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雾澜
纯粹的能量，是无意志的，碾平一切的纯粹灾难，也是世间的唯一平衡。
对待万事万物的绝对平等，不维系秩序，不施加毁灭，只是单纯的流转。
这就是第四印，即便有概念的支撑，没有能量存在，任何权柄都没有意义。
这就是最简单的，只要稍加思考就能明悟的第四印。
但要揭开，却又并非那么简单。
德克萨斯握紧匕首，那纯度高到根本无法在这个世界上找到的源石，竟然没有办法第一时间侵蚀她的身体。
受神灵权柄的人，本身就受到了祝福和诅咒，塔露拉对德克萨斯说过——对使徒来说，并不存在“矿石病”这个病症。
因为源石就是纯粹的能量，来自神灵的能量。
所以来自深海的神可以轻易治愈病入膏肓的拉普兰德。
但当德克萨斯强大到这个地步的时候，普通的源石感染已经不可能发生在她身上了——她的血清都可以用作矿石病的解药成分。
想要揭开第四印，就必须要不属于人间，只能来自于神灵的更纯粹的能量。
德克萨斯面色平静地将刀尖对准腹部，而后……刺入。
那一刻，世界静止。
德克萨斯本该感受到那堪称无限的磅礴力量，感受到自己的本质在往一个更加宏伟的方向升华，但在此之前——有一道意念摄住了她的灵魂。
在她揭开第四印的那一刻，她的本质，已经近乎于完全贴近了那个端坐于天空之上的神灵。
当德克萨斯再度睁开眼的那一刻，她看到了那只久违的纯白巨狼。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小德克萨斯。”
祂的笑容是如此欣喜，就像一个是等到游子回归的母亲。
第676节 第六百二十三章——咫尺之遥的绝望
芬里尔的世界，芬里尔的灵魂空间。
出乎德克萨斯预料的，这里并不是什么充斥着暴虐呓语，疯狂离奇的世界，环绕着这里的只有纯白，无限的，看不见尽头的纯白。
灵魂是一个存在本质的体现，德克萨斯绝对纯粹的自我，初背负了千年的仇恨与血债各自具象出了不同的东西。
所以德克萨斯无法理解，为什么芬里尔的世界是这个样子的。
“你的表情，很，嗯……”
巨大的狼趴卧在地，歪头看着德克萨斯：“很有趣。”
“我以为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你应该不会有多少情绪波动了，或者说，你的情绪波动都应该用在冲我大吼大叫上。”
德克萨斯面无表情地凝视着芬里尔，手指微微动了动：
“你在这个时候，还有功夫和我聊天？”
“你不也一样吗？”芬里尔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即使在这个时候，也想要从我身上找到破绽，不过我劝你还是趁早放弃好咯。”
“你觉得我的灵魂空间这样是因为我有什么问题？”
祂用爪子拖着下巴，慢悠悠地说：“纯粹是因你看不懂而已。”
凡人的视野无法观测神灵的世界，芬里尔的灵魂空间之所以一片纯白，不是因为祂有多么干净，只是因为德克萨斯无法理解而已。
“瞧清楚了吗，小德克萨斯啊……”高高在上的神灵幽幽叹息，“这就是，你与我的差距啊。”
“不管用什么努力，坚持，奋斗，不管耍什么花样，计俩，阴谋，都无法逾越的……绝对的差距。”
青蓝色的狼瞳在此刻变得肃冷如铁。
“绝对。”
但在短暂的沉默后，祂又突然笑了起来：
“当然了，你努力的样子我可是一直都看在眼里的，我很高兴你可以让这个故事变得如此具有戏剧性。”
“你的灵魂……如此耀眼而坚韧。”祂以慈爱的眼神凝视着德克萨斯，言语却令人不寒而栗。
“这样的你，在回归我的怀抱，与我密不可分之后……这片天空就不可能阻拦我了。”
纯白的巨狼慢慢起身，依然以慈爱的眼神凝视着德克萨斯：
“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接近我的存在，我也是这个世界上，最接近你的存在，所以没有痛楚，没有憎恨地回到最原初的原点。”
