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游系风
高卷杏看玲井志帆的眼神里也带着鼓励和欣喜。人总是这样，在遭遇了不幸的时候，比起拼尽一切去自救，更倾向于“如果这个不幸没有特别严重，那我就忍了吧”这种忍耐情绪。而为了保证自己的内心不会被这些不幸压垮，他们往往会给自己树立一个精神寄托。
比如打游戏看动画，或者做手工写文章，除了这些常见的兴趣之外，还有一种，就是找一个可以成为自己精神寄托的人。
玲井志帆对于高卷杏来说，就是这样的精神寄托。在高卷杏刚刚从国外回到日本，正是没有朋友的时候，又被班级排挤，玲井志帆是她唯一的朋友，自然地位高的很。
现在看见自己的好友走出阴影，她简直比玲井本人还要高兴。
“鸭志田老师来过我家了。”。
玲井志帆说着，双手不自觉的抓住自己的胳膊，这是一种本能的防卫姿态，一般情况下，人类下意识做这个动作的时候说明自己非常没有安全感。
“他哭着跪下向我道歉，虽然排球社的事情不可能一笔勾销，但……看着他这幅模样，虽然不应该，但还是不由自主的会想：‘啊，真痛快’……”
玲井志帆惨淡的笑了一下，虽然她嘴上说的好像自己是个恶女一样，但双手的颤抖没有停止过。
“真想知道，怪盗是什么人啊。想要向他们当面道谢。谢谢他们，把我从地狱里拯救了出来……”
玲井说着，豆大的眼珠扑簌簌的往下掉，看出她情绪过于激动，高卷杏赶紧扶着自己的朋友，想要带她回去。
之前玲井给学校的请假理由不是装的，她是真的罹患了精神疾病。只不过，医生是多么老奸巨猾的职业？怎么可能给你明明白白写着有什么问题？都是“可能”有精神疾病。“推测”有精神疾病。“建议”静养。都是这种模棱两可的说法，根本不敢给你下个定论。
“最后，我得好好向姜同学道谢……谢谢你那个时候拉住了我……跳下去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害怕了……真的，非常非常的……谢谢你……”
玲井志帆说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了。很多人对精神疾病——诸如抑郁症——的了解都是表面的。他们的对策，也基本就是说一句“那你保持一个好心情不就好了吗？”，从他们的角度出发，有这种观念无可厚非，殊不知，这种话对于真正的抑郁症来说，是最恐怖的话语。
试想，如果一个人能很自觉的保持好心情，那他怎么可能罹患抑郁呢？这好像，你对着一个快死了的人说：“别死！你只要保持心跳和呼吸就行了！”问题是，这种事情不是病人想就能做到的嘛。
抑郁症为代表的精神疾病，更多的是内分泌的问题，神经也会随之出现问题，药物治疗和精神鼓励两者缺一不可。
玲井志帆的情况，就是很容易陷入情绪忽然低落，忽然激动的情况，是抑郁症的典型表现之一。高卷杏也看出这点，马上搀扶着好友回去了。
姜天蔚又在公园里坐了一会儿，欣赏着美丽的风景，同时，也在心里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不管是谁，出于什么理由阻止自己，那么自己也一定会继续做怪盗的。因为……还有太多玲井志帆这样的人，等待着拯救呢。自己不是救世主，救不了所有人……但，能救一个，是一个。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高卷杏发来的信息。
“志帆让我更加坚定了……不管怎样，我都会继续做怪盗的。为了拯救更多像是志帆这样深陷痛苦的人。我是不会放弃的。”
姜天蔚笑了笑，看样子，她也跟自己有一样的感性呢。
第91章 人善被人欺
晚上到家，姜天蔚接到了川上老师的电话，理所当然的，是希望姜天蔚能点个钟。
姜天蔚算了一下存款，也很痛快的点了。自然，就看见川上贞代抱着一大堆旧衣服跑过来了。真想看看这种骚家伙到底是谁，哦，5000日元点个女仆，结果就为了让人家去投币洗衣店给等着洗衣服？。
川上这边忙忙活活，姜天蔚不可能做什么怪盗相关的事情，只能上网搜索一下。
搜什么？
那当然是搜斑目了。
和绝大多数名人一样，斑目一流斋这个人也是毁誉都有。
只不过，现在夸赞的声音占了大多数。
大部分都是称赞他水平高超，技巧优秀，灵感如泉涌，下笔如有神，简直是本世纪的达芬奇。
