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饼
艾文挑了挑眉头，在心中讶然道。
原来古斯密斯王室早就有这方面构思甚至已经付之行动，怪不得自己之前提出议会制度时，魔王古斯塔夫看起来虽然有些意外，但也只是感到意外的程度，并没有对这种能够大幅度改变旧封建制度的方法感到震惊。
“担当保民官是成为许多高级官员的必经之路，同时也是最快的道路。如果有人因此对他发起谋杀，似乎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阿芙蕾蒂雅继续说着。
“传统派虽然固执的认为这套制度只会干扰领主统治，但在父亲的坚持下，他们也只能通过让自己人担当保民官的方式来应对。”
“所以，尤利乌斯的竞争者多为传统派的贵族成员以及他们信任的下属。”长公主的推论眼看就要得出结果，但她紧皱着的眉头却依然没有放松。
“表面上的信息大致如此，可我总感觉整件事有哪里不对劲。”
在一阵沉默过后，艾文忽然呼出一口气露出了然之色。
“因为，埃隆德国内并不只有两股势力啊。”
听到他的话，阿芙蕾蒂雅猛然惊觉。
“这件事发生后，势必引起保守派与改良派的冲突。单从利益角度进行推测，在没有抓住凶手前，改良派所有人都会认为对方是传统派的人。”
“可另一方面，一个派系中人缘颇好的年轻人，忽然在半夜独自前往下城区，这代表他一定拥有某些必须严格保守的秘密。”
“那会是什么秘密呢？想必多半是那种一旦泄露就有可能危及生命的秘密。”艾文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身为改良派的新锐，他不太可能与传统派有什么关系，否则，传统派也不用推出另一个人和他竞争，如此一来……”
“等等，你怀疑尤利乌斯是亡灵派系的内应？”阿芙蕾蒂雅反应过来。
“假如是这样，那事情就说得通了。”艾文点点头。
“因为他是亡灵学派的内应，所以才会独自前往下城区，因为他是亡灵学派的内应，所以才会对凶手，也就是自己的接头人没有半点提防，以至于在毫无反抗的情况下被迅速杀死。”
“等等，如果尤利乌斯真是亡灵学派的内因，那他们为什么要选择杀死他来激发我们与传统派的矛盾？”阿芙蕾蒂雅敏锐地意识到其中的一个可疑点。
“因为亡灵学派已经不信任他了。”艾文指了指长公主又指了指自己。
“在我们安全返回后，亡灵学派显然会对那个看起来报信不及时的内应产生怀疑。”
“一个不值得信任的内应，不如作为引发其他派系纷争的消耗品处理掉。”说着，他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另一个家伙的身影。
卡杨·保卢斯，你在这件事中又担当了什么角色呢？
被念叨的卡杨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这让坐在他对面那位女士皱起眉头。
此刻，两人正坐在街角的一家咖啡馆内，寒冷的冬季让这家店的生意不算太好，只有零星几个客人稀稀拉拉地分布在店内各角落。
卡杨一身白衬衣加黑色西服的穿着，厚外套随意搭在身后的椅背上，枯黄的头发也没有像往常那样乱糟糟地好似鸟窝，反而涂上大量发油梳成整齐的大背头，看起来就像那种随处可见的贵族青年。
坐在她对面的女士有着一头栗色的长卷发，肩上随意披着一件黑色风衣，里面则是领口缀着蕾丝的白衬衣，穿着贴身铅笔裤的两条修长双腿交叠在身前，脸上还带着一副林德时下流行的墨镜，就像个男装打扮后外出游玩的富家小姐。
“也就是说，你认为自己的导师路西乌斯已经投靠深度地狱的邪神，这将导致埃隆德国内发生动乱，所以希望能得到我们的庇护。”来人用不带半点口音的修玛语漠然问道。
“是的，为此我愿意提供埃隆德亡灵学派的最新消息。”卡杨微笑着用手指有节奏地轻敲桌面。
“比如……”陌生女子顺着他的话问道。
“一台启示录级亡灵巨像。”卡杨那语气平静地吐出让咖啡馆内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的词。
