赝太子 第188章

作者:荆柯守

  主考官钟凡之目光稍抬,就被皇帝寒凛凛的目光吓的一缩,连连叩拜:“第三卷文章虽佳,可以说纯正博雅,一字不易,论文典,不但考生,就连我等也似乎逊色一筹,但……”

  他不确定自己应该赞美还是诋毁,可皇帝不能等,就出口说着:“但似乎过于文雅,不食烟火,非为官所宜!”

  这话说完,其实这位正主考官的内心,也是十分忐忑。

  好在,皇帝就点了点首,哪怕沉默不语,但这大殿内的紧张气氛,却还是稍稍松了一下。

  二人见了,立刻就懂了,这是皇上不喜第三卷!

  正要跟着诋毁时,赵公公眼尖,看到外殿有着女官过来。

  在场的太监都露出诧异之色,毕竟在这等重要场合,皇上正与大臣在内殿议事,外面的人居然没拦住这陌生女官,也没禀报,直接让人进来了?

  有年轻的太监不认识这女官,立刻就想阻拦,赵公公却已小跑着从内殿出来了,将那人直接拦住,面露笑容,冲着女官说:“皇后娘娘可是有什么吩咐?”

  这竟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女官?

  之前要阻拦的年轻太监,后背冒出了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按照道理,皇后是三宫六院之主,与皇帝是敌体,不应该阻挡,可是十几年来,年轻一些的太监,虽听说当年皇帝与皇后娘娘恩爱,可没有经历过,甚至几乎感受不到皇后的存在。

  就连吴妃、梅妃也比皇后有存在感。

  可要说皇后摇摇欲坠,十几年来,凡是窥探皇后大位的妃子,都或贬或冷宫去了。

  这是拦,还不拦,又以什么态度?

  幸亏赵公公先上去了,得,看看态度,他是大太监,更清楚皇帝心意。

  只见赵公公面露笑容,女官朝霞福了一礼,笑着:“皇上操劳国事,实在辛苦了,皇后娘娘着实心疼,让奴婢送来了羹汤。”

  赵公公看去,跟在朝霞身后的一个宫女,手中端着一只大盘,还带着丝丝白气,并且宫女左右,还有两个小太监,都是外面守着,在他看过去时,两个人点了下头。

  赵公公便知,这已验过毒了。

  “让老奴端进去即可。”赵公公想着内殿正在议事,不方便女官进去,就笑眯眯说着。

  “那有劳公公了。”朝霞只要将东西送到了即可,又福了福,赵公公便亲自将羹汤端了进去。

  “陛下,这是皇后娘娘差人送来的羹汤,说是您操劳国事,辛苦了。”小心翼翼捧着羹汤进去,赵公公径直来到了皇帝身侧,柔声说着。

  “皇后派人送来羹汤?”皇帝听了,顿时一怔,转念的快,说着:“还是我的皇后想得周到,正想传膳用点!”

  说着,就打开一开,原来是鸡汤,在宫内是很平常,他也不说话,只用调羹舀着汤喝,喝着,也许是烫,额上有汗,赵公公忙取了手帕过去。

  皇帝不动声色,把眼角擦了。

  “十七年了,朕又一次喝到了皇后的羹汤。”

  十七年了,他仍记得这味道,这不仅是皇后差人送来,更是皇后亲手所做,可这是为了谁?

  一时之间,再看第三卷时,心情复杂至极。

  “传闻皇后因太子之事,与皇上闹了生分,现在看来,却未必那样。”就在三个主考官寻思时,皇帝喝完,又取出了第三卷细看。

  渐渐,皇帝体出味道了。

  “纯正博雅是不用说了,最贵的是,文字里有一种气度,一种轻王侯慢公卿的气度,似乎是王气。”

  “虽是淡淡,却非人臣所宜。”

  “福儿之子流落民间,据情报,一度过的清苦,甚至去年没有科举前,还借贷葬棺,却还没有去掉天璜贵胄的天性么?”