而那些小小的反对的声音，基本集中在，抄袭，剽窃，不正当的权钱交易……只不过这些小小的声音，要么已经被斑目的粉丝冲垮了，贴上了黑粉、“友商”、或者是嫉妒的标签。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民意和正确是不同的事情。那位坚持日心说而被烧死的布鲁诺不就是最好的例子？抗争民意，哪怕你坚持的是真理，也得死，更何况这些说斑目不好的人，也只是推测，拿不出任何的证据来。
搜了一通没有什么结果，网上的消息本来就很难分辨真假，最后能得出的结论，只能是斑目这个人，可能是个坏家伙。
而在搜索栏旁边的关联里，就是斑目的画展。姜天蔚点进去，一大堆关于画展的消息罗列出来，前几页里赫然写着“国民级美少女棋士，凝视日本画的她，眼眸之中映照的是何物？”的一档节目，视频预览就是自己之前破坏的那个场景，东乡一二三站在一副巨大的画作前，止步注目。
“我还以为你忽然对艺术感兴趣了，结果……哎——”。
川上老师忽然从姜天蔚背后探头出来，原本看他搜索斑目，没想到，最后还是跳转到美少女去了。
“这是最近很有热度的那个女棋手？我记得是洸星高中的来着。”。
川上老师话还没说完，姜天蔚撇撇嘴道：“可不是你的想的那样！”。
“哎？我想的哪样？主人伱不说明白～贝蒂听不懂～～～”。
“呜啊，小心我拍个视频发到网上……”。
“啊！只有这个千万不要！”
明明是师生，却好像朋友一样相互开着玩笑。时间很快的过去，衣服也洗的差不多了，又到了川上老师该走的时候了……
明明都到了门口，川上老师忽然转过了头……
“姜同学，我告诉你……其实我之前跟你说，我的妹妹需要治病，是假的。骗你的。我需要钱，是因为……赔偿金。”。
川上老师一字一句的说着，努力让语气平缓。
在来秀尽学院之前，川上老师曾在另一所学校任教。在当时，他们班上有一个姓鹰野的学生，是一个成绩非常差劲的，每天上课都在睡觉的孩子。一般情况下，这种学生，老师是不会待见的。但川上老师再一次偶然之中，知道了这个孩子的情况。
原来，他因为父母早亡，现在寄宿着叔叔婶婶家。但是叔叔婶婶只是为了贪图鹰野父母死亡的保险金，对鹰野同学并不关心。所以鹰野同学就必须每天刻苦的打工来自谋生路。
既然知道了这个情况，川上老师自然而然的就会想要帮助他。于是，私下里川上老师会主动给这个学生私人授课，努力让他能跟上进度。虽然只是见效不够明显，但鹰野同学的成绩确实一点一点提高了。
但同时，没有不透风的墙，这种私下补课最后还是暴露了。
虽然鹰野同学和川上老师没有发生什么，但路人不会这么想。
“如果你们没有一腿，你为什么要免费给他补课？”。
“世界上有那么多上不起学的孩子，你为什么只给他特殊待遇？”。
“如果你们是清白的，为什么是私下授课，你可以光明正大的补课嘛！你不敢说就证明你有问题。”
在推测别人的时候，大家往往不会吝啬于从最坏的角度出发去解读。这个事情闹到最后，甚至闹到了学校。校长直接对川上老师下了最后通牒，要求她要么停止私人授课，要么滚蛋。
毕竟，在日本，师生关系是最敏感的关系了。你别看动画漫画里，师生恋一个赛一个的甜，但现实中，法律规定只要发生了师生恋，这个老师以后肯定是没法继续当教师了。而且，这种名头一传出去，那可真是社会性死亡。
也不能怪校方谨小慎微，实在是这种事情的负面性太严重。
于是，川上老师害怕了，她推掉了当天晚上的授课，鹰野同学也看出了她的为难，主动说自己当天其实还有打工。
于是，就在他去打工的时候……出了意外，死了。
听到这里，从逻辑上来说，从法律上来说，川上老师和鹰野同学的死，没有任何直接关系。人不是川上老师撞死了，也不是她撺掇鹰野同学去打工的。就算真闹到法庭上，川上老师也不可能会败诉。
但，就好像抑郁症只有善良的人才会得一样（那些心思不善的人，才不会内疚，自然也不会被自责逼到走投无路），这种无聊的威胁，也只有对川上老师这种极具教育责任感的老师才会有效。
收养鹰野同学的叔叔婶婶找上门来，单方面的把孩子的死说成是川上老师的责任。
“这孩子毕业之后就准备就职的！你多管什么闲事？”
“就是因为你每天给他授课，他才会那么疲劳，才会出事故！”
“就是因为你说要授课，耽误了他的行程，他要是早早出门会有车祸？！”。
“你是杀人凶手！”。
诸如此类的言语暴力，直接作用在本来就很自责的川上老师身上，她低头了……
