赝太子 第207章

作者:荆柯守

  “是!”健硕男子迟英锐也应着。

  两道命令下达,林玉清终于把压力松了松,不由把目光转向外面,但见一片昏暗,天上浓云遮布得不见光,微啸的风带着雨丝,袭得人打噤。

  “你们去办事吧!”林玉清当下深吸一口气,对侍从说:“去备牛车,我要去桃花巷,去拜访下苏子籍。”

  最后几个字,被他慢慢说出,带着一种刻骨铭心的味道。

第363章 腰斩之刑

  淮丰侯府

  方小侯爷的院落此时亦气氛压抑,连走路都轻手轻脚,仆人最初不知小侯爷到底为什么事情在生气,但想到前段时间跟小侯爷来往密切的林公子,就又觉得自己明白了——怕是因误交了这样朋友而生气吧。

  不知,方小侯爷此时在自己书房内,正坐在椅上,看着刚刚递上的情报,浑身微微颤抖,心中惊骇,让他几乎坐不住了。

  这情报,是在他得知了林玉清的事,立刻让人去调查。

  最初递到他手里的,只是关于林玉清有云丰商会控制权的情报,虽只是小事,但这件事,就直接让方小侯爷推翻以往对林玉清的认知,继续命人对林玉清调查。

  他原本以为,林玉清不过是一个风雅公子,并不怎么热衷于政治,所以才会在当年,成为了林国推给大郑的质子。

  作大郑的权贵一员,又身负一些暗地里的工作,从接手盯林玉清的活,到后来觉得此人还不错,可以结交一下,也不过是几年的光景。

  毕竟零星的店铺船队谁也不当回事——京城居住不易,谁没有点油水?

  现在,这摆在他面前的几份情报,将许多不起眼据点串连起来,就似是一记记的耳光,抡圆了抽在了脸上。

  他的额都渗出了冷汗。

  “我怎么就没想到,林玉清跟前太子的事也有关系。”

  说到底,还是林玉清太会伪装了。

  想到这次的事之所以曝出来,已查明是源于苏子籍动手。

  方小侯爷是真觉得自己是手里捧了一个烫手山芋,怎么做都不好了。

  可就这样置之不理,事后,怕是不仅在皇上处讨不到好处,自己与林玉清的结交,也要让苏子籍误会。

  在书房内徘徊了一会,他也吩咐:“备车,去桃花巷!”

  清园寺

  古树翠绿,屋檐滴水连连,因最近京城中的事愈演愈烈,已是到了宦官女眷人人畏惧的程度,来进香女眷都少了许多。

  原本就显得清幽的古寺,此刻更是在春雨的洗礼下,安静得只能听得风声、雨声跟偶尔响起的钟声。

  都说是下雨天,留客天,在辩玄这里亦是如此。

  辩玄作清园寺的门面,一向交友颇广。

  虽然因为林玉清的事,最近怕没有官宦女眷带着人来寺了,可男客却主动登门了一个,还正是辩玄的朋友。

  一到,就被辩玄让进了茶房,二人低声交谈,也不知谈的是什么,一直谈到了雨声由大转小。

  茶香仍在,谈话余,又下了两局棋,屋外雨就变得淅淅沥沥起来。

  来人笑着告辞,辩玄送他出去。

  二人各举着一把油纸伞,在安静的气氛中,从清园寺寺内,缓步走到了寺门口,期间谁都没有再开口。

  该说的话,已在方才说尽了。

  蒙蒙细雨之下,伞下的人冲着辩玄微微一笑,随即飘然远去。

  辩玄却站在寺门口,久久不动。

  微风斜吹,细雨拂面,他也只是将伞稍稍抬高一些,望着空中春雨丝丝,有些出神。

  俊逸非凡的脸上,表情淡淡,较之往日春风和煦,像换了个人,但这清冷孤寂姿态,却更令人觉得遥远,仿佛只是一个错眼不见,就要随风而去了。

  身后啪嗒啪嗒有脚步声传来,他亦不动,直到一声怯怯“师叔”响起。

  辩玄这才转身,看向来人——看起来虎头虎脑的一个小和尚。

  “师叔,原来您在这里,有一事,要向您禀报。”小和尚先朝辩玄行了一礼,随后开了口:“温将军府刚才派了人来,说是……说是,原本邀请您前去消除亡灵戾气的法会,临时取消了。”

  说着,还偷偷看着辩玄。

  毕竟,这借口下雨天而临时取消法会的事,还是头一次发生在名满京城的辩玄身上,谁都看得出,这不过是借口而已。

  作炙手可热的雅僧,要请辩玄参加法会,一向都要提前多日邀请才成,否则很可能临时有事。

  温家是将军府,因想要附庸风雅,一向喜欢追着京城潮流走,这户刚刚在一年前回到京城的人家,很多时想要融入京城权贵圈子,却总是惹出笑话来。

  这不,为了面子好看,两个月就请了辩玄参加温家为老人举办的积福法会。

  现在不过是下着小雨,开始的日子又是明日,并不是今天,却突然派人说取消了,实在算得上是直接打脸了。

  这借口,实在是不走心。

  辩玄却并不生气,只陷入了沉思。

  就在刚才,他送走友人,在茶房说的一番话,可谓是如惊雷响彻耳畔。

  此刻,而在回荡。

  “辩玄,你的想法,其实我也有所理解,为弘梵法,虽死不悔。”

  “只是,现在出了林玉清的事,对少年风流之辈,各家都敬而远之,你这条路显然是走不通了,但,这对你未必是坏事。”

