赝太子 第145章

作者:荆柯守

  其实崔兆全和赵督监二人都不是直接住在大帐里,而是住在旁帐,为的就是二人的身份一样,换成谁来住主帐都不好,二人同住,也都并不愿意。

  但这大帐,可以作办正事的地方。

  已见亲兵站列两侧,个个按刀林立,钱之栋在帐口定了定神,大声报着:“西南抚讨将军钱之栋求见。”

  帐内突然一片死寂,没有人答话,钱之栋的亲兵,虽面上带上一些不忿,但也忍住了。

  钱之栋半点被冷落模样也没有,恭敬立在帐外,看着就很恭敬,不知情怕会觉得这浓眉大眼的伟岸男子是个忠臣良将。

  论“卖相”,与秦凤良还真不分伯仲。

  “钱大将军,两位钦差大人请您进去。”良久,崔兆全的亲兵出来,对着钱之栋说。

  钱之栋没用别人撩起帐帘,而自己一掀,迈步进去。

  这大帐支着木柱,足有大厅大小,一进去,就看到上首位置,一个带些文气,又夹杂少许冷硬,身着三品官服的人居中而坐,正看着他,态度冷淡。

  右侧面白无须,中等身材,年纪不算小,保养得当,一看就是养尊处优、身处高位,再细看又会发现,习惯了笑,似乎极和气。

  这必是崔兆全和赵督监了。

  钱之栋在这时,却丝毫不迟疑,恭敬拜下:“臣恭请圣安!”

  两个钦差都不说话,底下座位上已是坐了一些人,都是将领,见钱之栋进来,立刻有些坐立不安,似是想起来迎接,又发现这大帐内气氛不对,只能忍住不动。

  “圣躬安!”

  终于,崔兆全开口了,钱之栋这才松了口气,起身后又行礼,歉然:“钱之栋没能及时迎接两位钦差,还请两位钦差大人治我怠慢之罪!”

  崔兆全轻咳一声,并不说话,而赵督监端详了下,笑呵呵说:“钱大将军请起,我二年前看过你一面,现在看来,是清减了许多了,还面带憔悴。”

  “虽勤于王事,但身子骨也要注意啊!”

  赵督监对着左右说:“你们还不快扶钱大将军起来?还有你,小丁子,还快去请钱大将军落座?”

  立刻就有人上前,扶的扶,搬了椅子请落座,钱之栋见状,能感觉到赵督监看着自己似笑非笑的模样,心中微凛。

  相比兵部尚书崔兆全,他其实更忌惮这脸上带着笑,但笑不抵眼的笑面虎,向来阉党都不好伺候,喜怒无常,且还深得皇帝信任,更难对付。

  “既人到齐了!”崔兆全目光一扫,眸中闪过一丝冷意,不疾不徐说:“这次召集你们,就是为了询问西南的军情。”

  “秦将军因着今日轮值,警戒边塞,我让他先回去了,但他走前,也提过一些西南的情况,我和赵公公,现在想听听你们的看法。”

  “西南之役,看似才二年半,但其实在本朝开国时就有乱子,或抚或剿,到现在还没有平息。”

  “皇上虽高居九重,可在京屡次垂询军情,我此次带来了八十万两的军饷,一文不少,还有包括重弩在内的军械。”

  “朝廷屡次加饷增甲,就是为了战局,这仗,到底还能不能打,要打到什么时候?朝廷可一直盼着你们捷报,投入这么多军需物资、后备补给,你们总要给朝廷,给皇上一个说法才是!”

  将军不禁面面相觑,把目光看向钱之栋。

  “钦差大人,还请允许抬上沙盘再议。”钱之栋起身拱手说着。

  这沙盘前魏时就有了,崔兆全点点头:“准了。”

  片刻就有几个亲兵,抬着一面颇大沙盘,小心翼翼安置在了一张大桌上,只见着沙盘上山丘林立,道路曲折狭窄,看起来山高水秀,层峦叠蟑,气象万千,那是游山玩景的观点,要是用兵,真的是步步艰难。

  两位钦差连同将领,都围在沙盘处。

  钱之栋指着沙盘:“两位大人请看,这就是西南地形,我军屡次兴军征伐,耗资二百余万两,没有寸步之功……主忧臣辱、主辱臣死,我身为大将、尸居素餐,扪心徘徊,真是愧惶不能自已,只是非我等敷衍朝廷,不肯出力。”

