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关关公子
寨子里的所有人都一样,至亲或者兄弟被铁鹰猎鹿所伤,要么丧命要么现在还在流放充军服徭役,自身也是被朝廷通缉的对象,躲躲藏藏互相结识,便在这深山老林里安了家。
能在铁鹰猎鹿的时候被朝廷追查,家中肯定也在江湖上小有地位,毕竟狼卫可没功夫搭理地痞流氓。
这些人原本过的还算富裕,忽然就退化成了山林野人,心中岂能服气,一直都在谋划着‘把曾经丢了的东西拿回来’。
此时小寨子的老大,正在一帮兄弟面前说着刚得来的消息:
“听说打鹰楼的人到了岳阳,正在招揽君山岛曹家的老家主,我认识岳阳船帮东家陈汉的徒弟,过几天去岳阳探探门路,若是能进打鹰楼,以后可就安稳了……”
周边三五个汉子认真聆听,身着贵妇人衣饰的王莹,背着把剑,摇头道:
“我以前走江湖,听说曹家和狼卫有关系,铁鹰猎鹿的时候曾助纣为虐。打鹰楼可能不是去招揽人手的。”
寨子老大摆了摆手:“管他是不是招揽人手,咱们又不去找曹家,只要打鹰楼的人在岳阳即可。这江湖上,只有打鹰楼的人敢杀狼卫,狼卫还拿他们没办法,如今势力越来越大,迟早会举义旗替天行道,咱们寨子上下几十号人,也有些身手,只要搭上线,以后不说封侯拜相,混个安稳日子总没问题,再差也比躲在这里强。”
众人皆是点头,毕竟这东躲西藏的日子确实不是人过得。
“那就这么定下?”
“打通门路得要银子,船帮可不是开善堂的,再者进了打鹰楼,见了楼里的前辈总得孝敬一二。上次劫的那小商队没多少油水,登船帮的门总不能提两斤猪肉过去……”
众人正在商谈之时,负责在老龙山外侧放哨的小喽啰,忽然快步跑过来,如同捡了银子似得很激动:
“老大,山下有人经过,看穿着挺贵气,要不要拦下来?”
王莹等人一愣,没想到正在为银子发愁,便有人主动送上门,当下齐齐起身跑到了老龙山侧面的峭壁上,探头打量了一眼——下方的狭长峡谷外,两匹马小跑着走过来,一男一女,男的穿着白色书生袍,看面料就不一般,手上拿着折扇,沿途走走看看没有半点防备。后面的白马上则是个小姑娘,人比较瘦马又太大,坐在上面还有点不搭配。
“老大,那是什么马,怎么这么大?”
寨子里的人打量几眼,眼中便露出艳羡神色。毕竟马这东西大就是好,再没见识也能看出来。
寨子老大瞄了片刻,认真道:“这莫不是塞外的踏雪马?听说价值千金,还是第一次见。”
王莹眯眼仔细一瞧:“我以前见过江湖上的前辈骑的踏雪马,和后面那小姑娘骑得马差不多,前面那匹不太像,恐怕价值不菲。”
“比踏雪马还厉害,若是牵去卖了,咱们下半辈子估计都吃喝不愁。”
诸多喽啰当即热切起来,抄家伙准备动手。老大还有点犹豫:
“骑这么好的马出来,家里背景恐怕不一般,看起来也不像是江湖人,怎么没带护卫……”
“恐怕是某个不知江湖险恶的世家子出来闲逛,不认识路闲逛跑到了这里。世家子都胆小惜命,咱们把他截住吓唬几句,抢了马和银钱就走,他回去了也不敢报官……”
“马上好像挂了杆枪,用黑布包着,会不会是个练家子……”
“富家子都是绣花枕头,咱们二十多号人,怕个啥……”
“走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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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龙山下,许不令和小夜莺经过两天的长途奔袭,总算来到了刀客张锭所说的地方。
许不令折扇轻摇如同看风景的世家子,赏景的同时,注意着峡谷两侧的动静。
常言‘武艺再高也怕菜刀’,走江湖最忌讳的就是轻敌,许不令再厉害也不是真神仙,脖子上来一刀照样死,峡谷是个险地,万一有人在上面埋伏放箭雨泼滚油,可就出大麻烦了,该提防还是得提防。
夜莺赶了几天路,此时依旧精神头十足,握着缰绳马鞭,认真念叨着:
“书上说,江湖上最危险的就是老人、小孩、女人、出家人,我是小孩加女人,会不会让那群小贼忌惮?”
小孩?女人?
