赝太子 第189章

作者:荆柯守

  两个大男人,就算是野道人这样曾经为了利益能干出哄骗人卖祖坟的人,面对着与自己毫无利害关系的两个弱女子,连同着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孩的哭声,也忍不住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但到底是年长一些,见过的凄惨事更多,野道人很快就从这种微微感慨中醒过神来。

  他看向苏子籍,发现主公这时已到了那女人面前。

  “不想钱帅身后落魄到此。”

  “这两张银票共二百两,还有这些碎银,你且收着。”苏子籍想了想,从怀里掏出早准备的银票,看一眼她与小丫鬟朴素单薄的穿着,又拿了五六两碎银一同递了过去。

第331章 想见大帅一面

  “拿着,至少先改善下生活,余下的事,我们会安排。”担心她不敢收,苏子籍轻声劝着。

  却不料,这女人虽吃了不少苦,疲惫而充满警惕,可对苏子籍的话,却立刻信了,就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好,我听你们,我与宝儿,就在这里等着。”女人让小丫鬟接过银票跟银子,朝苏子籍盈盈一拜。

  苏子籍受了,看一眼野道人,直接出了院落,出去了,就重重叹了口气,野道人同样叹了口气。

  “主公,您后悔了吗?”野道人沉默了会,就问。

  官场和战场都不能有妇人之仁。

  “不,这是钱之栋应该付出的代价,只是妇女孩子尚属无辜。”苏子籍说了这句时,突然之间想起了太子府当年。

  那时,也必有女人抱着自己年幼的孩子瑟瑟发抖,幻想生命终会有条出路。

  她们没有等到。

  “也只有主公这样想了。”野道人笑着:“成王败寇,自古如是,何况钱之栋也的确有可杀之罪。”

  说着,野道人也感慨:“越是见多了,才知道或者就一开始没有卷入,要卷入了,就没有退路。”

  “金盆洗手,急流勇退,看似是高风亮节,实是迂腐之论。”

  “一退,不知道要死多少亲朋好友。”

  这就是劝谏了,苏子籍转过脸,默默盯视着野道人,说:“你放心,我还不至于糊涂到这地步。”

  苏子籍想说些话,又没有说,回看一眼门,对野道人吩咐:“先找人将这门修一下,她们搬离前,保证她们不被滋扰。”

  野道人应是,心中知道,虽自己没提,但自家主公已猜到了,这样美貌年轻又无依无靠的女子,在这样一个地方居住,怎么可能不遇到这种麻烦?

  二人才说了没几句,没走出这条小巷,迎面竟然就来了一人,还是二人都认识的熟人。

  简渠?

  苏子籍见简渠正刚刚告别一个附近农妇,想必是问完了话,朝这里去,苏子籍与野道人看见他时,简渠也看到了两人,一下都呆了。

  会试前,苏子籍就没再见过简渠,会试时也只偶遇方文韶这一个熟人,同样没看到简渠,但过去文风以及所写文章来看,怕是不进行根本的改变,这次会试很难考取。

  而此刻,简渠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有些惊讶于在这里看到苏子籍与野道人,但转瞬间就收敛了神情,过来问:“里面住的可是孙氏和大帅的千金?”

  苏子籍其实也对简渠的消息灵通有些惊讶,毕竟在他看来,自己有钱之栋亲自提示的线索,尚且有野道人这样的帮手,可以撒下网去找人,可简渠不过独自一人,又初来京城,人生地不熟,竟也能找到这里来?

  但是转念一想,这简渠原本就是钱之栋的幕僚,有些本事,知道些私事,也是自然。

  苏子籍点头:“正是。”

  “两位且稍等片刻,我进去说上几句话,很快就出来。”简渠会过意来,用恳求目光看向苏子籍。

  苏子籍此时无事,也想知道简渠葫芦里卖什么药,没有拒绝:“可以,我与逢云在外面等你。”

  “多谢!”朝二人拱了拱手,简渠快步走进了小院。

  苏子籍与野道人就站在不远处等着,也没去偷听说的是什么,左右不过是安慰几句,又或送一些银子——只是简渠也没有多少银子。

  简渠虽对钱之栋有怨,但无论苏子籍还是野道人,都能看出,此人偏激是偏激了些,但为人尚有士为知己者死的一种情结。

  果然,过了一会,简渠表情凝重再次出来。

  只是一出来,就冲着苏子籍与野道人拱手道谢:“没想到苏贤弟你这般大义,竟能以德报怨,在她们落到这处境时,不仅没有落井下石,还伸出援手,我代大帅,谢过你们!”

  苏子籍不想领这人情,只说着:“你不必如此,我与钱之栋有过约定,这事是我应做的。”

  简渠却说着:“纵是有约定,但能在一方彻底落难,仍履行约定,亦是非常难得——苏贤弟有古君子之风。”

  说到这里,迟疑了下,又恳求:“对了,虽非常冒昧,我还是硬的头皮提了——我想去见大帅一面,不知道苏贤弟有没有这个门路?”

  苏子籍并不意外简渠的这要求,他本想拒绝,毕竟,钱之栋现在已墙倒众人推,怕很快就会被问斩,想要见其一面,谈何容易?

  但对简渠,苏子籍倒另有着想法,略一沉吟,问着:“钱之栋对你,不是并不算好么?”

  “特别是临分离时,还派兵追索你,为何你还想见他一面,为他妻儿感到担忧呢?”

