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饼
“刚才那个贵族青年说出来的话，沃克先生这样从其他地区来的人可能没什么感觉，但对我们这些绿洲农场跑出来的穷农民，却是非常刺耳的东西。”卢卡斯眼神中里露出一丝悲哀而不是愤怒。
“像我这样的穷小子，从出生起唯一见过的金属，大概就是农场主老爷腰上挂着的短剑，而周围大家所能碰到的一切工具，都是石头做的，最好也不过是用相对更锋利的黑曜石制作。”
陷入回忆中的卢卡斯慢慢讲起绿洲农场的种种生活。
农场中占据百分之九十数量的人都是种地的农民，他们虽然世代以种地为生，可整个农场乃至整片绿洲，都没有任何一寸土地真正属于这些辛苦劳作一整年的庄稼汉。
绿洲唯一的持有者是巫王，农场名义上的管理者是手提鞭子的农场主。
对像卢卡斯这样的底层人民来说，相比起‘农民’，农奴或许才是更确切的称呼。
就连城市里的一些普通平民都比绿洲农奴生活的更宽裕，所以绿洲的年轻人才会想尽办法往城里走，哪怕因此会被农场主用鞭子狠狠抽打，他们也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出逃。
另一边，城邦内的普通平民对他们也不怎么友好，前者感觉这些人会抢走自己的工作，这就让绿洲农场出来的人更加没有地位，就连怒哈维尔那样有些破落的贵族后裔，也会用‘庄园佬’‘农场佬’之类的名字轻蔑地称呼他们。
但即便这样，绿洲农场的人们依旧向往着外界。
因为农民，不，农奴们的生活实在太过困苦。一年中绝大部分成果都会被税务官夺走，剩下小部分又会被农场主和他的狗腿拿走一大块，能落到农奴手里的口粮又得为第二年的耕种流出足够的种子。
期间的悲苦可想而知。
另外，除开高昂的税负带来的极端贫困，更让人绝望的却是毫无出路的未来。
农奴的孩子，只能世世代代地当农奴。
正常情况下，他们根本没有接受教育的权力。即使在城邦内部，那也是只有贵族老爷的孩子才有资格的事。除此之外，大部分绿洲都没有医生或草药师，秩序需要建造起神殿教堂才会留下的牧师更是不可能留下。
面对疾病，农奴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依照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偏方，去找些草药赌上一把。
“抱歉，沃克先生，我似乎说了些很无聊的东西。”
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是在倒苦水，卢卡斯不由停下脚步，颇有些难为情地摸了摸后脑勺。
“不，并不无聊。”艾文摇摇头。
他心中感到一种沉重的情绪，不光是因为沙漠住民面对的种种困苦，还有一种更深远的担忧。
发生在这片沙漠上的种种，令艾文联想到盘踞在外域空间的那几位邪神。对祂们来说，这里无疑是极好的温床，能够用来繁育出各种更加恐怖、庞大的苦难与灾厄。
联想到虚拟帕拉迪亚中发生的各个版本事件，作为向前几次事件源头的埃隆德与林德，两个国家的未来都已经被改变。那么，邪神及其手下的爪牙必然会寻找其他目标。
寂静沙漠虽然整体人口相对帕拉迪亚世界其他地区都要少上许多，但如果将五座城邦所有人都算上，至少用作开‘门’的祭品是绰绰有余的。
想到这，艾文的拳头不由攥紧。
但随后他紧握的五指又慢慢松开。甚至，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
好嘛，就算不是为了‘正义’，就算不是为了找到巨人王国的遗址，加入自由之拳的理由也变多了。
不当滥好人，但为了生存，果然还是要让那五个腐朽的怪物老老实实埋进土里才好。