许不令回过头来看了看没几两肉的小夜莺,摇头轻笑:
“说小孩大了点,说女人又小了点。”
夜莺可能是大半夜听房听多了,低头瞄了眼小荷才露尖尖角的胸脯,有些不高兴:
“公子,你正派一些,咱们现在是行侠仗义。”
许不令一时语塞,蹙眉做出严肃模样:
“夜莺,你一个小姑娘家,以后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古人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啪——
折扇在小脑袋瓜上轻拍了下。
夜莺老实闭了嘴,不过对于说不过就动手的公子,还是有点小小的不服气。
两人在峡谷中穿行,约莫走到中间的时候,上方是一线天,左右没有出路,随便来两个人都能把道路堵死。
也便在这时候,山壁的凹处扔下了几盘绳索,十几个凶神恶煞的汉子,咬着刀从上面划了下来,其中便有个背着剑衣着完全不搭调的贵气妇人。
“来了来了……”
夜莺眸子里满是兴奋,撸起袖子想要动手。
许不令连忙轻轻抬手:“稍安勿躁,别吓跑了。”
“哦……”
夜莺连忙又把手放在胸前,露出天真小姑娘的害怕模样,大眼睛水汪汪的看起来就人畜无害……
第五章 疯丫头
峡谷内光线昏暗,两侧山崖如同利刃削成,连可供攀岩的草藤都没有。
十几个浑身匪气的汉子咬着刀从绳索滑下,堵住了前后退路,为首的寨子老大抱着大刀坐在了道路旁的一块石头上,露出了胳膊上的刺青。
旁边的喽啰眼神凶神恶煞,刀在手掌中轻拍,来了句说书先生口中最常见的开场白: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被堵在中间的许不令,做出受了惊吓的模样,前后看了两眼后,收起了折扇,抬手道:
“各位英雄……”
飒飒飒——
许不令话刚开口,耳畔忽然传来破风声,一颗铜钱激射而出,如同脱弦之利飞向前面的喽啰。
许不令脸色微变,右手双指探出,分毫不差的夹住了势头迅猛的铜钱。
只可惜夜莺可不是省油的灯,同时往后面抛出了一把铜钱,屈指轻弹便带着骇人声响飞出,正中后方六人的脑门,直接嵌入额头少许。
正在摆造型的几个山匪,连表情都没变化就往后倒下来。
“……”
忽如其来的变数,直接吓蒙了前面的十来个汉子,瞪大眼睛看着忽然趴下的几个弟兄,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王莹和张锭走了多年江湖,从这起手便知道遇上了铁板,没有半点犹豫便往峡谷外跑。其他人江湖杂鱼见王莹掉头就跑,也反应过来,连话都不敢说就往外逃。
“公子,让我来!”
夜莺小脸蛋儿上满是兴奋,骑着高头大马便冲了出去,显然怕许不令抢人头。
还想扮猪吃虎的许不令,转头有些恼火:
“先礼后兵,你让我把场面话说完,这算什么?”
“书上说,话多死得早。”
“???”
许不令孤零零坐在马上,有些无奈的摊开手,胯下的追风雪蹄喷了口鼻息,似乎也带着点嘲讽意味。
夜莺纵马狂奔飞驰而过,脑后的大鞭子随风飞舞,纤细的身段儿在高头大马上一个熟练的‘马腹藏身’,从地上拾起了一个喽啰丢下的木棍,跑到诸多亡命奔逃的山匪背后,便是一棒子一个打趴下,和打地鼠似得。
“啊——”
“女侠饶命……”
叮叮当当——
方才还寂静肃然的峡谷内,刹那间被兵刃碰撞和惨叫声充斥,十几个汉子满脸惊恐的奔逃,可两条腿哪里跑的过马,左右又没有退路,只能往着峡谷出口跑。
夜莺不紧不慢的在后方追赶,如同撵羊的狼,追上一个便是一棒槌打趴下,然后又是下一个。
王莹拔出了背后的长剑,有些武艺跑在最前面,眼睁睁看着一帮兄弟毫无招架之力,被打的头破血流躺下没了声息,眼中的惊恐渐渐变成了绝望,离峡谷口有半里路,平日里几步就走过去了,此时却觉得如同远在天边。
踢踏踢踏——
马蹄声越来越近,终于在一声惨叫后,身旁的寨子老大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刚想提刀往后劈砍,就被一棒子砸在了脑门上,当即满脸是血软倒下去。
王莹回过头看了一眼,背后的人全躺在了地上,高头大马近在咫尺,上面年纪不大的丫头如同索命的厉鬼般,提着滴血的棍子朝她冲过来过来。
“啊——”
奔逃之时回头,脚步不稳之下直接摔在了地上。
王莹在地上滚了几圈儿,躲过了马蹄,面无人色疯狂的往后退,抬剑指向折身跑回来的夜莺:
“女英雄饶命,我……啊——”
木棍在眼中放大,王莹只来得及抬剑格挡了下,便被一棍子抽晕在了地上。
峡谷短暂的喧嚣安静下来,又恢复了秋风徐徐。
夜莺坐在白马上,回头扫了眼满地的山匪,有些无趣的把木棍丢在了地上:
“公子,这些人不禁打,一个敢还手的都没有。”
许不令驱马走到了跟前,抬手把夜莺的头发揉的毛毛躁躁:
“你还知道不禁打,现在你来收拾,我可不管。”
夜莺抬手指了指地上头破血流的妇人:“把她带走就行了,其他人管他们作甚?”
许不令摇了摇头:“就这么打一顿放了,治标不治本,迟早还得祸害百姓。我们终究是朝廷这边的,封地每年收那么多税赋,总得给百姓办事儿。”
夜莺皱了皱眉:“这里是朝廷的地界,又不是我们西凉。”
许不令略显无奈:“要心怀天下,光想着西凉十二州的百姓,万一以后父王造反怎么办?”
夜莺仔细琢磨了下,轻轻点头:“倒也是,朝廷管不了的事儿,公子来管,对不对?”
许不令这才满意:“明白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