  这话一问,简渠似乎没有认真想过,也呆住了,良久才苦笑。

  “苏贤弟,你还年轻,不清楚。”

  “当年我八岁进学,十四岁中了童生,十五岁中了秀才,本是春风得意,而以后怕是用光了福份,二十年都没有中举。”

  “熬死了满怀希望的父母,熬死了族里支持,眼瞅比我晚进学的人纷纷中了童生、中了秀才,甚至中了举,这人情冷暖的滋味,你没有尝过。”

  “是大帅在我最艰难时拉了我一把,称我先生,给我礼遇。”

  “就是现在我有的举人功名,还是投靠了大帅,又获得了推荐,在西南考中了举。”

  “临别前,我是满怀怨恨,只是看见大帅落得这下场,我与心不忍,不过尽当年主客一场情分而已。”

  听了这话,苏子籍越来越想收他为府中之人了。

  只是现在自己还没有中进士,就算中了进士,也难把一个举人收为客卿,更不要说家臣。

  这话姑且不提,笑着:“钱之栋入的是刑部大狱,此事不易,还需再议,而且这里不是谈及此事的地方,回去再说。”

  简渠点头,又忍不住回看了一眼。

  苏子籍就说着:“我已让逢云找人修缮这大门,保护她们母女,你不必为她们的安危担心。”

  简渠再次冲着苏子籍深深一揖,起身不再多问。

第332章 礼梵

  三人上了牛车,苏子籍就问简渠:“会试已过三日,不曾见到简兄,不知你考的如何?”

  简渠叹了一声:“虽认真答了,但出来后,就觉得考中无望。”

  想着当日的情形,简渠心情都有些低落。

  “我当时写的倒畅快,可交卷出来,被冷风一吹,有些后悔了。”说着,将自己所答的内容,拣着前三道与苏子籍跟野道人说了:“苏贤弟劝过我,文章贵在堂正。”

  “可我当时写着写就,就觉得心意难平,现在想来,又是错了。”说着,简渠抬眼看了看苏子籍,苦笑了下。

  野道人倒也罢了,他不是正统的读书人,没有参加这次会试,苏子籍却不由得暗暗摇头。

  “我曾想着,第一道题,就是有人能看出题意,可绝不敢按着题意而答,毕竟天威难测。”

  “就是我,只敢表露二三分,弄个子子孙孙无穷匮也来迂回答卷,也有些拿不准,会被怎样对待。”

  “简渠倒好,竟比我还大胆一些,这郁气是趁机去了不少,可看到卷子的考官,谁敢录取他的卷子?”

  “简渠也不傻,为何就偏偏在科举时,总是争一时意气?”

  苏子籍对此,也有些搞不明白。

  难道是男人到死仍中二?

  苏子籍是明白的,所谓的中二,就是人在成长时,迫切需要别人的认可,怎么样获得别人认可?

  就得表现与众不同。

  因此就得处处与主流背着干,到了偏激处,就是众人说吃饭,中二必说屎香,天天去厕所用餐。

  简渠这股中二也真是要命。

  苏子籍有些无奈,说:“简兄,这里有二条。”

  “一就是稻麦普及于天下,人人都食,谁也绕不过去,可见不是主流就是错,您去山谷寻着树果藤根,就算能填饱肚子,也不能恩泽于万民,何况说不定有毒——神农食百草,还中了断肠草!”

  “二就是治世说白了,就是调和大众,这大众就是阴阳,您违背时运,就算能拣到珍珠,世人也以为鱼珠,岂能显著于世呢?”

  “简兄,人千万不要佯狂,久而久之,就怕成了真性情。”

  “人说慎独,就是此因。”

  这话说了,简渠听了一怔,深深触动,凝视苏子籍良久,说:“苏贤弟果是金玉良言,当年我自许有些天资,就连曾经翰林学士廖泽都曾说我有神童之才,可我久久不中举,胸中块垒无法消除,还真是佯狂故作潇洒,时间长了,就真成了我的根骨,再难剥离。”

  “现在改,总来得及。”苏子籍笑的温雅,凝视着简渠,徐徐说:“脱胎换骨,不过三年。”

  “简兄只要有心,三年后就是新人,以你文才,哪有不中道理?”

  其实这话说的夸张了,简渠之才,也不能保证中进士,但是方向的确是这样,而自己故意露出少许锋芒,仅仅是为了刺激一下老皇帝,博一下存在感。

  真的刺激略大了些,让他恼羞成怒,也不过是阻碍一下考取的事,以老皇帝的行事,怕事后还会找台阶下来,再将事情圆回来。

  当然,真有那万一,他这次落第了,也未必全是坏事。

  自己这个借来的身份,不过是借着科举来实行自己的计划,考取进士甚至头名,是过程,而不是最终目的。

  但简渠却不同,明明很想科举晋升,很想成士大夫的一员,偏偏却仍头铁的在写文章时,全凭自己一时心情,与平时偶尔圆滑做派完全不同。

  苏子籍有心再想说什么,可见简渠低沉的表情,又将话咽了回去。

  朋友劝一次就可以了,多了就是说教了,但愿这次简渠能遇到大胆一些的考官,哪怕是低低而过,也总比后悔强。

  因着二人都不说话了,牛车的气氛沉寂下来。

  一路上,三人都有些沉默,才一回到居士园这里,还没靠近,从前方传来的喧哗声,就直接打破了这气氛,让三人都是一怔。

  “这就是清园寺居士园?”简渠之前虽有路过此地,可还是第一次离得这么近,一挑车帘向外看去,就微微皱眉。

  这样的喧闹,可不是传说中适合举子暂居的幽静之所啊。

  “主公,你且在车上等候片刻,容我下去问一问。”野道人见了,生怕里面有什么事,不肯让苏子籍立刻下车,而自己从车上下来,去了外面询问。

  过了一会,车帘一掀,野道人从外面归来,面上已没了凝重之色。

  “主公,前方之所以人声鼎沸、甲兵林立,乃是因皇后娘娘要来清园寺礼梵,所以不光是清园寺,能直通清园寺的居士园,暂时封闭了门,不能随意进出了。”野道人解释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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