赝太子 第146章

作者:荆柯守

  一个大帅,竟越过钦差,跑来收买人心了?

  邵思森一凛,就要微笑回给一句敷衍,打发了这人。

  却不料,一旁苏子籍说:“先生既这么说了,那我不客气了。”

  “哦?”没想到突破口这样轻松出现,简渠顿时精神一振,看向苏子籍。

  不理会邵思森讶然看向自己的目光,苏子籍继续说:“我们初来乍到,有些畏惧此地寒冷,每日都需要炭火,先生能不能多送来一些木炭?”

  “还有,毯子也有些薄,多给一条就差不多了。”

  虽然是简渠先开了口,但苏子籍这样不客气,邵思森还是觉得有些尴尬,忍不住想轻咳一声,提醒苏子籍注意一下。

第257章 相互应合

  谁料,简渠不但不觉得厌烦,哈哈一笑,对苏子籍说:“你这样直爽,很合了军中的脾胃,难怪会派到军中。”

  说着,立刻冲着外面说了一声:“听到没有?立刻去给两位大人准备木炭和毯子。”

  “是!”外面传来回应。

  “对了,再去准备一些酒菜,我与两位大人一见如故,要请他们吃酒!”简渠又说着。

  这吩咐下去,就不好再赶人了。

  邵思森有些无奈看了苏子籍一眼,暗想,难道是苏子籍到底是小户出身,不懂得里面利害关系?

  苏子籍只作不觉,邀请简渠入座。

  帐篷内有着一张八仙桌,这既可以当书桌,也可以用来吃饭,还可以在议事时围坐,苏子籍就请这位来意不明的简先生落座。

  而他也拉着邵思森坐下。

  说话间,竟然很快就有人进来,端了一些菜肴及酒水,虽简单,无非是切牛肉和羊肉,但分量足。

  邵思森看着这明显提前就准备好的酒菜,若有所思。

  苏子籍该吃吃,该喝喝,与简渠聊开了。

  简渠像刚刚才知道他们身份一般,听闻他们竟不是官员,而是随行的太学生,苏子籍还是一省解元,不由得惊讶说:“这从何谈起?”

  “据我所知,太学的上舍生可以直接参加会试,而苏公子你乃是一省解元,若是参加会试必然得中,这样的高才,竟然在会试前被塞入随行队伍,到了我们这西南,这不是存心让你二人错过会试么?”

  “是啊,兵部竟然出这样的差错,学生实在不敢相信!”苏子籍愤愤不平,借着喝酒,掩下了嘴角的笑意。

  “这简渠倒有意思,不,应该说,是钱之栋有些意思,这打算拉拢对朝廷有怨怼的人,来做这钦差队伍的内线?”

  “看来钱之栋、秦凤良之流,被朝廷忌惮,并不算冤枉,在西南盘踞久了,是真起了一丝野心。”

  “未必敢公开反对朝廷,但借着朝廷之势,来壮大自己却是真的。”

  “之所以打了败仗,是真的打不赢,还是不敢打赢?担心被卸磨杀驴,所以宁愿拖延?”

  “现在大郑正鼎盛,立国已有三十年,并不是乱世了,不管是哪一种,都注定不会有好下场,想拥兵自立,也要看看手下的人是不是愿意跟着一起掉脑袋。”

  “有着这心思,就算这些人有着一些忠心,可在足够利益下,也会背叛。”

  “还有这简渠,看着三十多岁,实际上已四十岁出头,郑朝刚建国时,就考取了举人,可这都考了快三十年,竟然还只是一个举人。年龄上算不上是老举人,但资格上绝对算得上了。”

  “其实举人也可以当官了,虽是从九品的小官,但明显嫌小,所以投奔了钱大帅想搏个前途?”

  “对这样屡次不中举、怀才不遇的举人,我可以以同样的办法回敬。”苏子籍看破了简渠试探的想法,心略一动,眸子里异光一闪而光,就同时感慨:“小门小户就是这样,都说朝中有人好做官,这科举,又何尝不是如此?”

