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遐蝶
那团混乱不堪粉色雾气,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死死攥住。
完全不受控制开始扭曲、拉长、变形。
连同那只布满裂纹、光芒黯淡妖眼一起,化作一道粉色洪流,无可抗拒被强行扯向那小小的葫芦口!
幻梦似乎还想挣扎,雾气中传出断断续续、充满不甘与恐惧嘶鸣。
但在藏月瓠专门克制灵体邪祟强大法力面前,一切抵抗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粉色雾气洪流越来越细,越来越少。
最终,最后一缕粉色,连同那只彻底失去光彩妖眼,完全没入了葫芦那深不见底内部。
白穹眼神冰冷,迅速将塞子按回,动作干净利落。
随即又从指尖逼出一道灵光,化作一道新的金色符篆,“啪”一声贴在塞子与葫芦连接处,加固封印。
葫芦在他掌心微微震动了几下,幅度越来越小,最终彻底恢复平静。
走廊里那股甜腻到发齁、令人作呕气息也如同被净化般,随之烟消云散。
空气重新变得清新,只余下金属墙壁冰冷触感。
黑塔随手将那柄巨大战锤扔在地上,“哐当”一声巨响,震得地板微微发颤。
她拍了拍并不存在灰尘小手,动作随意得仿佛只是丢掉了一件玩具。
那双标志性紫色眼眸转向白穹手中葫芦,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模样。
“结束了啊。好久没见过岁阳这种类型的样本了,没想到这次这个还挺……抽象?”
黑塔语气平淡评价道。
白穹呼出一口浊气,紧绷神经稍稍放松,他看向黑塔,真诚致意。
“多谢你,黑塔女士,这次又承你人情。”
黑塔哼了一声,嘴角似乎有那么一丝微不可查弧度,又迅速消失。
“小事儿。在外边儿玩花了记得回来就行,列车上的姐妹几个还等着你交公粮呢。”
这时,先前似乎陷入迷离状态的白露悠悠转醒。
她茫然揉着眼睛,小脑袋还有些昏沉,看着白穹手中那个奇特葫芦。
“白穹哥哥……那个……大姐姐……她、她去哪里了呀?”
小女孩声音细细糯糯,带着刚睡醒迷糊,以及一丝不易察觉困惑。
白穹连忙收起藏月瓠,脸上瞬间切换回面对白露时温和模式。
他蹲下身,与白露视线平齐,伸出温暖大手,轻轻抚摸着她柔软的紫色发顶。
“那个大姐姐家里有急事,就先走啦。白露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白露晃了晃小脑袋,似乎想驱散脑中的混沌,小手揉着眼睛。
“没……没什么,白穹哥哥……”
她的声音细弱蚊蚋,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困惑和茫然,“好像……也没什么难受的……就是有点奇怪……”
白穹仔细观察着白露小脸,确认她呼吸平稳,眼神虽然还有些茫然,但已无大碍。
只是那残留在脸颊上不正常红晕,以及眼神深处那一丝难以言喻恍惚感,无声证明着幻梦之前影响,并未如想象中那般轻易彻底消除。
一丝阴霾,悄然爬上白穹心头。
啊,这个可恶的幻梦!
自己收了它确实一点错没有!它活该啊!
这要是把河蟹古兽招来怎么办?
不过好在事情解决了,岁阳被收服,白露已无大碍,镜流的堕落值也上涨了一波。
说到镜流……
白穹目光穿透昏暗,望向走廊更深处那扇紧闭的门扉,眼神晦暗不明。
禁闭室铁栅栏的门被再次打卡,空气粘稠,带着白穹刚刚与幻梦战斗后尚未散尽的淡淡的腥味儿。
白穹深吸一口气,迈步踏入。
身后传来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白露的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角,亦步亦趋跟了进来,小小的身躯微微颤抖,似乎对这环境感到不安。
禁闭室内光线极度昏暗,只有墙壁上几盏应急灯发出微弱的光芒,勉强勾勒出内部轮廓。
角落里,一个身影蜷缩着。
镜流背靠冰冷金属墙壁,手腕脚踝处的镣铐无力垂落,偶尔碰撞,发出“哗啦”的轻微金属摩擦声,在这寂静中格外刺耳。
她缓缓抬起头。
那双曾经清冷如月、如今却蒙上了一层灰翳的粉色眸子,直勾勾盯视着走进来的白穹,里面翻涌着未尽的怒火与刻骨的怨恨。
显然,方才门外那番动静,包括白穹收服幻梦的过程,她都听得一清二楚。
怒意如潮水般尚未完全退去,但在那怨恨之下,似乎又多了几分复杂难明的审视,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显然,她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大概原委,所以对白穹的怨恨不至于像之前那样歇斯底里了。
白穹无视了静流的目光,径直走到她面前,蹲下身。
他伸手,指尖灵巧一拨,“咔哒”一声轻响,解开了束缚在她唇舌之上的金属口枷。
口枷弹开,镜流立刻剧烈地喘息起来,新鲜空气涌入肺部。
她微微活动着因长时间束缚而僵硬的下颌骨,发出细微的“咯咯”声。
“抱歉,我不是有意要这样的。”白穹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丝毫歉意,“不过,堕落值涨得快些,对我们都有利,这也是我们约定好的,不是吗?”