伴随着祂温声话语的，是无法以言语形容的……恶念。
那是真正的，并非修辞，也并非夸张，而是实际意义上的，“无尽”的恶念。
践踏生者，灭尽大地，芬里尔的恶念，比所谓的“杀意”，对生者和生命的渴望还要纯粹。
一种让人崩溃的纯粹。
祂不是想让生者死去，不是想要掠夺生灵的精华，祂只是想要毁掉一切。
以最纯粹的，无限的憎恨去毁掉一切。
只针对生者的杀意，与这种浩荡纯粹的恶念相比，什么也不是。
就好像真如芬里尔所说的那样，神灵与凡人那无法逾越的天堑鸿沟，注定了任何作为都是没有意义的。
“我不会给你机会，小德克萨斯。”
芬里尔悠悠地说：“观察人间，观察那些小家伙们戏剧性的一生，是我唯一的消遣。”
“我热衷于戏剧性的故事，但不代表……我会让这份戏剧性，发生在我的身上。”
“你的那把刀，嗯，我可以和你说实话，我很害怕它，非常害怕。因为我亲眼看着那个孩子是以千年的时光，以百万份的憎恨锤炼出这把刀刃，却没有办法阻止。”
“但是，那又如何呢？”
祂凝视着已经在无穷尽的恶念之中跪倒下来的德克萨斯，露出了狰狞而残忍的微笑。
“你真的，有办法将那把刀刺入我的身体，又或者说在与我开战时，你真的有办法……上前哪怕一步吗？”
芬里尔正如祂自己所说的那样，并没有选择像戏剧中的魔王一样，一步步的试探，放任勇者走到自己的身前，拔剑斩落，而是在一开始……就用上了祂可以用上的全力。
“一切会变得很美好，我保证，小德克萨斯。”
极恶的终末之神的语气倏地温柔起来：“我不会虐杀任何一个人，任何你所爱的人，她们会在远方祈祷着你的归来，满怀希望的……与你，与我，一同前往一个美好的世界。”
“没有痛苦，没有憎恨，没有绝望，没有……等待。”
“那么……”
祂俯视着那个似乎已经失去声息的少女，微笑。
“成为我的一部分吧，小——”
神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祂看到了在完全没有任何衰弱与止歇的恶念风暴中，宛如风中烛火的少女飘摇着站了起来 。
“你很烦啊。”
她的呢喃声在这片辽远的灵魂空间中是如此明晰。
“疯子的话，都这么多吗？”
承受住这样的意志冲击就像是在承受什么呢？
就像是掉入了刀片的海洋当中，海浪汹涌起伏，无尽刀片翻腾滚落，而德克萨斯就在中央。
仅是这样描述，也许还不到德克萨斯所承受的十分之一。
那早就不是局限于“痛楚”这种概念了。
但是……她的运气很好。
在承受了这么多的苦难之后，被运气眷顾应该是无伤大雅的事情。
“还差……一点。”
无尽苦难在德克萨斯的身上肆虐，但她的眼睛却如此明亮。
前所未有的明亮。
她在无数条只余尽头的道路中，看到了微光。
“最后的一点点。”
德克萨斯握紧了手中那把由憎恨与苦难铸造的长刀，向前。
“你想要吞下我的灵魂，就不能任由你的意志将我的灵魂直接摧毁。”
“但现在……你已经做到极限了，对吧？”
“小德克萨斯啊……”芬里尔轻声说，“为什么呢？”
“你觉得，终结了我的计划，你会活下去吗？”
“失去了最后机会的我，还会在乎你的灵魂能否回到我这里吗？”
“你在害怕。”德克萨斯平静地说，“你想要和我谈，但我不会，就像你说的——”
她刚才明明还只是在风暴中艰难地踱步前进，下一秒却直接出现在了芬里尔的头颅之上。
伴随着清冷的话语——
“我不会让戏剧性发生在我身上。”
芬里尔自认为祂看清了很多很多东西，祂认为神灵与人的鸿沟，永远无法愉悦。
但祂其实并不清楚一件事。
那就是德克萨斯的意志到底抢到了什么地步，在这个灵魂空间中，她到底可以做到什么地步。
没有多余的言语，缠绕着千年诅咒的刀刃刺入芬里尔的头颅。
只【死亡】将伴随初与所有末兽，以及他们所背负的全部仇恨和罪孽，永远缠绕于芬里尔，祂将永不可能抵达祂所期望的……纯粹。
……理应如此。
但德克萨斯却听到了笑声。
越发肆意，狂放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