“听说大陆其他地方的超凡者，除了各种职介晋升后赋予的天赋能力外，操纵‘气’的主流方法被叫做魔法，也不知道那种技术和拳法的区别具体表现在什么地方？”
不清楚身旁黑发少年刚才脑子里转过什么样的年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卢卡斯转而说起关于拳法的问题。
作为年轻人，他对未曾去过的大陆其他地区自然很感兴趣，想到这样的问题也实属正常。
不过，卢卡斯口中不经意的问题却引发了艾文另一番的思考。
“嗯，这么一说，二者确实存在不少相似的地方。”身形高大的黑发少年顿了顿脚步，接着忽然皱起那对斜飞入鬓的剑眉。
卢卡斯的话让他忽然意识到某些被自己忽视的东西。
原本出于第一印象以及直观感受，艾文一直将拳法与魔法视作两颗外形相似，根源却自不同种子生长出的树木。
但通过这段时间的系统学习，抛开将‘魔力’称作‘气’这样浮于表面的区别，他也隐约察觉到两种本质上都是魔力操作的技艺，除了表现形式上存在相似之处，其核心本质似乎也有不少可以划等号的内容。
难道说，远在大陆南方寂静沙漠中诞生的拳法，其最初的源头也与魔法有关？
仔细一想，这并非不可能。
首先，现代帕拉迪亚世界诸国魔法起源来自已经无法考证具体名称的古帝国，而古帝国所使用的各种魔法技术又与巨人王国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
继续往上追述，后者的整个文化都传承至泰坦乌拉诺斯文明。
于是，巧合的地方来了，寂静沙漠这片格外荒漠的废土，在千年前正是巨人王国的首都所在地，可以说是整个王国最主要的文明区域。
纷至沓来的想法、念头以及灵感，就像流星雨般不断划过艾文脑海，头脑风暴似的快速思考让他一瞬间想明白很多事。
但具体情况还需要进一步调查研究。某种有关拳法起源的可能猜想让艾文下意识加快脚步。
这个问题想要解决其实并非毫无头绪，他恰好认识一位对于拳法这门技术的发展史来说，等同于活化石的存在。
自由之拳的大长老里戈尔，这位活过漫长岁月，甚至亲眼见证过联盟创立之初的老前辈，想必一定对拳法的发展历史知之甚深。
并且，他也有另一个问题想要探究，那便是在‘皆传’与‘大师’之上，拳法是否还有更加高深的境界。
倒不是说自己已经达到现阶段拳法的最高境界，只是在之前的战斗过程中，艾文发现流石之拳的核心构型确实有做为技能融合基底使用的潜力，但拳法对外来力量的容纳似乎又存在一层看不见的上限。
反正他在尝试的时候，就没能将‘光铸甲胄’的力量彻底融入其中，所以才会呈现出那种好似结晶鳞甲内镶嵌着大量十字星光的奇异模样。
再考虑到曾经从海蒂口中得到的那个消息，那个有关‘斗气钢衣’的消息……
第六十八章 杯中风暴
“更高的，境界。”
“以及，拳法的源头……吗？”
看着一脸认真的弟子，身形佝偻着蜷缩在摇椅上的里戈尔忽然笑了。
那张遍布皱纹的老脸此刻笑得格外灿烂，也格外欣慰，还有一种看到自己种下的小树苗，忽然在一夜间长成参天大树的微妙诧异。
没准是品种问题……
刚才，确认无人跟踪后，艾文和卢卡斯告别，后者要去继续照顾伤势还未痊愈的高山。
至于艾文，他并没有返回作为自由之拳隐秘据点的白鸽商会，而是来到只有少数几人知晓的大长老安全屋。
今天布雷德一如既往地在外奔波，所以看似平凡的小院里只有大长老里戈尔独自坐在摇椅上。
满脸皱纹，弯曲的身子高度不过一米出头的大长老，好像打瞌睡一样，脑袋一点一点。
可艾文知道，这一切不过是表象。
果不其然，他才走进小院一步，大长老就抬起脑袋冲他露出一个因为缺牙而漏风的笑容。
