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左墨辉
“所以你终于按捺不住，决定把骨匠斩尽杀绝了吗？”
“什么？不，即便对现在的我来说这也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工作。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多少世界有分布，说不定哪就埋着油纸包好的骨匠，等着现在的骨匠死干净之后被摸金校尉挖出来。”
“‘分布’这个词感觉用得好像骨匠是一种生物的统称似的。”
“确切来说，是很多种生物的统称。”
“也有道理，所以，你是来趁火打劫的？我本以为不会这么快就再见到你。”
“也不是。”
铸铁师耸了耸肩，眼神中充满了喜悦和快意，雷鸣惊本以为他只是因为铸铁师嘴角绽裂而以为男人在笑，事实证明并非如此，他就是在笑。
“其实是骨匠在追杀我。”
“我明白你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了，所以，你做了什么？”
“出去说，我想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
铸铁师这次没有挥刀就让时间重新开始流动，严阵以待的朋友们看到一只相当赛博朋克的半鹿人和雷鸣惊同时出现，先是略有吃惊，随后发现气氛似乎并不压抑，戒备等级因此下降。
许风、郑妍和林茜都见过常态的铸铁师，而现在这个特效拉满的铸铁师五官也没有太多变化。
“先生你好，你是来找老师的吗？”
铸铁师对着他们露出食肉动物的危险笑容，虽然这个危险只来自于客观因素，与主观意愿无关。
“你们好，确切来说，我是故意跑到这个世界避免他在其它宇宙造成过多危害的。”
“什么意思？”
林葵的疑惑很快就得到了解答，雷鸣惊划破的空间并没有立刻愈合，那实际上是骨匠的镜世界，漫无边际的骨白色海洋正朝着裂口蜂拥而至，无数大小不同造型各异但无一例外都是杀戮机器的星际虫族被虫巢意志所调动。雷鸣惊只是粗略地看了一眼，作为领队存在的刀锋女皇刀锋国王就找到了七八个加强连那么多。
铸铁师用光栅粗暴地钉死了缝隙，随后转过身用两条安装有偶数对矢量喷口的后蹄踩住光栅。他当然可以温柔抚平空间的伤痕，但那没法加强这部分结构，虫灾需要被遏制，直到骨匠恢复语言能力为止。
“所以，现在，你做了什么，铸铁师先生？”
“是这样，我们都知道骨匠曾经在很多世界都旅行过，收集素材、知识和力量——后两者往往是等价的——来提升自己。不得不承认的是，这只害虫的确具备他特有的危险魅力，当他伪装成一个云游医生，一个神秘、强大、自信且无害的旅人时，骨匠也会吸引到很多人，但是由于他的爱只属于一个人，所以那些人的爱慕自然无法得到回应。在没有收益的情况下，骨匠离开时不会杀死那些人。”
铸铁师露齿而笑，满口獠牙闪烁着锐利的寒光。
“而我敏锐地意识到，这之中蕴含着商机。”
“年轻的朋友们，我知道骨匠可能是你们见过最优秀的生物学家……但你们同时也应该知道，一个职业不可能只有一名职人。”
“喂喂喂……”
许风眼角抽搐，情不自禁地发出了毫无意义的语气助词，他现在无比确信铸铁师和骨匠绝对是一个人，完全、绝对、彻头彻尾的同一个人。
“没错，就像你们想的那样：我在追杀骨匠的过程中顺便拿走一些碎块，交给我认识的生物学者进行克隆，然后卖给有需求的买家。他们的大脑都被修改过以免连上骨匠网络，那玩意的信号好到足以跨越宇宙。当然，买卖人口实在过分，所以我们只是在售卖细胞聚合物，没有灵魂的植物人，高端dildo（虽然这其实是真货），具备精神的无魂躯壳，更接近于东方文化中的僵尸，也可以看做是碳基版本的机器人，毕竟‘碳基生命’和‘碳基构造’的区别就像是‘赛博坦人’和‘动力装甲’的区别。当然，就算这样我也不会允许有人做出过激举动，会提前做好行为限制，且每人限购一个。”
“因为骨匠展露的性格不同，所以我们的产品也提供性格定制，说是性格，其实只能算是录音机那样的东西，只能给出预设的回答，不过我们的心理咨询师异常优秀，能够将这个预设的问答库填充到毫无破绽，可惜必须得远程听取客户要求，以免客户移情别恋，单子泡汤。”