  “原本我看你相,虽有弘梵功德,却免不了腰斩之刑,现在此相却褪了大半,无性命之忧了。”

  此时想起,辩玄不知道自己心里翻腾着的是什么滋味。

  论看相,他远不如这位友人,也信此人的话。

  友人既是这么说了,就说明此言不虚,不是出了林玉清的事,自己最终结果,可能就是免不了腰斩之刑。

  同时,友人既说此路走不通了,那也必不是空劝,而的确走不通了。

  “先以欲利勾牵,后以令入梵智!”辩玄苦笑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这皮囊的确俊杰不凡。

  “唉……让人去备牛车,我要去拜访一下苏会元。”想到友人的暗示,辩玄收回思绪,抬眸正对上正偷看自己的小和尚,把小和尚吓了一跳同时,辩玄淡淡说着。

  “是!”小和尚立刻应声,跑开了。

  这样憨态可掬,倒让原本心情称不上好的辩玄微微摇头,又慢慢露出一抹笑来。

  因着辩玄时常外出,牛车几乎没花费时间,从清园寺到桃花巷,也并不算很远,辩玄坐着牛车,没等雨停,就已抵达了目的地。

  “且在外面等我就是。”因巷子狭窄,牛车无法入内,辩玄从巷口下车,对赶车的人吩咐了一句,就迈步朝里面而去。

  地面上已聚了一些水洼,辩玄不低头,也能每每准确避开,一身粗布梵衣,从雨雾中走来,竟犹画中人一样,自带一股脱尘之气。

  但这脱尘气息,在突闻巷子深处传来的琴声时,就有了一丝变化。

第364章 一丝后悔

  这琴声,悠悠而洒,琴音之美,既有些熟悉,又前所未有。

  “是林公子的琴?”辩玄微微一怔,不知不觉中就放慢了脚步,渐渐似泥雕木塑的人一样动也不动。

  其实,他曾听过林玉清弹过几次琴,以往也不过是觉得,不愧是京城闻名的琴棋双绝,的确有独到之处。

  可这一次,琴声难得撩动了心弦,只听着,就仿佛能看到林玉清的前半生坎坷。

  入京时的惶恐不安,面对繁荣之景的羡慕,遇到贵人时的感激,甚至是一场场欢快的深情与薄情,以及现在的结果和悲哀……再次睁眼时,周围仍淅淅沥沥的落雨,仿佛刚才所见所闻,不过是一场朦胧的梦。

  辩玄望着传出琴声的院落,突然之间想:“如果没有苏子籍的改变,或者这也是自己的人生?”

  突然之间,辩玄宛在梦中挣扎醒来,回复过来,就见到苏宅的外院,内墙不远,站着个年轻女子,眼望着主院,已满脸是泪,泣不成声。

  听到一声叹息,她这才反应过来,匆匆看一眼正望着自己的和尚,胡乱将脸上的泪水雨水抹去,朝侧屋走去。

  辩玄听到了屋内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夫人,您怎么了?”

  夫人?这不是苏子籍的夫人,难道是借住在此的客人?

  想到苏子籍的夫人似乎是一个少女的辩玄,也只是朝方向看了一眼,就朝着主院继续走去。

  琴声此时已停了,主院的花厅内鸦雀无声。

  身着白衣的公子,修长手指按在琴弦上,已是收势。

  坐着三人,表情各异,明显被琴声带入到了一种情绪中。

  叶不悔是陷入了亲情的回忆与痛苦。

  原本只是因贵客上门,与苏子籍一同招待,可一曲琴音,却让她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曾几何时,她跟着父亲,在临化县的书肆里生活,父亲虽只是普通书肆老板,并不能带给她更好生活,从她记事起,就不曾见过母亲。

  但跟着父亲生活的这些年,是她记忆中最美好最无忧的岁月。

  父亲的身体不好,总是咳,后来更咳血,她那时,恨不得以身相替。

  直到苏子籍开始变了,与她的来往变得密切,她多了一个家人。

  可父亲的死,还是给了她很大的打击,包容与养育之恩,难以报答,也无处可报了。

  哪怕她现在已不再面带哀容,心底痛苦也随着时间流逝而减少,渐渐成了一个被刻在心底的伤疤,而现在,在琴声中,她仿佛再次看到了临化县的叶氏书肆,看到了在春光中,嬉笑怒骂一脸娇憨的自己,看到了被自己催着只能无奈摇头而笑的苏子籍,看到了站在书肆门口,正倚门而立的微胖的父亲的身影……

  等终于睁开眼睛时,叶不悔杏眼里,已是水光弥漫,两行清泪顺着面颊悄悄淌下,她看了一眼同样面带怅然之色的苏子籍与方小侯爷,偷偷扭过脸,擦拭去了泪水。

  现在的她,已为人妻,当着客人,再不好做出这样的失态。

  而苏子籍因着琴音,陷入到了前生今世的回忆中。

  有多少人有这样境遇,能带着记忆,跨越两世,在不同时空生活?

  前世的他,生活着的世界,曾经象牙塔中的自己,夹着书本,走在树影斑斓的林荫小路上,远处是三三两两的男女,近处可能有的是好奇探头的大尾巴松鼠,时不时还能碰到一二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这样的时光,一去不返,再不会出现了。

  现在的他,只能在这刀光剑影中,从各种阴谋里博一条活路,一往无前地走下去。

  要让他评价,哪一种生活才是他所喜的,这已无法去评说。

  因为身在局中,他本就没有选择。

  说到底,到底是前世是黄粱梦一场,还是今生是犹是梦中人,还真不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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