  这是穿越者天不怕地不怕的特性,就算尽力压制,还是流露出来。

  皇帝隐隐明白,或是年轻,或是这王气,一下触了自己逆鳞。

  “罢了,要是一点王气也没有,也不是朕的子孙。”皇帝舌上,似乎还有着那熟悉亲切的味道,终于叹了口气,改口道:“不通时务,多观政即可,此卷甚佳,就点为会元吧。”

  “皇上圣明!”三位正副主考官都有些发懵,不明白这是打的什么哑谜,怎么之前还看第三卷不喜,转眼间就换了个态度。

  但身为臣子的,这次能全身而退,本就是庆幸了,自然不敢多言,还要称颂一番。

  等三位大人退去,赵公公也暗松一口气。

  却见没有了外人,皇帝脸上浮现兴奋的血色,在殿内转了几下,突然问:“今年贡品,已经上来了么?”

  “上来了,您昨日吩咐按照旧例,还没有处置呢!”

  “快取来给朕看看,给朕看看。”

  “啊……遵旨!”

  皇帝多年不看这些所谓贡品了,这时一声令下,没有一刻时间,两个太监督着一群小太监抬着几个箱笼到了殿下打了开来。

  里面物品一色都用明黄软缎包着,有胭脂口红、犀牛木梳、镜子、玉如意,还有着钗簪环珮……

  皇帝走近了,细细看,连连吩咐:“这东珠不错,取十颗赏给皇后。”

  “还有虽春了,还有寒,貂衣朝衣也得多修一套。”

  “缎绸更不能少,赏一百匹。”

  “上次朕去皇后处,见得黑漆矮桌都旧了,宫内奴才是干什么吃的,竟然让皇后清寒至此,朕看得认真扫肃下。”

  想了想,又说:“皇后最喜春茶,连带玉泉水给她送过去——这里怎么不见春茶?”

  “万岁,您忘了,现在才三月,春茶还没有贡上来呢!”赵公公连忙赔笑的说着。

  皇帝若有所失,说着:“那贡上了,立刻通知朕,先把这些给皇后送去。”

  “奴婢……遵旨!”看见皇帝这个样子,赵公公眼一热,差点泪都直接掉了下去,连忙吩咐小太监,才掩盖了,看着扛的小太监远去,一时惆怅,不由暗想:“苏子籍,你现在在干什么呢?”

第330章 不会不管

  清晨

  微风拂绿柳,朝露润春花,位于京城近郊贫民区,早在天刚蒙蒙亮,就有不少人起来为一天生计忙碌了。

  一辆牛车停在路边,有人往正下车两个人身上看,在看到少年时,不少人下意识呆滞,暗想:“哪里来的公子,竟跑到我们这种地方来了?”

  公子本不该出现在充斥着垃圾与污水的贫民区,但再好奇,被中年人扫一眼,也不得不收敛了目光,匆匆走过。

  这样明显带着家仆来,可招惹不起。

  “主公,穿过前面那条小巷,最里面一处就是了。”野道人低声对苏子籍说。

  目光落到前面左一个水坑,右一处洼地的泥土路,饶是曾经落魄多年不得不跟着县中帮派混过的野道人,也不禁微微蹙了下眉。

  =空气中弥漫着的味道实在算不上好,其实在接到消息来这里前,也不敢相信,钱之栋的女人跟孩子,竟流落到了这地方。

  但事实就是这样,在钱之栋出事后,虽谈不上奴婢成群也曾有人照料的女人,只能带个小丫鬟,与一个才出生没多久的婴孩,流落至此。

  甚至不是野道人先找到了她们,怕附近骚扰过她们的地痞,此时已得逞了。

  偷偷看一眼面沉似水的主公,野道人有点担心主公心里不好受。

  苏子籍虽沉默了片刻,只是淡淡:“走,过去看看。”

  “是。”