习以为常地为老师泡上一壶沙漠咖啡，他也不用机器，抄起一把咖啡豆随手一撮，便将晒干又烘烤后梆硬的豆粒完全碾成细粉，就连冲泡咖啡所需要用到的热水也直接用拳法构型之力煮沸，前些天看一眼学会的其他拳法中有相关构型之力。
只用不到几分钟时间，便完成了整套冲泡流程。
在这之后，艾文才将自己刚才想到的疑惑缓缓道出。
用比常人更小的手掌接过弟子端上的咖啡，大长老竖起一根枯瘦食指朝艾文摇了摇。
“不是境界哦。”好似家中懒散的老猫般吮了吮咖啡，里戈尔抬起头直接说道：
“也非拳法存在上限。”
老头子难得露出一本正经的严肃表情。
“拳法，是自由的。”
“不自由的。”
收回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胸口，里戈尔大长老接着说道：
“是吾辈拳法家。”
大长老的话让艾文陷入深思，但作为师长，为弟子解惑自然是天经地义的事。
里戈尔抬手一弹盛放咖啡的陶杯，里面散发香气的深褐色液体随即开始旋转，甚至在小小陶杯中营造出一轮迷你漩涡。
“若这是气。”遥遥一点陶杯中的咖啡。
接着，里戈尔又抬手点了点陶杯本身。
“那这便是拳法家。”
最后，大长老微微晃动陶杯，让咖啡转动形成的漩涡越发强大。
“而此，即为拳法。”
艾文眉头一挑，立刻领悟到老师想要表达的意思。
恰好这时，受到大长老所施加的巧力催发，伴随一声脆响，杯中液体转动构成的漩涡猛然一震，竟让陶杯本身都浮现出一丝裂纹。
“如果一味地提高拳法力量，就会让拳法家自身无法承受吗……”艾文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这个问题对于自己来说，似乎不一定存在，毕竟身为泰坦血裔的他比普通人结实得可不是一星半点。
但普通拳法家可没有自己这样强横的躯体，他们如果想要进一步提高拳法的威力，就必然会面对身体无法承受这股力量的困难。
难道说，所谓唤来甲胄的斗气钢衣，便是拳法家用以解决自身承受上限问题的答案？
传闻中拳斗士使用这门奥义时召唤的甲胄，实际上并非用来保护自身，而是用来承载更加强横的拳法构型之力？
看到弟子脸上恍然大悟的神情，里戈尔眼底的满意毫不掩饰。
同时，他也在感叹这个弟子在天分上的夸张。学拳快也就罢了，天生神力也不是没见过，但那种学习过程中匪夷所思的敏锐与明悟，实在让普通人连嫉妒之情都升不起。
可随后，里戈尔又感到有些无奈。
尽管是沙漠最强大的拳法家联盟，但自由之拳内部关于斗气钢衣的研发，其实远没有完成。
习练过程中必须用到的仪式耗资不菲，就算在已经夺取一座城邦的现在也无法将其提供给多数人。
更何况，那个仪式对受术者本身的要求也极高，而好不容易完成仪式的斗士，在使用过程中还有不小的可能因技术不够完善，而被过于强大的构型之力推至自灭境界。
所以，即便是自由之拳中最顶尖的那批拳斗士，在接受过仪式后，往往也只在最危机的关头才会冒险动用这股力量。
对于这一点，艾文并不知晓，此刻他心中念头电转，立刻想到另一种可能。
如果普通流石之拳的构型之力无法承担其他能力全部融入其中，那自己可不可以将这门拳法的核心构型升华到斗气钢衣的境界，然后以此容纳包括光铸甲胄、虚鳞钢铠在内的一系列天赋与能力。
更进一步，自己所修持的冥想法——钢神铸造，也是一门提高自身魔力稳定性的冥想法。
魔力、精神、躯体，如果能在晋升三阶前就达成这三者的统一，届时自己便能牢牢抓住通往更高位阶，乃至完人位阶的入场券。
呃，虽然已经不是第一张，但这种东西就像是强化装备前提高成功率的氪金道具，必然是多多益善，谁也不会嫌多的嘛！
这时候，艾文忽然想起自己刚才提到的另一个问题。
“老师，有关拳法的源头，您是否知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