“那种情报怎么可能是你一个低阶法师能接触到的！”陌生女子稍稍拉低墨镜，露出一对拥有奇特异色瞳的双眼。
但她随后又微微皱起眉头，因为没在对方身上发现半点动摇与紧张的表现。
“我的导师是个傲慢到无以复加的人，所以他从来不会正眼看待我这样实力低下的学徒。因此，他也不会在我面前刻意隐瞒自己的情绪。”卡杨拿起一根末端雕刻着郁金香的银色汤匙，慢条斯理地搅动其面前咖啡杯里的漆黑液体。
“我知道他一直在试图寻找与古代巨人相关的线索，试图制作让能够大幅度增加战力的启示录机亡灵巨像。”
“前段时间，导师突然变得特别愉快，显然有所收获。在那之后，法师塔内储备的魔法材料就被大批调用到大法师实验室。”
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杯中咖啡转动造成的漩涡，卡杨嘴角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
“如果这还猜不出什么，我多半也别当法师，转行去喂猪比较合适。”
女子沉默片刻，呼吸变得稍稍有些急促。
“我需要确认这个情报的真假，在那之前不能给你肯定的答复。”
“那是自然，不过，柏希亚小姐，不知上次我拜托您收集的书籍是否……”卡杨转而岔开话题。
“这不是问题，只不过你一个埃隆德的亡灵法师，为什么会对林德的魔导技术感兴趣？”被称为柏希亚小姐的陌生女子有些好奇地问道。
“这也是入职考验的一部分吗？”卡杨转了转眼睛语气奇怪地问道。
“不，只是我私人的好奇而已。”柏希亚摇摇头。
“当然是因为法师对知识的本能追求罢了，没有什么太过奇怪的原因。”卡杨摊开双手一副非常坦然的样子。
但柏希亚却知道面前这个年轻男人是个撒谎就像吃饭喝水般习以为常的恶党。
他说的每一句话最多只能信一半。
“好吧，看来是我想多了。”柏希亚抬手打了个响指。
随后，一个坐在角落看起来和两人毫无关系的中年男子搬来一个小箱子，里面放满了来自林德的各种书籍杂志。
“市面上公开的魔导理论书籍基本就是这些，还有几本杂志也是用来宣传魔导技术的。”
“哦，那简直再好不过。”卡杨接过箱子，装出险些栽倒在地的样子，简直要把‘我是个体弱的法师’几个字写在脑门上。
“……”柏希亚一阵无语。
“算了，这件东西你拿去防身，或者研究一下也行，就当是额外的赠品好了。”说着，她将一把造型充满蒸汽朋克风格的手铳放在桌上。
“热那亚商会连这种东西都搞得到手？”卡杨有些惊讶地拿起手铳，将眼睛凑到枪口前往里看去。
“……算了，还是找机会让人教教你怎么用这玩意吧。”柏希亚表情一滞，随后有些无奈地扶住额头。
“那在下就惭愧地收下了。”卡杨笑眯眯地收好手铳。
咖啡馆外，天空渐渐开始落下丝丝缕缕的冷雨。
泪水之城-埃文摩尔再次被雨幕所笼罩。
一切都被掩盖在细密的雨声中。
第四十章 双枪夜会
一只来自北方的信鸥穿过雨幕落入美泉宫内。
这种改造生物拥有分别来自雨燕与海鸥以及松鼠的部分生命线，能够高速飞行并耐寒耐风。
即使狭窄无法飞行的环境，它们也能用那对擅长奔跑攀爬的有力双腿快速行进，以这种方式穿过狭窄地带。
这种鸟通常被埃隆德贵族当做信鸽使用。之所以不用普通信鸽，那是因为埃隆德野外复杂恶劣的环境中，生存能力有限的普通信鸽只会成为其他动物口中的小零食。
“辛苦了，小鸟儿。”黑衣黑甲的亚修拉姆接住疲惫的灰色飞鸟，从它背后圆柱形的防水信匣内取出卷成一卷的情报密信。
“去休息吧。”黑骑士首领抬手一送，信鸥再次展翅飞往美泉宫内的羽巢阁楼，那是专门为它们准备的居所。
摊开密信一番浏览，亚修拉姆眉头渐渐皱起，原本古井无波的脸色也露出一丝少见的讶然。
“塔塔夫啊，小芙蕾带来的小朋友似乎比想象中还要不一般呢。”收起密信，黑骑士首领快速穿过宫廷来到魔王的私人书房。
“有什么事吗？亚修拉姆。”因为女儿平安归来的缘故，古斯塔夫的心情比往常好不少，以至于脸上的病容都变得淡去许多。
“你之前不是让我调查一下那个年轻人的过往吗？刚才有一只信鸥从北方回来了。”亚修拉姆弹了弹手中的密信。
“哦？有什么值得注意的调查结果吗？”古斯塔夫坐直身子露出饶有兴致的神情。
