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窗边蜘蛛
两位白袍牧师听青年这么说才面色稍霁,其中一位用手抚摸着青年的头:
“我们不是什么大人,只是圣女卑微的牧羊人,迷途的羔羊啊,即便遭逢危难我们也不该将恶意转向其他无辜的可怜人。
你扭曲的灵魂就像是随风而下的落叶,如果你自甘堕落便只会和淤泥混为一处,再也得不到救赎。
张开双臂拥抱纯净的真诚与善良吧,那就像是替你遮风挡雨的参天大树,只有拥抱博爱悲悯的圣女才能让灵魂回归平静与安宁。”
刘永禄都听傻了,这一套一套说的也太连贯了,他都有点听进去了。此时另一位牧师也开口补充:
“如果愿意的话,请带我去你工作的珠宝店,我会向你的老板求情,将你打碎花瓶的债务往后推一段时间。
在悲悯圣女的福音下,我想他会原宥你这个迷途中的孩子。
也带我们去看看你的妻子吧,可怜的人啊,也许圣座的医师也能帮助到你。”
“两位,我也是受过洗的,但刚才那一瞬间仿佛有什么肮脏污秽的东西迷乱了我的心灵,让我听不到圣女的福音,感受不到圣座的光芒。
我是如何的愚蠢与丑陋,感谢你们,让我没有在条漆黑泥泞的路上走得太远,我衷心地忏悔,忏悔我所犯下的罪。”
“每个人都会犯一些错,更何况你也有你的理由。”
这话不是两位白袍牧师说的,而是那位被偷钱包的老绅士,他走过来低头看向青年,眼神中满是怜悯和宽容:
“如果你诚心忏悔自己的过错,请记住,以后再遇到像你一样身处绝境的可怜人,不要吝惜你的宽容与善意,我想千年前的福音便是这样在大陆上被圣徒们传播……”
“一定会的,我绝不会让任何一个善良的灵魂……”
四人又滔滔不绝地抛出了一段又一段令人深省动容的对话,刘永禄都看傻了。
圣座行啊!有玩意儿啊!小舞台剧排得相当不错啊,台词,身段,表情都有!平时没少下功夫!不过大主教也够闲的,吃饱了没事干给我演这个。
“这位先生,您的义举也让我们感受到了福音的力量,请问您是外地来的客商吗?”
刘永禄晃了晃脑袋刚想走,又让白袍牧师喊住了。
“对,外地来的,今儿我也算是开了眼界了。”刘永禄一语双关。
“面对与自己无关的苟且世事还能挺身而出,圣女的光耀果然已洒满大地。”
牧师还捧呢,刘永禄嘬了个牙花子,心想反正你们高兴就好吧:
“对了,时候不早了,我们准备吃饭了,跟您扫听个事儿,附近哪个馆子做特色菜做的比较不错?”
牧师愣了愣才捋明白刘永禄话里的意思,笑盈盈地给他指了个方向。
刘永禄客气了两句向牧师道谢,挥手离开。
“瑞奇先生,圣女派看来没少花心思准备啊。”
“你当我看不出来啊?他们不是想让我去北面吃饭吗,我偏向南面走!眼不见心不烦,咱也消停消停。”
而刘永禄刚调整方向,他身边黑漆漆的小巷内就传出了波提切利的声音:
“洛伦佐,圣巴兰好像没去计划中的餐厅,快点跟上,这可是接近他的好机会!”
第372章 打油诗(一)
走在阿玛尔菲的石板路上,刘永禄就感觉自己还是低估了圣座群演队伍的组织力和表演热情。
本来他以为对方就给自己安排了一条“沉浸式体验”线路,此时他才知道圣座是真下了血本,整个阿玛尔菲全民皆兵!
