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遐蝶
“人们从未真正‘战胜’过苦难,反而被你剥夺了所有战胜苦难的可能性,永远失去了成长的机会,成为了欲望的奴隶!”
流萤挺直了纤细的腰背,毫不畏惧地直视着星期日那双深邃的眼眸。
“换一种更直白、更不客气的说法……你所谓的超越,不过是另一种「逃避」!”
星期日微微颔首,对这个尖锐的词语似乎并不感到意外,甚至脸上还带着一丝赞许的微笑。
“你完全可以这么理解,流萤小姐。但请记住,逃避并不可耻,甚至可以说,遵从欲望的本能。”
星期日循循善诱,声音如同带着魔力的低语,“恰恰相反,欲望的种子,深深根植于每一个智慧生命的灵魂深处。”
“不是每个人,都能幸运地拥有释放内心野兽的权利;不是每个人,都能与心之所向长相厮守;更不是每个人,都能像白穹先生这般,拥有打破一切规则的力量。”
“但在我的梦里,这一切的不可能,都将化为可能。所有现实中求而不得的遗憾,都能轻易实现,所有欲望都能得到满足。”
流萤静静地听完星期日这番蛊惑人心的言论,眼中的最后一丝动摇也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澄澈的坚定。
“星期日先生,我……我承认,你是一位天生的、极具煽动力的领导者。”
流萤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中的浊气尽数吐出。
“你洞悉人性的弱点,对人类的现状充满了深刻的悲观,却依然怀抱着一颗扭曲而‘慈悲’的心,试图以星神般的姿态,予以这世间所有灵魂以平等的‘怜悯’。”
“但,我和你不同。”
流萤的声音陡然拔高,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我是为「自我」而活!在我看来,能够和白穹在一起,哪怕只是做……做那种事情,那也应该是我们共同经历的过程,是我们情感交流的一部分,而不是被设定好的、唯一的终极目的!”
“也许……也许满脑子都充斥着那种……那种黏糊糊的黄色废料,在某些高高在上的人眼中,是所谓无可救药的‘天性’,”
流萤的话语如同一道锐利的光芒,刺破了星期日精心编织的虚伪面纱。
“但,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样子……绝不应该由旁人,尤其是一个自以为是的‘创世者’,来轻易地、傲慢地定义!”
流萤猛地挺直了背脊,娇小的身躯此刻却仿佛蕴藏着无穷的力量,她目光灼灼,如同燃烧的星辰,直视着星期日。
“难道在你那自诩‘神圣’的眼中,我也要被你简单粗暴地归类为……那种除了追求肉体欲望之外,一无是处的……骚货吗?!”
流萤的话,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星期日那始终挂着悲悯微笑的脸上。
星期日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僵硬,那双总是运筹帷幄、仿佛能洞悉一切人心诡秘的眼眸中,也极快地闪过了一丝难以置信的错愕。他一时之间,竟没有立刻回话。
白穹看着身旁这个娇小柔弱、此刻却爆发出惊人能量与意志的少女,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一抹充满赞许与欣赏的弧度。
“说得好,流萤!怼得漂亮!”
就在这剑拔弩张、理念激烈碰撞的时刻,一直被白穹用闪烁微光的锁链牵在手中,趴伏在地上的知更鸟,突然极其轻微地抬起了头。
她那双原本空洞无神、如同蒙尘琉璃般的眼眸中,泛起了一丝微弱的涟漪,破碎而颤抖的声音。
带着难以置信的绝望,从她干涩的喉咙里挤出。
“哥哥……原来……你一直……一直都在……谋划着……这样……几乎扭曲的事情吗?”
星期日缓缓收回停留在流萤身上那带着一丝审视与意外的视线,转向自己的亲生妹妹。
他脸上的表情迅速恢复了那种几乎神性的悲悯,却又带着一种冰冷到骨子里的决绝。
星期日轻轻点了点头,动作轻柔得仿佛只是在拂去妹妹肩上不存在的尘埃。
“是的,我亲爱的妹妹。”
星期日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虽然你变成现在这副模样,被他人如此……玩弄,为兄……的确感到十分痛心。”
“不过,”
星期日话锋陡然一转,带着一种几乎残忍的、冰冷的逻辑,“倘若我的计划最终能够顺利达成,在那永恒的极乐梦境中,你内心深处被压抑的欲望,迟早也会被无限地放大、释放。”
“倘若……你的本性便是如此渴望依附强者,渴望被掌控,那么,成为别人的金丝雀,被豢养起来,也不过是……迟早会发生的事情罢了。”
“哪怕……那个人不是白穹先生,将来也总会是其他的什么人。这,或许就是你的宿命。”
知更鸟纤细柔弱的身体,因为哥哥这番冷酷无情的话语,而剧烈地颤抖起来,她似乎想要开口反驳,想要辩解些什么。
“哥哥……虽然……虽然你这么说……但是……我……”
然而,所有的话语最终都哽在了喉咙深处,化作了一声低低的、绝望的呜咽。
她再次深深地将头埋了下去,仿佛要将自己缩进地缝里,脖颈上那象征着屈辱与归属的项圈,随着她的动作,发出了细微而刺耳的晃动声响。
星期日目光冰冷地从自己妹妹那张浸满泪痕、写满无助的脸上挪开,仿佛只是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令人失望的物品。
他极轻地摇了摇头,唇角逸出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轻蔑。
“算了,看来是我期望过高,指望这几个……已经被你那大球棒棍彻底征服的女人,能吐露出什么真正有深度的见解,本身就是一种奢望。”
星期日视线最终又落在了白穹身上,那份俯瞰芸芸众生的悲悯再次浮现,却染上了一层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
“她们的意志,似乎更倾向于遵从你的指令,而非探寻真理。”
“那么,告诉我你的最终抉择吧,被命运选中的……所谓救世主。”
白穹迎着星期日那仿佛能洞穿灵魂的目光,周身气场骤然变得凌厉,空气都仿佛因这无声对抗而扭曲。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选择与你这种疯子为伍?”