  等到了野道人所说的院落门口时,这里环境的恶劣,仍有些出乎苏子籍的预料。

  当初苏子籍未曾走出临化县,未曾恢复前世记忆时,所生活的区域,邻居也多贫寒,但跟这种位于天子脚下却更落魄脏兮兮的环境比起来,仍要好上不少。

  地面上甚至有着小孩与犬类的粪便,无人收拾。

  苏子籍看一眼就移开目光,从那扇破旧根本挡不住人的木门,向里面看去。

  就是这么巧,恰好看到一个背着婴孩的年轻妇人,正坐在一个水盆前,吭哧吭哧洗着小孩衣服。

  此时虽已是三月份,但到底不是暖春,这妇人最多也就是出月子没多久,可却仍要自己来洗衣服,可见处境艰难。

  她身上的穿着虽尚算厚实,却是半旧衣裳,只是荆钗布裙,难掩秀美,但沦落到这种处境,越是容貌出众,就越可能过不安生。

  一旁还有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正举着粗笨的铁斧头,一下又一下劈砍着柴木。

  除了这三人,破败院落内,就再无身影了。

  野道人在一旁低声解释:“原本还好,钱之栋将她送回来,安排了管事,光是丫鬟婆子就五六个,虽算不上大富大贵,却也无忧。可自从钱之栋被押送回京,消息传开了,管事就卷了银子走了。”

  “剩下的丫鬟婆子,有的被管事趁机卖了,有的则跟着逃了,最有意思的是,一个婆子,还想把主母连着才出生的小姐,都卖到青楼去。”

  “只剩下一个贴身伺候这女人的小丫鬟,被发现不对的这个女人一同带着躲起来,没被祸害了。”

  “现在,她们主仆二人一同带着钱之栋刚出生的女儿过活,我找到她时,她刚刚又搬了家,首饰基本变卖干净了,只能流落到这里。”

  至于地痞看她貌美,想做什么,差点就成功了的事,野道人想了下,到底是没提。

  苏子籍静静听着,想到还没有拍卖的桃花巷院子,心下微叹。

  显赫时,光是京城就有多处产业,可遭难了,却连曾经可以被信任的忠仆,都落井下石,也难怪钱之栋最终只能求到自己这个仇人的头上。

  他至少是没打算失言,甚至提前来见这女人。

  此刻见到了,苏子籍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沉默片刻,就对野道人:“去叫门吧。”

  野道人哎了一声,就去敲门,结果这门大概是被那些来骚扰的地痞给弄坏了,不轻不重敲了没两下,随手一推,“轰”一响,开了,不仅开了,门还歪歪烈烈直接倒靠在了墙上,好不凄惨。

  野道人:“……”

  “你们是何人?”门口动静,直接惊到了院内一大一小两个女人,她们一个背着孩子匆忙起身,去抓木棍,又一个双手握着铁斧,颤颤巍巍看着大门口,小脸苍白,怕再吓一下,就要哭出声来了。

  质问出声的,就是年轻女子。

  苏子籍无语地看一眼野道人,冲着这个疲惫警惕的年轻女人一拱手:“我因钱之栋而来。”

  肉眼可见,随着这话出口,这个容貌俏丽此刻却不施粉黛满脸疲惫的女人,眼就是一亮。

  “是他,是他派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不会不管我和女儿……”

  这些日子并不长,可恶劣的消息一个个传来,许多人说,钱之栋入了死囚,有人还说,钱家的人都抓起来,抄家一起砍头,也有人说没有那样严重,可流放少不了。

  女人总不信,总觉得堂堂一个大将军,到了难处,难道一个故友亲朋都没有帮衬?

  现在终于等到了,她将木棍往地上一扔,捂脸呜咽起来。

  而她这一哭,仿佛是个开关,她背着的婴孩,连同着小丫鬟,竟也跟着哭起来。

  一个猫叫一样哭着,一个眼圈泛红,喜极而涕。

  苏子籍在这不同哭声环绕下,表情有些发僵。

  不用去看野道人,就知道这位现在比他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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