在于斗勇而不在斗势,如若所率军伍太过庞大臃肿,反而不利进退。况主上旧年袭击晋阳之时,所率师旅同样不多,但能应用巧妙,同样能够所向披靡。我今拾此故计,希望能够不辱主上计谋!”

  虽然并不是那种情绪热情外露之人,但杨忠心内对于主上旧年一些经典又辉煌的战绩也是推崇不已,如今有了机会也是希望自己能够模仿一下,倒没有什么比较媲美的想法,只是内心里对于这些战术的执行也有着自己的思考与总结,自然希望能够复刻一番。

  他向来都行动力极强,既然做出了决定而且也获得了宇文贵的认同,当即便挑选三千精卒并且携带上必要的给养与军械武装,趁着斥候出入活动的时候分批离营,先一步向南而去。

  得益于魏军之前的清剿,加上齐军本身力量不足、主要的边防兵力都集中在了北山长城一线,倒是没有在外围布置更多的兵力,故而杨忠一行得以顺利的绕过朔州,与徘徊在社平戍附近的李雁头所部人马汇合。

  李雁头最先率部出发,直接从河曲渡河而来,抵达了齐军的北山长城外。由于这一路沟岭崎岖、道路曲折,故而实际的推进并不算大,但是他麾下将士们充分的利用了此间本就广泛分布的走私商道,不断的向着西山长城不同的位置发起侵扰,也使得此间齐军疲于应对,不得不将兵力均匀分布在沿途这一线城戍之间。

  得知杨忠亲自率部到来,李雁头也是颇感惊喜,忙不迭亲自赶来相迎,见面之后便快速的将此间情况向杨忠快速的讲解一番。

  虽然李雁头的侵扰已经让西山长城驻军有所警惕,但是这一条防线本来就非常重要,也不指望此处敌军会疏忽大意、全无防备。李雁头之前的扰击已经大大消耗了敌军的精力且迷惑了他们的注意力,此时再作强攻无疑更加容易。

  杨忠又在李雁头等人的带领下亲自潜入社平戍与附近的几处城戍,仔细观察这些城戍的地形与防务情况,最终决定选择将社平戍与其附近的一座城戍作为进攻的地方。

  接下来李雁头先率领军众向着另一座城戍发起佯攻,黄栌岭一线的长城虽然并不高大,但是在配合着崎岖险峻的山势之后,同样也是易守难攻,这些分布在长城内的戍堡一旦遭受进攻,便能及时的组织防御反击,并且通过烽烟通知长城一线的友军,一旦势有不支便能比较顺利的获得援助,所以极难攻破。

  李雁头这段时间不断发起进攻,大多都是徒劳无功,当见到来犯军众并不算多的时候,这一处城戍守军甚至都懒得烽烟示警,只是组织堡垒内的军众阻击迎战。

  随着魏军的攻势逐步加强,此间齐军感受到的压力也越来越大,终于点燃了烽烟,告知沿线友军此处遭袭的消息,让他们做出增援的准备。只不过魏军的攻势还没有强大到足以攻克堡垒的程度,因此暂时并未请援。

  “继续加强攻势,吸引敌军至此!”

  李雁头自知社平戍地势较之此间还要更加险峻,只有将那里的驻军吸引到这里一部分,然后再骤然发起袭击,才有可能将那城戍攻打下来,因此便又下令加强对此间城戍的攻势。

  随着攻势增强,敌人的反击力度也越发凌厉,长城下方伤亡也在迅速的增加,战死的军士尸首横陈堆叠在长城之外,而后方的魏军军士们仍在挥舞着刀枪、悍不畏死的向着这一段长城城墙进行攀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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