镜流喉间溢出一声冰冷的嗤笑,带着浓重的嘲讽意味:“呵……你就这般笃定?不怕玩火自燃,直接诱发我彻底堕入魔阴身?”
她的声音嘶哑干涩,透着被长时间压抑后的虚弱与疲惫。
“没什么。”
白穹语气轻松写意,仿佛一切尽在掌握,“这里是星穹列车,你的力量被符玄给的镣铐压制,更有黑塔女士在外看顾,能出什么乱子?事实证明,我赌对了。”
他微微俯身,视线与她齐平,目光锐利如刀,直刺她眼底深处,“你瞧,你终究还是放不下那些过往执念……”
镜流眼神倏然黯淡了几分,仿佛被戳中了痛处,她猛地扭过头,避开白穹的视线,望向空无一物的墙壁。
“行于巡猎命途之人,如何能有‘放下’二字,巡猎这条路,太狭隘了……”
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宿命般的悲凉。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了片刻。
最终,镜流却轻轻吁了口气,语气竟奇异地缓和下来,甚至带上了一丝自嘲。
“罢了……我不怪你。从结果来看,你做得……并无不妥。”
就在这时,一个怯生生的小脑袋从白穹身后探了出来。
白露眨巴着懵懂的大眼睛,好奇地贴向镜流,小巧的鼻翼微微翕动。
“欸?这位姐姐,你的脸色好差呀,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样子……是哪里生病了吗?”
稚嫩的童音带着纯粹的关切,如同一缕清泉,注入这压抑的空间。
镜流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白露那张天真无邪的小脸上,眼神瞬间变得极其复杂,深邃得仿佛蕴藏着千言万语。
“龙女大人,”
她轻声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我这病……恐怕非你能医治。”
白露闻言,小脸立刻扬了起来,挺起小胸脯,带着几分属于医者的自信与骄傲。
“害!这天底下,还有本小姐治不好的病?快让我瞧瞧!”
她一边说着,一边好奇地上下打量着镜流,目光落在那些束缚物上,“咦?姐姐你平时出门,都要戴着眼罩、口枷和镣铐吗?好奇怪哦……”
白穹闻言,不动声色地轻咳一声,掩饰着心底那一闪而逝的尴尬。
虽然眼罩是镜流自愿戴上,用以隔绝外物,免触景生情。
镣铐也是她主动要求,为了压制力量,防止失控。
但这口枷……确实掺杂了白穹的几分私心,既是为了控制,也是……他的某种恶趣味罢了。
幸好,镜流并未在此刻揭穿他那点小心思。
“我双目并未失明。”
镜流声音恢复了些许平静,淡然解释,“覆上眼罩,不过是不愿再见旧景旧物,徒惹心魔滋生罢了。”
“至于口枷与镣铐,”
“只因这些年神思常乱,夜寐惊悸不休,唯恐失控伤及无辜,才以此自缚。”
她顿了顿,声音添了几分疲惫,抬眼看向白露,“听闻龙女大人医术通神,不知可有安神定惊的良方?”
白露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小脸上写满了惊喜与难以置信。
“欸?本小姐现在已经这么出名了吗?连罗浮仙舟之外都有人认识我啦?”
她得意地嘿嘿一笑,小虎牙若隐若现,“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可得给你好好诊治一番!”
说着,白露伸出白嫩的小手,小心翼翼地,轻轻搭上镜流那戴着冰冷镣铐的手腕,凝神为她号脉。
指尖触及肌肤的刹那,白露忍不住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
“哇!姐姐你的手……好冰!好冰啊!”
那触感,冰冷刺骨,完全不像活人温热的肌肤,透着死寂的凉意。
“表象体征明明与常人无异,栩栩如生,”
白露一边仔细感受脉搏,一边喃喃自语,秀气的小眉头渐渐蹙起,“可这脉象……抓住手腕诊脉时,简直像是握住了一块万载玄冰!”
她凝神细探,神情愈发专注。
“丹腑与脉络之间,却又仿佛有暗流汹涌,搏动激烈不休,隐隐透着一股狂暴之意。我……我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矛盾的脉相……”
白露抬起头,看向镜流,眼中充满了困惑,“这脉象……像是魔阴身即将爆发的前兆,凶险万分,可偏偏又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其死死压制,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姐姐,你好厉害,竟然能控制得住!”
镜流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抹极其细微的弧度,那笑容转瞬即逝,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