“简直可以说是出乎意料。”亚修拉姆将密信递给魔王。
古斯塔夫快速浏览着密信，脸上的表情也和亚修拉姆刚才一样变得惊讶起来。
“怎么会和智慧之神教会那群冰块脸扯上关系？”因为私下里的缘故，魔王陛下也不像正规场合那样古板。
“是啊，不过在外面可别那样称呼智慧之神教会的圣骑士们，虽然他们确实整天一副冰块脸。”亚修拉姆耸耸肩。
“哈，这点可不用你来提醒，论粗鲁，即使是身为魔王的我也得对你甘拜下风。”古斯塔夫哼了一声。
“那可不。”亚修拉姆毫不犹豫地承认道。
“不过阿尔法级警戒……”魔王的表情渐渐凝重起来。
智慧之神教会，一支非常古老的教会，其中的成员大多为学者与炼金术师，而他们圣徽也是一本摊开的书。
智慧之神教会的圣骑士徽记比普通圣徽多出一把竖在书籍前的长剑，以表示用利剑来守护智慧与知识，所以他们又被成为知识守护者。
那些外表特殊白发红眼的圣骑士出现时总是面无表情，因此亚修拉姆和古斯塔夫才将他们称为冰块脸。
根据不确定传言，智慧之神的圣骑士实际上全是用极致炼金术人为制成的人造人，所以才会始终面无表情，且在执行任务时对任何危险都毫无畏惧。
帕拉迪亚世界的过往存在许多危险的禁忌知识，如果那些知识被任意扩散很有可能造成非常糟糕的后果，这在历史上曾多次出现，所以各国与智慧之神教会达成协议，由他们专门负责收容封印那些古老而危险的禁忌知识。
因为古老协议的缘故，只要是出于收集禁忌知识的目的，智慧之神教会可以派遣圣骑士小队进入各国执行任务，但他们同时也必须遵守对当地日常政务不干扰、不干涉、不介入的三不原则。
根据密信上的内容，有一支隶属智慧之神的高阶圣骑士小队在今年白潮结束后迅速深入冰原，和他们同时抵达的另外三只常规圣骑士小队则将通往北方冰原深处的主要道路全部封锁。
最让人震惊的是，智慧之神教会居然声称冰原内部有发生阿尔法级警戒事件的迹象。
在教会内部，他们将有关禁忌知识的警戒事件分为是阿尔法、贝塔、伽马三个等级。
如果只是有关一般邪恶法术或危险仪式之类的禁忌知识，多半连第三个级别，也就是伽马级警戒事件都算不上，所以智慧之神教会通常不会在意普通魔法事件。
只有类似魔法制造的瘟疫或其他具备大规模杀伤能力的事件才会被归入伽马级，那种威胁程度的知识至少和二级有限禁止法术相关。而涉及到邪神的相关禁忌知识，则不论任何规模至少也会被划分为贝塔级警戒事件。
真正的阿尔法级警戒事件，就算在漫长的文明史上也屈指可数，除教会内部知情人士，外界连确定的分类规则都尚不清楚。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种事件如果没处理好就必然会波及大片区域乃至整个国家。
比如三百年前，林德东部有人试图用新的献祭方式召唤邪神麾下大魔，如果成功那必然会导致半个国家都卷入可怕的魔灾。
考虑到历史上那些骇人听闻的记录，周围的几个北境领主都不敢擅自行动，而潜伏的王室密探则在受到来自埃文摩尔的密信后悄然展开行动。
然后……然后他们就被智慧之神教会的圣骑士们礼送出境了。
不过，密探们也不是全无收获，通过从普通商人以及北地居民口中获取的信息，他们得知长公主阿芙蕾蒂雅曾靠近过那片被封锁的区域。
而后，那个来历不明的年轻人就开始与她一同行动，直到返回首都埃文摩尔。
关于对方的身份与来历，密探们并没有找到太多信息。
毕竟，北地冰原内存在太多蛮族部落，符合格外高大这个相关特征的部落也不少。
要知道，那里曾是传说中巨人国度的所在之地，因此许多北地蛮族都拥有或多或少的巨人种血脉，他们也因此天生就比普通人类更高大强壮得多。
“巨人种吗？他们的后裔中出现完备之种的概率确实比普通人类高一些，但也不见得高出多少吧？”古斯塔夫细细思考着，仍感觉这个理由无法解释艾文身上的疑点。
“来自北地，那多半不会是林德间谍，别忘了，因为以前被欺骗过，那帮死脑筋的蛮子可比我们还讨厌林德人。还是说，你以为那个年轻人和阿尔法级事件有关联？不可能吧？”亚修拉姆半开玩笑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