这回轮到雷鸣惊发出语气助词了。
“喂——”
“还是没错，就像你想的那样，雷鸣惊，负责这个工作的是另一个你，不过我不得不说你比他更讨人喜欢。”
“总之，这个副业意外的生意兴隆，目标客户的数量远在我想象之上，多亏了骨匠先生的活跃。不过树大招风，有个客户不小心走漏了消息，结果——”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你的同伴、那些拙劣的盗版货和与之相关的所有狗杂种！你们会被毒虫淹没，得到缓慢而痛苦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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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1节 EPISODE57 意外
声浪穿透裂隙逸散而出，无数声音汇聚起来以至于失去了性别特征，只是狂怒而浩大。铸铁师撇嘴耸肩，肩膀上那对鹿角随之晃动。
“结果就是这样。骨匠的基因自成体系，他甚至不用担心一觉醒来子孙满堂，却还是这么狂躁，这个人真的一点气量都没有。算了算了，看来这生意以后也干不了咯，回头给客户们姑且发个消息，要么趁早销毁手头的娃娃，要么就被骨匠追杀上门连着娃娃一起死。”
林茜有些吃惊。
“你们不提供售后吗？”
“我这不是来吸引骨匠仇恨了吗？”
林葵皱了皱眉头。
“难道妖怪的世界没有任何道德理念甚至版权意识吗？为什么一个人能堂而皇之地贩卖另一个人的克隆体？”
“很清晰的判断，孩子，清晰、正确且善良，我喜欢你。但这里有个至关重要的前提条件——我和骨匠本为同一人，作为自然人的权益自然也彼此共享，不会有人反对我授权出‘我’的肖像权，是吧？”
“大人真肮脏。”
在短短的两个小时内迅速见识过各种各样奇妙的事情之后，这种程度的冲击已经完全不会让林葵惊讶了，她只是诚恳地说出心中感想。
“我不否认，孩子，但客观来说，我们做的事情只是满足了别人的恋情，甚至可以认为在传播幸福，当金箭丘比特。以及，骨匠曾经对我用过的阴谋可比这个卑鄙歹毒多了，我的这点小把戏连收取利息都算不上，具体如何你们感兴趣的话我很乐意告诉你们，但相信我，你们不会想知道的。”
铸铁师的表情毫无虚伪，而且雷鸣惊等人理所当然地接受了赛博朋克半人鹿的主张，让林茜稍微有些悲伤，因为这意味着铸铁师所言是正确的。
“无需悲伤，因为你看到的那个骨匠所作所为勉强称得上善良，他的情感是割裂开来的。”
【杀了你们！杀了——】
铸铁师的安慰发自内心，但在身后那些咒骂的衬托下实在是让人心情复杂。尤其是面前这鹿人就是罪魁祸首，即便他自己发着光形象也伟光正不起来，不过仔细想想这只是铸铁师和骨匠互相伤害的一环罢了，这两人在过去肯定也用过许多阴损招数针对彼此。
裂隙中传来的咒骂声在短短十五分钟里更换了至少六十多种语言，有很多次在话音落下的瞬间铸铁师身上便会升腾起阵阵黑雾，不过立刻就会被光芒驱散，雷鸣惊他们都自觉远离，以免殃及池鱼。
金属鹿人固守光栅，每当栅栏崩断时都会立刻填补，以免阵地陷落。随着时间推移，咒骂声也逐渐衰弱下去，直到彻底沉寂。
【放我出去，我徒弟来看我了。】
“啧啧啧，知道有年轻人在也花了半个多小时才冷静下来，你心性不行啊，骨匠，这里建议你抹除自我意识呢亲。”
【滚蛋！】
一只绛紫色的骨质镰刃从裂缝中刺出，势如破竹地切断了所有光栅，随后消隐在主人的肩胛处，轻松违背物质守恒定律。身着白大褂、双手插兜的少女骨匠出现在众人面前，神色不虞，但还是和众人点头打了招呼。
“欢迎，现在你们也看到了，贱人绝对不止有我一个。”
她邀请众人先在休息区坐好，腾出空间确保不会彼此重叠，然后将镜世界与现实世界重叠了一瞬，召唤出所有此前跑去追杀铸铁师的终端，让实验室恢复到往日光景。
铸铁师也脱下机械装甲解除血脉特征，毫无负罪感地坐到雷鸣惊他们身边，金属甲胄经过简单变形后重组为一只苍青色的钢铁雄鹿，在武者身旁乖巧站立。
骨匠也坐在他们对面，和林茜林葵坐在一起，双手抱怀。铸铁师则得意地举起右手，竖起食指，控制不住语调中的欣快。
“铸铁师再得一分——生气了吗？生气你就输了，臭弟弟。”