  “实在是西南境内多山,而贼军多盘踞在深山各塞,不仅占据有利地形,易守难攻,而且春夏秋三季,多有毒蛇毒虫,至于到了冬日,大雪封山,连路都不好找,更不用说是进山剿敌。”

  “之前的战事,伤亡都是拉锯战,我也曾诱引贼酋到平原地带,偶有所得,但贼酋不可能次次上当,吃了苦头,就不肯再出来了。”

  “而一旦他们龟缩进了这些大山,想要将他们逼出来,谈何容易?西南军,本就不多啊。”

  “现在伤亡已有三万,是我无能,愧对皇上,愧对朝廷,愧对在座的同僚。”

  说罢钱之栋一揖,声气里竟然带点哽咽,整个大帐内鸦雀无声,静得连一根针落地也能听见。

  “大将军说的是,两位钦差大人,我等驻军人数上优势并不大,贼军是全民皆兵,熟悉地形,个个狡猾,要尽快了结这仗,需要朝廷再派数万大军才行。”

  “标下复议!”

  “末将也有话说,非是我等无能,实在西南地方太大,遍地是山,山山相连,有些地方,甚至渺无人烟,贼酋能去,可我们派人进去,多半就要困死在里面了。”

  “这个沙盘只是大要,实际并又无详细地图,除非用人海战术团团包围,困死贼酋,否则维持现状,已是大将军费尽心力成果,请两位钦差大人明鉴。”

  崔兆全见诸将连连发言,几乎一个口气说话,不由脸色更冷。

  赵督监冷眼旁观,越是理解了苏子籍的话,倒并非诸将都是站在钱之栋阵营,而是的确难打。

  朝廷一味逼迫,只会使他们心有戚戚焉,反而同情熟悉军事,尽心尽力的钱之栋。

  可还是这话,要是二年前,军神都难迅速解决,可现在,却不一样了。

  赵督监冷笑了一声,站了起来,说着:“咱家和崔大人商议后,倒是有了个谋略。”

  “虽说贼酋上下一百七十寨,实际上男女老少一共算起还不到八万人,这二年打下来,虽朝廷损失三万,可敌酋呢?”

  “敌酋不过八万人,现在还有多少青壮,多少粮草?”

  随着赵督监尖锐的声音,回荡在帐内,渐渐深入,本来虽装着恭敬,实际上不以为然的诸将听了,渐渐神色凝重起来,不由面面相觑。

  这虽是阉党,可说的好象很有道理呀?

第256章 简先生

  简渠一身布衣,跟着二个亲兵,已到了苏子籍暂住的帐篷外。

  此时太阳落下去了,天穹在袅袅炊烟中渐渐暗下来,能看见几只帐篷的中央有着篝火,吊锅里散发出肉香。

  眼看要到了,看了看四周,一切正常,就是不远有四个亲兵巡查,俱是彪形大汉,腰牌佩刀威风凛凛,想必是巡查营帐的钦差侍卫。

  只是才想进去,突然觉得心里一凉,似乎有不好的事要发生了,环顾四周,一切很正常。

  因并不是潜入进来,而跟着钱之栋的亲兵一同过来,就算是被人看到,也不是什么罪名。

  怎么想,也不觉得会有危险。

  眼见已到了地方,因莫名的不安而离开,连自己也无法说服,于是,简渠按捺住不安,挑帐进去。

  一炷香前

  苏子籍环顾帐篷,发现两位钦差虽给了优待,但冬日住在帐篷中,还是不会很舒服。

  幸亏给了简单的木板,以及桌几。

  “苏贤弟。”才在木板上铺了毯子,就有人挑帐帘进来,是帐篷安在隔壁的邵思森。

  自上次想通了,邵思森对苏子籍的态度就亲近了些,不管怎么样,都是同窗,甚至可能是同年,以后天然亲近,要是闹了生分,就是自找没趣。

  “邵兄,你不收拾一下,整顿下帐篷吗?”苏子籍扫过邵思森手里拿着的东西,发现竟是笔墨纸砚。

  邵思森笑着:“这个不急,我突然有些灵感,想与苏贤弟你探讨一下,不过你既然还在忙,我就在一旁写着文章,等你忙完了,再让苏贤弟你点评,如何?”