向谁低头？或许是鹰野叔叔婶婶。或许是向死去的鹰野同学。亦或许，是向那个中途没有顶住压力的自己。
总之，川上老师最后同意了，支付天价的赔偿金。只不过，教师不太可能一口气拿出来那么多钱，所以只能分批。学校那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当然不可能让她继续任教，川上老师只能换到秀尽学院继续教师生涯。
在日本，想要快速来钱的方法并不是很多，川上老师最后选择的，就是成为女仆。哪怕，为此她每天晚来早走。每天努力工作，就是为了挣出每个月的那份赔偿金。
“我一开始，大概也只是把你和鹰野同学弄混了。你们的情况太相似了，失去父母，努力一个人生活，所以我才会对你……现在你也明白了吧？我就是一个烂人，是一个瘟神，跟我扯上关系不会有好结果的。甚至，我会关心你，也只是想着，这样说不定能补偿一下鹰野同学，根本就没有注视你。所以——”
直到此时，川上老师一直保持着平缓的语气和语调，说完这最后的转折连词，她抬起头，神采奕奕的双眼，开朗勾起的嘴角，以及一张无比灿烂的笑脸。
“——所以，不要在跟我扯上关系了。”
说完这句话，川上老师飒爽的转身，女仆装甩起一条优雅的弧线，她默默走了出去。
第92章 小百合
川上老师最后的自白，是姜天蔚没有想到的。
那个飒爽的转身过于的果决，以至于姜天蔚甚至没有来得及说一句挽留的话，也没有来得及把自己的心声传达给她……
“……说了那种话，我怎么可能放着您不管呢……坏人，可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个坏人的。”
面对着关合的门，姜天蔚喃喃自语。
虽然很想马上去调查一下，但……现在没有这个余裕。
毕竟，明天就要去探斑目的底了！今天必须养足精神，准备应对各种情况。
姜天蔚躺在床上，强迫自己赶紧睡过去，却没想到，越是不想去思考，越是不自觉的回想起来川上老师今天的话。
她，绝对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做好了再也不和自己结交下去的心情，才会过来的。
即便是被不公的赔偿金折磨到不得不撒谎，央求学生借钱，即便是这样缺钱的场合，她还是放弃了自己这个可以提供资金给她的人……
大概，在她心底，还是残存着作为教师的骄傲吧……
那么，就更不可能看着她堕入深渊了。
“等解决了斑目，下一个就是那对夫妻了。”。
姜天蔚在床上嘀咕着，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虽然怪盗团的规矩，是要全员一致才能改心，但姜天蔚不想把这件事说出去。因为，你一旦说出去，川上老师的形象必然受损。她没有向任何人求助，所以这
肯定也不能算是对怪盗的请求，就当做是自己的独断专行吧。
黄昏时分，玲井志帆哭着的道谢，还有高卷杏和他相似的决心，都让他感觉内心充满了力量。
一夜无话，第二天上课结束，一行人抓紧赶往了斑目的宅邸。
你别管斑目是不是一个剽窃的坏蛋，至少他是真的住在了远离人群的市郊，也是真的住在一所破房子里。从涩谷站转地铁之后，还要走差不多两个小时才能到，中间没有车站，甚至连巴士都没有几班，不管是不是真的，起码他做出了一个远离世俗的大师形象。
姜天蔚一边感慨，这没有一个交通工具是真的好累啊，一边跟着大部队的步伐来到了斑目的画室。
高卷杏按了按门铃，很快就听到了对讲里传来了喜多川的声音：“哪位？”。
“是我，昨天跟你预约过的高卷杏。”。
“啊！是高卷女士！我马上出来！”。
就听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刷拉一声，门扉拉开，喜多川祐介满脸期待的开门：“伱终于来了高卷女士……啧，你们也来了啊？”。
前半句的兴奋和后半句的反感形成了鲜明对比，真是不明他是怎么做到这么无缝切换的。
后面半句嫌弃的话，当然是说给姜天蔚他们听的。想来也是，你就脑补一下，自己约了一个姑娘相亲，结果姑娘带了三个老爷们一起赴约，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好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