白穹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源自绝对力量的不容置疑的坚定。
“星期日,或许你对我,还远远不够了解。”
“自从模因污染如同瘟疫般席卷寰宇,虽然这场灾难的烈度,暂时还比不上「繁育」星神挥洒下的蝗灾那般毁灭性,星神们也暂未下场干涉……”
“但我白穹,一直致力于彻底清除这些扭曲心智的精神污染物。”
白穹眼中寒芒一闪而过,带着冷冽的光辉。
“哪怕为此动用一些……极端且不被世俗理解的非常规手段,在这一点上,我们俩或许有着某种扭曲的相似……”
他话锋猛然一转,语气斩钉截铁,不留丝毫余地。
“可也正因为如此!我绝对、绝对不会认同你这种妄图以一己之私,建造一个充满病态欲望的虚假世界,再将它强行覆盖整个已知宇宙的疯狂计划!”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
无声的对抗在空气中激烈碰撞,仿佛有无形的电光火花在两人视线交汇处激烈迸溅,周围的光影都似乎因此而颤抖。
星期日脸上那恒久不变的悲悯笑容,如同精致面具般凝固了一瞬,随即碎裂,化作一声仿佛发自肺腑的轻叹。
“真是……太可惜了。”
他语气中竟带着某种几乎真实的惋惜,仿佛真的错失了一位可以并肩改写宇宙法则的、极其罕见的同道者。
“我其实……相当佩服你,白穹。”
“我原本真切地以为,以你我的眼界与力量,完全可以携手合作,开创一个……全新的纪元……”
星期日目光不加掩饰地掠过白穹,接下来说出的话,让白穹背脊窜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
“甚至……我想以你为完美蓝本,采集最详尽的数据,制造出无数的仿生人,让全宇宙所有渴望被爱与冲击的女性,都能体验到你这般……顶尖优秀男性的极致魅力……”
“现在看来,这个伟大的构想,是没机会实现了……”
白穹嘴角无法自控地剧烈抽搐了一下。
这家伙的脑回路,果然已经扭曲到了超越常理的地步,字里行间都透着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偏执与疯狂!
“既然,理念的冲突已无法调和,战斗……便是唯一的终局,”
星期日迅速收敛了那份转瞬即逝的惋惜,重新变回那个高高在上、智珠在握、仿佛掌控一切命运棋局的姿态。
“那么,就请拿出你的全力,尝试阻止我吧,救世主阁下。”
他目光缓缓扫过这片扭曲的空间,带着一种几乎神谕的宣告意味。
“或许你们还不知道一个秘密——匹诺康尼那座辉煌的大剧院,其核心,本身就是一枚沉睡的星核。”
“这颗星核,是远古战争年代遗落在阿斯德纳星系的战争遗物,‘家族’与那位「钟表匠」,正是借助了它那深不可测的力量,才一手打造了这座梦想之地——匹诺康尼。”
“现在,我宏伟计划的最终实施,也离不开它。”
“我们之间这场……决定宇宙未来的决战演出,没有比那座大剧院更合适的舞台了……”
话音未落,星期日骤然转身,动作流畅而决绝,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他没有再看房间里的任何一个人,甚至连一眼都没有瞥向那蜷缩趴伏在地上、已经被白穹当成金丝雀玩物的亲妹妹。
白穹一行人之前计划将知更鸟当作谈判的筹码之一,在星期日这里,是完全行不通的。
光影剧烈扭曲、折叠,他的身影如同融入水面的墨滴,迅速融入变幻莫测的筑梦空间之中,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他从未降临此地。
房间内,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知更鸟趴伏在地毯上,纤细柔弱的身体因为哥哥最后那番毫无温度的话语,以及那毫不留情的彻底离弃,而剧烈地、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那双原本清澈的眼眸里,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空洞与令人心碎的绝望。
“我们……我们橡木家系……”
破碎不堪的声音,从她婉转动听的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每一个音节都带着令人心碎的呜咽与颤抖。
“为什么……究竟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呢……”
“呜……呜呜呜……”
再也无法抑制的庞大悲伤,如同冲垮堤坝的汹涌洪水,瞬间将她彻底淹没、吞噬。
她将头深深埋进自己的臂弯里,脖颈上那冰冷的、象征着屈辱与归属的金属项圈,随着她剧烈的抽泣,发出细微而格外刺耳的金属晃动声响,一下、一下,敲打在在场每个人的心弦之上。
白穹伸出宽厚的手臂,动作轻柔却不容抗拒地,将那颤抖不止的娇小身躯,小心翼翼地揽入自己的怀抱。
他能清晰感受到她身体深处那份被至亲抛弃的绝望。
“我会阻止你哥哥的,”
白穹声音低沉而坚定,在她耳边郑重承诺,“你放心……”
他用手轻轻拍打着知更鸟半露的脊背,任由她在自己怀中尽情宣泄着那份难以承受的痛苦、迷茫与悲恸。
黑天鹅依旧慵懒地倚靠在白穹另一侧,只是那双眼眸中,此刻却褪去了先前的魅惑与玩味,只剩下前所未有的深深凝重与审视。
她凝望着星期日消失的方向,眉头微微蹙起。
“星期日……”
黑天鹅红唇轻启,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忌惮与凝重。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家族的话事人……我现在感觉有点看不透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