  除了答应,还能如何?

  苏子籍只能叹一口气,任由邵思森坐着写文章。

  他则清理帐篷内壁灰尘,又捏着微凉的床褥,陷入是否再要些木炭的思索。

  “还是算了,我又不畏寒,虽木炭勉强可用,但船上带着日常补给,估计也就是维持着基本生活。”

  除非西南送了木炭过来,但就算有这样孝敬,基本是给两位钦差……

  “唧唧!”有细细的狐狸叫声传来。

  邵思森并没有听到,苏子籍耳朵动了动,借着扔东西出了帐篷。

  一个小小的纸团,不知道从哪个角落轱辘过来,直滚到苏子籍的脚下。

  周围无人,苏子籍低头整理鞋子时,将纸团捏起,藏在了袖中。

  等回到帐篷,见邵思森正低头在奋笔疾书,背对着展开纸团,发现上面是野道人路逢云的笔迹,写几个钱之栋的简单资料。

  “钱之栋本人以及部下的基本资料!”资料有多有少,但基本上很简略,苏子籍也不嫌弃,都一一记在心里。

  这样短的时间,野道人能查出,实在很厉害了。

  想着,手中一簇火苗冒出,将纸团烧干净。

  苏子籍见邵思森还在写着文章,也将自己在船上写一篇文章取出来,先推敲下,打算一会拿来与邵思森探讨。

  “可惜的是,邵思森的水平已经完全不能给我带来经验了,强迫性经验除外,只是我现在智力已有18,每次推敲文章,也有+4的经验值,很不错了。”

  才想着,帐篷外突有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让苏子籍手就是一顿。

  原以为是巡逻的兵卒,可这脚步声明显虚浮,不像是当兵,且在帐篷前又停下,似有着犹豫。

  “莫非还真让我说中了?有人上门拉拢?”苏子籍就一挑眉。

  “你是何人?”苏子籍装作不知,背对着帐篷门继续收拾东西,片刻就听到了邵思森惊讶的询问。

  苏子籍这时才转过身,就看到一个看起来三四十岁,穿一身浆洗的雪白的衣袍的中年文士,虽是冬天,还执着纸扇,正站在靠近帐帘处,一抬头,正与四目相对,显的落落大方。

  和中年文士望过来的目光一碰,苏子籍心下已猜测到了来人的大致身份。

  身带书卷气,看着文弱,应该是个读书人。

  “在下简渠,奉大帅的推爱,目前在帐下作事。”男人含笑说着,只是目光一扫,两人就落在眼中。

  在邵思森身上只一扫,就又落在了苏子籍身上,顿时眼睛一亮,只见苏子籍一身青衫,脚下穿着一双半旧皂靴,这些都平常,但一眼看去,只有四个字“顾盼生辉”可形容,只是站着,气质更沉稳静气,令人一见忘俗。

  男人心里不禁暗想:“这样的少年,难怪……要是有姐妹,必是女仙了。”

  发怔之间,苏子籍看了一眼,简渠,这不是他刚刚从路逢云里得知的幕僚之一么?

  倒是巧了。

  对有用之人,苏子籍向来不介意给予春风一样的温暖。

  邵思森面对着简渠,不由蹙眉,他是官家子弟,面对想结交的人,自然是态度爽朗,面对着看不起的人,自带着一种冷淡。

  简渠的话,他能听懂,所谓的帐下办事,就是幕僚或文吏,无论哪种,哪怕是钱大帅的幕僚,还不入邵思森的眼。

  最重要的是,现在自己是钦差队伍的人,与钱之栋的人不宜有私交。

  邵思森落直接开口问了:“不知道这位简先生来找我们,可是有什么事?又或者是钱大帅有什么事吩咐?”

  简渠也不介意这冷淡态度,含笑说:“冬日天寒,各位又初来乍到,大帅派我来,就是想问问随行的各位大人可有什么需要,若有,尽管提出就是。”

  又感慨:“西南运输不便,又打仗消耗厉害,多少物资都运到前线给拼命的将士去了,若有缺乏,还请体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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