  “多少有才华的人,或因挡了别人的路,或被小人嫉恨,就屡次落榜,甚至是被剥夺了考取功名的机会。”

  “非是没有才华,而是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

  “说的好!”简渠酒量颇好,才只喝了一杯酒,但不知道怎么,听到苏子籍这抱怨,竟顿生知己之感,只觉得这些年不如意,都有了一个发泄口。

  他十五岁就中了秀才,那时何等风光,当时甚至被乡人认是奇才,是未来必定前途远大、必定可以做高官的读书种子,可随后二十年,眼瞅比他晚进学的人纷纷中了童生、中了秀才,甚至中了举,而他就像是被人嫉恨了一样,硬压着不准出头。

  自己举人的功名,还是投靠了大帅,又获得了推荐,在西南考了一场,结果就中了举。

  “此真不可忍。”

  那时大帅才初抵达西南,断没有能量干预科举,简渠就认定,自己在原本省里无法出头,是受了迫害,是有人嫉妒自己才华出众,嫉妒自己少年就有才名,是为了排挤自己,好让那些有后台人脉或钱财的人占了自己的名额。

  此时听见苏子籍也同样待遇,不由心有戚戚焉,目光一瞥,恰好看到榻上放着文稿,就问:“可是苏公子的手稿?”

  得到肯定答复后,他起身,走过去,将这手稿拿起,仔细看了,顿时心生惊艳之感,对苏子籍被人陷害一事,已十足十的信了。

  这样的才华,真参加了会试,就算不能中状元榜眼探花,至少二榜进士出身肯定有,再联想到自己的过往,更是心中酸楚,长长叹了一声:“有如此才,难怪……”

  也不知是在叹苏子籍,还是叹自己的半生坎坷。

  等重新落座后,简渠话就越发多了,说到朝廷科举不公,连连叹息。

  苏子籍自然是应声,说得比简渠还悲愤一些,因他的才华与遭遇,不仅不显得虚假,还更让简渠认同,颇为感同身受。

  一旁坐着的邵思森,听着他们左一嘴“官家子弟嫉贤妒能”,右一嘴“书香门第不过是欺世盗名”,再横批“官官相护舞弊取人”,嘴抿了起来,心中很是不服。

  若不是他之前刚刚被苏子籍折服,此时怕早就已经开口反驳了,但就算是这样,他们说起来没完没了,邵思森也受不了了。

  “就算真有欺世盗名之辈,哪有他们说得这般夸张?言过其实了啊!”

  他这样想着,就冷淡说:“官家子弟都是嫉贤妒能之人,这话得未免过了些吧,不知道简先生见过几个官家子弟,就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再说,我大郑才开国,正是吏治清明之时,哪有这样多舞弊的空间?”邵思森自己是官宦之人,岂不清楚,在县试郡试时,或可以影响一二,要影响到省试,就算是三品以上的人家都难。

  与其舞弊,还不如入太学培训,这更有效,更合法。

  结果话一出口,小腿就突然被人踢了一下。

  邵思森微微皱眉,顿时看向苏子籍,却见苏子籍微微摇了摇头,顿时似乎明白了什么,只好闭上了嘴。

第258章 杀鸡儆猴

  简渠似乎没有注意到邵思森的神色变化,手里捏着酒杯,露出少许狂生姿态,继续叹着:“所以说,像苏贤弟你这样的才学,耽误这次科举,实在是令人心痛!这该死的世道!”

  不过是一会的交谈,他与苏子籍之间的称呼,已亲近了不少。

  随后他自斟自饮,又喝了几盏酒,抬头看一眼这苏子籍,突然就起了一念:“我在大帅帐中,并无盟友。”

  “别的幕僚都有军中或官宦背景,算是大帅的支持者,只有我,是靠着自己打拼上来,又靠运气才辗转到了大帅这里。”

  “要是苏子籍将来能被靠拢过来,无论是否明着到大帅这里共事,都是自己的一个盟友。”

  “难得遇到这样的知己,若是别人,或不能理解我,可这苏子籍与我同病相怜,都是孤立无援,想必会很高兴多个后台。”

  这样一想,看苏子籍的眼神就更热络。

  “苏贤弟,若你不嫌弃,以后可多多来往,西南虽偏僻,也有好风景,等你闲着时,我带你四下转转!”

  邵思森忍着气忍着,斜瞥一眼,发现苏子籍也似乎带上一点醉意,在简渠喊着以后多来往时,竟同意了。

  “你到底是怎么想?”在简渠终于走了,邵思森看着苏子籍问。

  “这个简渠明显就是来者不善,你竟还这样配合,要是被两位钦差知道我们与之来往密切,岂不是要误会?”

