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刹那
“但迪路兽、我是说那个与巫师兽作伴的迪路兽的尺子又有些微妙的不同。它其实关心他人更甚于关心自己。或许在它看来,数码兽与人类都是平等的,可能人类还要比它的同类更重要些。我们相处的时日还短,我不清楚这点。”
但毫无疑问,在它杀死一个无辜的孩子时,它怀有无法释怀的巨大的罪恶感,并在消灭吸血魔兽之前的每一天每一日都在折磨着它。
“那哥哥呢?”
这时的嘉儿不关心世界,只关心这么一个人。
——那太一呢?
“太一……也许在他的眼中,数码兽与人类也是平等的……”
但这种平等,不是一个人认为自己与达官贵人也好、平民百姓也好乃至奴隶与皇帝都是平等,也不是一个人认为人类与草木、牲畜都是平等。
而是、而是——
素娜向着天花板伸出手:
“我不知道……”
只知道他会在我们身边,似乎是在慢慢地等待与守望着世界的变化的发生,又似乎藏着某种连与之相处至今的孩子们也不知道的想法、或者可以说是野心。
窗外、黎明,乳白天际。
完全受控于太一意志的大德拉库兽已然回归黑暗区域,只剩天女兽与太一还在乘着空泡飞行。
天女兽读过大德拉库兽的图鉴后,不禁问:
“太一,是你编写了数码兽图鉴吗?”
太一摇了摇头:
“天女兽,你怎么会这样想?虽然我确实很想穷尽数码兽的知识,但现在的我还远远做不到咧!就连最简单的浮游兽于我而言也充满着谜团。我之所以编写,是因为大德拉库兽是神圣计划数码兽图鉴中所没有的数码兽……但我觉得缺憾不好看罢了。”
天女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我倒觉得笔吻很像。”
这让太一忽生诧异,又转了眼珠子:
“我可以认为这是一种夸奖吗?”
“当然可以。”
天女在月色下娴静含笑,羽翼在风动中、流露出一种格外的纯粹的愉快来。
眼光,或者呼吸,柔韧纤细的身姿,或者那半遮半露出的玫瑰色明净的脸庞,都带着一种无可言喻的如同春雪初融时候的美丽。
可天女兽的光彩照人却令太一不知怎的突然感到沮丧,就扭过头去,专心操控空泡在这广袤大地上浮行。
很快、空泡越过了人类的船舶,也越过了城市,越过了一眼看不到尽头的车队,也越过了月光下灿烂的麦野,直到纽约的郊下。
“太一,怎么了?”
天女兽的手拍在男孩的肩膀上,差点就要揉上男孩蓬松柔软的头发了。
“没什么……我可能是想起了我的母亲。”
太一抖了抖肩膀。
“八神……是八神裕子小姐吗?”
“你知道她?”
太一惊讶。
“在东京时有过几面的缘分。”
天女兽微笑。
“是裕子妈妈,但也不是裕子妈妈。”是现在有的,与早早的、是比早更早的就失去了的只在既视感中的重影。
太一不肯说了。
这时,他们便找到了这一行的目的。
“小恶魔兽。”
一种作为恶魔兽和吸血魔兽等上级数码兽的使魔而存在的小型使魔数码兽。
吸血魔兽征召并带到现实的绝大多数数码兽都被它自己吸收了,除了这一只似乎背负着特别的使命。
“在吸血魔兽死前,曾经尝试威胁我们。”
大意是一旦孩子们杀了它,它的后手便会将孩子们的信息——
这话只有太一听见,而吸血魔兽没能说完,便被杀死。
“无非是把我们的信息交给人类罢了。”
用脚指头想,也可以猜到。而且确实会对孩子们造成许多麻烦。
“虽说是后手,但我认为我们仍可以做一些努力,尝试让事情不至于太过不利。”
虽说云之奴仆可以扩张噩梦毒电波的性能,但想要完成围攻太一时的人类军队规模,吸血魔兽哪里停得下来!何况又要安排手下的数码兽,又要大量吸血搜取体会人类的心灵,老实说太一怀疑吸血魔兽那两颗牙齿就没停过。
天女兽听过太一的猜测,不禁莞尔,又道:
“虽说吸血魔兽对人类的网络一无所知,在创界山降临后更是终日奔波劳累,它如果准备了情报这一手的威胁,大概率是通过数码兽的传达实现的。但我对它的完全克制,应该切断了当时它与雾相连的所有途径,它是断然传不出信息的。”
那么唯一害怕的一手,吸血魔兽所安排的数码兽一旦收不到信息,便泄露孩子们的信息给人类。
“应该也只有它了。”
“也就是吸血魔兽安排了小恶魔兽传达信息给人类吗?”