隔三差五就能从街角蹦出来一位,有像之前在广场前那种欲扬先抑的桥段,先演一出百转千肠的苦情戏,然后突然间,在自己的……刘永禄觉得自己也没参与。
反正人家就是当自己参与了,在自己的参与下,不管是七十多岁的老太太还是十来岁的半大小子全部“痛改前非”朝着圣座方向顶礼膜拜,一般这时还总有“吃瓜群众”拉着自己从旁做个见证。
这种还算是好的,起码安排个小情节小反转,刘永禄就当看一乐。
最怕那种从远远朝自己走来,就直眉瞪眼,直抒胸臆的,用诗歌,散文,绘画,雕塑,用包括但不仅限于上述艺术形式当街展开一场蓄谋已久的圣女赞美大会。
这群人往往孔雀开屏般地展示完自己的作品后,还腆着脸让自己评点一番。
刘永禄怎么评点?说:“神经病离我远点?”是不是也有点打击圣座文娱工作的积极性啊。
他只能耐着性子挨个勉励一句:
“很好,很好。”
如果这位表演的特别卖力,头上见了汗儿了,刘永禄则会再附送一句:
“不错,不错。”
欣赏文艺演出期间刘永禄也纳闷,这帮人都知道我是圣巴兰呢?不能够吧,听很多人的语气似乎知道的也不是很详细,还变着法地套我话呢。
可这么多人是怎么一眼就认出我来的呢?手里有我相片?
往后一瞅,刘永禄明白过来了,问题出在小天才兄妹身上了,这二位从始至终一直穿着自己那身连枷白袍。
之前刘永禄问过哈弗逊,他们审判官加一块有多少人?
哈弗逊的回答是不到50人,问题就出在这了,估计圣座的大主教教区长是这么安排的。
“只要看见一对金发审判官兄妹,你们就可劲儿表演可劲儿舞!”
小天才兄妹走在刘永禄身后就像一对大灯泡一样,不管走到哪都吸引路人的注意。
看到圣巴兰望向自己,小兄妹还挺高兴,俩人抬头挺胸,哈弗逊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圣枪也掏出来了,拄在手上,跟仪仗队一样。
一路走下来小天才兄妹是六个人里面唯二没觉得有任何不对劲的人。
在他俩看来,阿玛尔菲是什么地方?圣座脚下啊!和摩西萨德那种番邦外地能一样吗?民风一直都很淳朴!
当然了,今天当地的居民似乎格外热情一些,但那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圣巴兰巡世到了当初的应许之地,圣徒和信徒之间心灵相通,这不是很正常嘛!
“你们俩,稍微保持点距离……那嘛,天黑了,我怕身后有人偷袭。”
“好的,瑞奇先生。”
刘永禄还得照顾一下俩人的情绪,好在小天才兄妹天性纯质,说嘛信嘛,乖乖拖到了队伍最后面。
恰在此时,街道左侧的房门又开了,从里面溜达出来一位留着山羊胡的中年人,穿得挺讲究,一身灰色西服,用金线点缀了领口和袖口,上衣口袋里插着钢笔,一手拿诗集一手晃悠着红酒杯。
随着他开门,刘永禄朝门内瞅了一眼,只见屋里气氛热烈,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正站在桌上高谈阔论,台下还有不少宾客吹着口哨捧场欢呼。
“这位先生,您瞧……嗝……今夜月色如此美妙,放浪形骸的诗人们歌颂着骑士们的罗曼史,浮夸的政客们吹嘘着他们的理想与政治热情,而您……”
“而我……”
刘永禄指了指自己鼻子。
“我看您一定也想引吭高歌!唱一唱世间的美好,聊一聊空虚的前程,诗词就像舌尖的蜜糖,我的朋友,别害羞,加入我们的沙龙,让天空听听你的声音!”
嘶……神经病啊!