  苏子籍看他一眼:“不然该如何?”

  “邵兄,你莫非还看不出现在形势?我二人虽是跟着钦差到了西南,是代表着皇上,他们不敢拿我们如何,但这里不是京城,得罪了地头蛇,他们总有办法令你我难受。”

  “要是抓到了真辫子,钦差不敢杀,杀我们两个还不是官的随员,你当真不敢?”

  “大将军掌四面杀伐,八面威风,你当这是说笑?”苏子籍推开了帐门,指着一看,只见稍远处甲兵林立,杀气凝聚不散。

  “官官相争,先杀敌人的威风,要杀威风,先杀小卒,你当我们闭门不出就可自保?错了,在两大对峙时,你我这样的身份,最容易借人头一用,当成试探的牺牲品。”

  “试探了,妥协了,合作了,你我就白死了,就算有一些抚恤,又和你我有什么干系?”

  “我就不信,你身为官家子弟,会不知道这点。”

  邵思森一噎,细想了下,竟然不但无话可驳,还冷汗直冒,一时间,自家大人偶然不经意说的东西,串连起来,真正是一字没错。

  以前自家父亲到任知府,有个同知有点倨傲,父亲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杀了这同知的一个文吏,同知立刻只得叩首谢罪。

  杀鸡儆猴是常态,只是现在想来,这个莫名其妙被杀头的文吏何辜?

  苏子籍见邵思森额上渗出了冷汗,知道吓唬住了他,拍肩笑着:“我这不过是与之虚与委蛇,免得被人看上,成了相互出招的牺牲品。”

  “过程也必会禀告二位钦差,可并不会泄露什么机密,再说,你我二人也根本接触不到什么机密。”

  邵思森这才醒悟过来,回首深深一躬:“受教了,苏兄你的提点,实在使我受益非浅。”

  钦差队伍中,就自己两人最好拿捏,要有争斗,说不定真的是第一牺牲对象。

  就算有些嫌疑,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邵兄何必这样隆重,你我同舟共济,相互提醒本是理所当然。”苏子籍笑的说着,其实他说的话是真心,要不是自己有着太子血脉的名号,说不定真被彼此当成了试探品。

  “邵思森似乎有点改变。”但通过这大礼,苏子籍看出邵思森现在对自己并无恶意了。

  这人吧,要说心胸宽广,的确是不算宽广,不然之前也不会总是阴不阴阳不阳地与他说话,可这一旦被说服了,倒也算磊落。

  “至于过程的话,我不过是敷衍,可不是真心话,你难道当真?这个简渠是钱大帅的幕僚,总不能得罪了。”

  “他是酸溜溜的人,愤世嫉俗,我就给他倒醋。”

  “再说,我虽不是官家子弟,焉知将来子孙不会成为官家子弟?看不起你,岂不是连我后代也一起骂了?”

  邵思森脸色更是缓和,点头:“这话说到点子上了,那些说着酸话,若给机会,怕是恨不得做得比他们骂的人更过分,谁嫉贤妒能还不一定呢。”

  这是信了苏子籍的话。

  但等离开了苏子籍的帐篷,回转自己帐篷,邵思森坐在椅上才休息了一会,就忽然咦了一声,无语:“是我的错觉吗?总觉得刚才那番话,苏子籍这厮,占了我的大便宜……”

  与此同时,简渠离开了钦差队伍安营扎寨所在,乘坐牛车,回转了大帅所在。

  大帅府当然不在这里,这是本地的一处乡绅别苑,因看中了,就寻个罪名收了,改建成了大帅府。

  虽是临时,可看着也很令人敬畏与羡慕。

  简渠是幕僚经常过来,但许在苏子籍里发泄了一番心中怨气,此刻抬头看着这大帅府的牌匾,忍不住恍神:“以我的的才华,竟侍奉一个粗莽武夫,而不是货卖帝王家……”

  心中的委屈,一时涌了上来。

  但到底是历经了坎坷的人,转瞬就掩饰了这种情绪,笑对迎上来的甲兵说:“大帅现在可在府里?我来向大帅汇报事情。”

  “大帅也刚回来,已吩咐了,若简先生您来了,不必通禀,直接进去就是,请随小人来。”一个亲兵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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