天女兽摇了摇头。
“在我的了解中,小恶魔兽是在确认吸血魔兽死亡且无法复活后,负责通知另外一个人,再由那个人发布给人类。这是我听到的流程,但我不确定是否还是这么走。”
“人类,是谁?”
“那是个颓唐的男人,一个似乎知晓并追求数码世界存在的……狂信者。”
“但他是人类,是吧?还追求数码世界,是吧?”
天女兽不解太一的问,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那很好办。”
太一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
数码世界在现实世界并非是没有留下痕迹的。在光丘事件的同时与光丘事件发生以后,有许多数码兽曾来到现实世界留下过许多异相。
孩子们入住的旅馆里,大清晨,火田伊织犹豫了很久,叩响了光子郎与阿助的房门。
“……请进……是你啊……那个小男孩……”
好一会儿,阿助揉揉睡眼,打开了房门,他打着哈欠,却被这火田伊织酝酿好久的下一句话直接惊醒:
“你们也知道数码世界是吧!创界山是数码世界是吧!这场大雾是某个数码兽制造的……又是你们解决的是吧!”
原本如同被冰封的男孩,却在突然间发出一连串的不容置疑的问句,而他的心便因为那不断燃起的某种希望与期待而被揪紧。
他在被吸血魔兽控制的人袭击旅馆时,躲了起来,并且装晕在一旁。
“你知道些什么?先进来!”
阿和与光子郎一把把他拉入房门内。
几个程式魔法简单地消音遮形了下。
“求求你们,请告诉我吧!我的父亲也相信数码世界!他最近……因为意外死了。但我知道……但我知道……”他抹着眼泪,跪在这两个只不过年长一点的孩子的面前,“但我知道,他是正确的,数码世界是存在的,数码兽是存在的,现在创界山几乎已经证明了他,而你们也能证明他,是吗?”
其中就有两个作伴的男人始终虔信这个宇宙里存在着某个与地球网络相连的异世界,并积极寻求着这异世界的存在。
其中一个男人的名字叫做火田浩树,正是火田伊织的父亲。
不过他至于意外死亡,也没能看到创界山的降临,自然更无法洗刷自己逃脱家庭责任、追求一个幼稚的幻梦的不肖之名。
父母的否定,以及妻子的否定。
“可是我相信爸爸。”
火田伊织跪坐在地上。
“那一个人呢?”
“另一个人……”
而另一个男人的名字则是及川悠纪夫。
不过在创界山降临后的时间里,火田伊织失去了和及川悠纪夫的联系。
静悄悄的黎明里,这被多方惦记的男人坐在一个狭小的阁楼里,静静地等待着吸血魔兽履约的时刻,又回想起自己过去的一切。
“原来,梦想是有重量的事情。”
作为人的一生,成长、娶妻、生子、老去,有父母的寄望,也有家庭的责任,更有社会的责任。一个人的力量太小了,是举不动这么沉重的东西的,尤其、当你还要举着其他人的时候,他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在遇见吸血魔兽的那个夜晚,失去挚友、也是唯一知己的及川悠纪夫望着不变不动的创界山在呢喃。
他不止一次前往创界山,却每次都被人类世界遣返。他说他和已逝的火田浩树早就得知了数码世界的存在,却仍然被嘲笑……
这是为什么?
“这很简单,及川,因为啊,人类的现实实在太过沉重了,你们人类越是成长,梦想就越是沉重。我很了解这点。”因为啊,在你们的血液里与每个毛孔里都流淌着放不下、求不得与爱憎别的虚无。
吸血魔兽辗转人类世界至今,遇到的唯一一个主动呼唤它与渴求它的人。
这呼唤与渴求充满了一种异质的期待,让它感到有趣。
但这异质的期待,却指向了它已知的十个徽章以外的心灵王国的可能。
他站在吸血魔兽的面前,披头散发、不修边幅,虚无地微笑,献上自己的脖颈。
“人类真是有趣……呵呵,我决定留下你了,那么你就按照我的指示,等待着我的命令吧,及川悠纪夫!”
他听到那可怖的魔鬼这么说。
——可那又如何?
作为服从吸血魔兽的代价,及川得到了被吸血魔兽带往创界山的许诺。
迄今,他还在等待着。
他已经等待了很久,不在乎在等待这么点时光与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