刘永禄毫不怀疑眼前这位也是圣座请来的托儿,因为他出来后没关门,门内不少穿着浮夸的青年男女此时都朝门外的刘永禄探头探脑,交头接耳,像认识他一样。
这神经病说话一套一套的,估计不是普通群演,起码是个群头儿。
还真让刘永禄猜对了,在西大陆威大利亚有两个标签,一个是圣座代表着虔诚,一个就是艺术和文学代表着风雅。
阿玛尔菲虽不是威大利亚最大的城市,但依旧有数不清的沙龙,眼前的山羊胡便是沙龙里的宠儿,艺术圈的领军人物。
他也和画家一样,知道今天要来一位了不起的大人物。
当地的教区长和他说过,如果能这位大人物能给你留诗一首,挂在你们沙龙里,那必将意义非凡让沙龙蓬荜生辉。
所以从窗户看见小天才兄妹后,他就溜达出来了。
“诗……嘛诗?”
“三韵诗,十四行诗都行,诗歌这东西如果讲究框架那便像失去水的鱼儿,再华丽的辞藻也苍白无力。”
“咱直接走行不行……”
米莉唐在刘永禄耳边小声嘀咕,圣座的热情确实也有点超乎她的想象,这帮圣女派的人简直都魔障了。
“咳,回头到了圣座还得去人家图书馆借书呢,忍着点吧,念首诗也不掉块肉。”刘永禄安抚了一下米莉唐。
“什么诗都行吗?那我们这……四个人,一个一句打油诗成不成?”
山羊胡不知道什么叫打油诗,啜了口红酒偏着头一副悉听尊便的表情。
“咳,反正就是一人儿一句,顺着说就行。”
刘永禄先提醒了一下身后米粒儿和灵儿,心说,反正丢人也不能总我一个人丢人,一块吧。
而此时大街的一辆运送干草的货车后面,波提切利和挚友洛伦佐就躲在车后,窥探着大街上的一举一动。
他俩和圣座的群演队伍一样,锁定了小天才兄妹,只要跟着这二位审查官就丢不了。
“波提切利,要不……还是算了……”
洛伦佐心灰意冷,本来阿玛尔菲就在圣座的控制之下,现在又被这位圣巴兰调动起了热情,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接近圣巴兰势比登天啊。
他俩要是不管不顾直接扑过去,估计下一秒就能从两旁的建筑内蹦出来七八个牧师给俩人嘴里塞上破布拖进黑牢。
“还以为圣巴兰来了就有希望了……还以为圣巴兰来了就有希望了……”
波提切利嘴里碎碎叨叨,痛苦的梦魇和提心吊胆的逃亡生活已快把这个可怜的年轻人逼疯,圣巴兰是他最后的希望。
可希望近在眼前,自己却始终迈不出这一步!
同时他内心中对圣座的信仰也产生了动摇,从远处他看到过那些审判官搜捕自己时残酷的神情,冰冷的眼神,他们手里拿出了执法时用的武器,真被逮住恐怕辩解的机会都不会给自己。
“哼,圣座,他们早已不是圣女意志的践行者,悲悯和慈爱在他们眼里一文不值。
看看他们现在谄媚的样子,简直是一群让人啼笑皆非的小丑!”
身旁的洛伦佐不屑地发着牢骚,是的,他便是萨哈贡学派的一员,波提切利那些大逆不道的言论就是从他这了解到的。
“走吧,如果圣巴兰不能替你主持公道,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洛伦佐拉扯波提切利的袖子就准备离开。
“不!如果眼前之人真是圣巴兰的话,他就不会被嘈杂的虚妄蒙住眼帘,我相信,圣徒一定会为苦难的含冤者敞开倾诉之门,而我只需要耐心虔诚地等待!”
和洛伦佐不同,波提切利从小在教堂长大,虽然此时他和圣座产生了嫌隙但对圣女的信仰还是虔诚的。
即便前路布满荆棘,他依然相信圣徒。
堆满干草的马车离沙龙并不远,俩人躲在车后还能隐隐约约听到圣徒和山羊胡的对话,此时波提切利眼中,圣徒背着双手仰望星空,突然开始吟诗了:
“一颗两颗三四颗”
刘永禄随便糊弄了一句。
“繁星路人皆是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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