事到如今，骨匠完全称得上执念的怪物，除去执念外所有部分都是可以舍弃的，而铸铁师正是抓住了这点。这个宇宙虫灾的化身作恶多端，可唯独不会背叛爱人，也不会爱上爱人以外的任何人，它必定想要保持这份感情的纯洁性以免在遇到恋人时难以作答。
铸铁师的没品行为非常缺德，也非常有效。这是唯一能让骨匠真正发怒的事情，不过同样，售卖用自己真人倒模的血肉魔像并没有触及到骨匠的底线，顶多只是堪堪压线，所以这不会打破铸铁师和骨匠之间的脆弱平衡，导致全面开战。
“即便如此，那些克隆体我也要全部破坏，包括你们的库存在内。我会循着基因上的一致性找到并摧毁所有盗版货，你们还有十秒时间告诉所有买家交出克隆，或是和克隆体一起死。”
“好好好，我已经发消息了，他们怎么选就是他们的事咯，反正合同上也说了‘因不可抗力被破坏时无法提供补偿’。”
雷鸣惊稍有些惊讶：“你竟然这么老实？”
铸铁师耸了耸肩：“没办法，在我们说话的功夫里虫族舰队就已经在路上了，我虽然是想摆他一道，但也没兴趣拉着无关人士送死，他肯定是不在乎那些人到底死不死的，没有卷须吞噬消化星球都算克制。”
“主公，我早就说过不要做这种事情了……”“闭嘴，刈鹿。”
那苍青雄鹿非常难堪似的用低沉声音开口，却被铸铁师无情打断，恨铁不成钢地屈指敲响它的脑壳。
“你怎么到现在还这么死板？他是虫子不是人，连最基础的人权都没有。贪官奸，清官就要比贪官更奸，不抱有灵活的道德机制是没法在和贱人的战斗中胜利的，你又不是没吃过骨匠的亏。”
“但主公，在我看来这根本不是在和贱人战斗，而是贱人之间的内斗。”
“你这个月高纯没了。”
铸铁师面无表情地挥挥手，旁边的郑妍和许风已经笑作一团，歪倒在椅子上。
“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剑胄，刈鹿，虽然不是昆虫型但的确是古代流传至今的宝甲，等同于《装甲恶鬼村正》本篇中出现的真打，其阴义‘天下逐鹿’效果为自体时间加速，缺点是开启阴义的过程中热量消耗倍增，不过我从来不缺体温。”
“大家注意，这个自称光之巨人开始转移话题了。”
“少放屁，我有什么转移话题的必要吗？反倒是你啊，那么注重男女关系，但就凭你做过的那些恶行，哪怕找到了爱人，你难道真能在她面前昂首挺胸地自我介绍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清空情景记忆，扼杀现有人格，构造出一个崭新而无罪的自己不就搞定了？肉体、精神、灵魂，我随时都能将精神恢复出厂设置，没了过去积累的自我认知，你还能说这是原本的骨匠吗？”
“……如果你当真准备这么做的话。”
骨匠的主张让铸铁师停止争吵，而是露出一个饶有兴味，甚至无限接近于“邪恶”的狰狞笑容。
“当你找到恋人之后，我就不再与你作对了，虫子。”
“我对此深表怀疑，毕竟大家都知道狗改不了吃屎。”
“是你这坨屎先来招惹老子的。”
“呵，狗再叫？”
“狗别怂！”
眼看着他们撸起袖子就要重新打过，两边的年轻人连忙制止他们。
“别这样，骨老师，别这样……”
“铸铁师，稍微克制一下，至少等着离开这个世界再打。”
好不容易才安抚下来，为免再生事端，雷鸣惊立刻对铸铁师发出邀请。
“我们准备去周禄兴那里吃顿饭，铸铁师你有兴趣吗？周禄兴很感谢你的帮助，一直想着有机会就报答报答。”
“报答也说得太过了，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不过我这的确攒了点杰顿贝鸟哥尔赞什么的，正好趁机交给他，我们走吧。”
“好的，那我们就先告辞了，骨匠。”
“去吧去吧，不过要小心善良阵营中的内鬼，很明显有个人和你们的画风格格不入。”
骨匠摆摆手，铸铁师和自己之间的仇怨不会牵扯到同僚的身上，从某些方面来看骨匠其实意外的很好说话。
雷鸣惊对他点点头，先是带着一行人进入自己的梦境避免铸铁师回来时再遇见骨匠，随后利用呼符前往周禄兴的世界。
金光闪过，铸铁师审视外界环境，微微皱眉。
“之前没问，原来周禄兴出身的世界环境这么恶劣的吗？”
“不，虽然恶劣，但也没恶劣到这个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