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荆柯守
至于大学士,只唱四人,都在前面跪着,不可能听不清楚。
二百三十三人,除一甲三人,二甲进士出身七十名,三甲同进士出身一百六十名,随着不断唱名,真有人欢喜有人愁,每人都是别样滋味在心头,除了真正排名在前面,那些自恃甚高却排名反降了,谢恩同时,对一甲三人,尤其状元苏子籍,自是羡慕嫉妒恨了。
苏子籍顶着这些熟悉的恶意,早已习以为常。
这些对他的影响,还不如唱完了名,叩拜谢恩退出大殿时,看到礼部贴心送上的“录取通知书”来得令他多一点想法。
当初苏子籍会元考取时,也有人送了帖子去清园寺居士园,当时帖子,就已算是清雅了。
但和现在礼部送上代表着一甲荣誉,代表着新进士及第身份的泥金书帖子,那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对于读书人来说,虽考取了秀才,也算是改换门庭,但对于上层来说,唯有这一刻,唯有拿到了新进士及第帖子,一切都敲定了,才算是真的改换门庭。”
“这是从真正从普通读书人,变成官人了。”
就连看似也有着风光的传胪,在这“录取通知书”上,也有别于一甲,跟二甲三甲是一个待遇,拿到的都是红帖。
“苏状元,这是状元袍以及宫花。”鸿胪寺官员带人前来,往偏殿去了。
一甲三人夸官,要穿上特制的红袍,并要在帽子上插上红艳艳的宫花。
这其实是临时赶制出来,只需要往现在穿衣服外面一套,一般来说,都很宽松,再扎一根玉带,凑个喜庆。
看着托盘上的红袍,苏子籍再次遥遥对着大殿谢恩,偏殿里已用幔布围成更衣室,三人都去,一人一个。
苏子籍在里面换上了状元服,腰间换成光素银带,乌纱帽簪了一朵红花。
“真像新郎官。”
其实新郎官的盛装,模仿状元郎而来,不过这状元服虽尺寸宽大,但胜在颜色是很正的红,并不恶俗,因这时代官服本就宽大一些,倒也不显得什么。
至于十分女性化的宫花,因早就知道状元会帽插宫花,这是独属每一个状元的荣誉,苏子籍自然也不会嫌弃,将宫花直接插在帽子上,就微笑着出去,出来时,两位已等在外面了。
看一眼同样换上衣服的榜眼、探花,从穿上模样,苏子籍大概就能猜出自己此刻是怎样喜庆模样了。
“不悔看到了,定要笑话我。”这是苏子籍的第一反应。
但又一想,不,平时自己穿一身红,对方或会暗暗偷笑,但这种状元袍穿上,她大概只会眼睛亮亮,一脸崇拜看着自己。
“也不知道不悔是否知道,我已成了状元。”这一刻荣誉,在读书人领域的短暂登顶,让苏子籍十分想要与叶不悔分享。
苏子籍目光垂下,就看见这半片紫檀木钿虚影,带着淡淡青光在视野中漂浮,一行青字窜起:“获得状元,化成人道种子,是否由蟠龙心法(8015/10000)汲取(此举不可逆)?”
“是!”
“蟠龙心法汲取人道之种,【蟠龙心法】+2000,提升11级(15/11000)!”
“真是双喜临门。”
苏子籍从容直接接受了,只查看一番,就暂时不理了。
在这后,就是夸官了。
大郑的夸官,只在皇宫出发,一直到大明门,路程并不算很远,不必骑马,苏子籍猜测,这样的改变,大概是为抑制武官。
将文官与武官之间的界限直接划得清清楚楚,甚至连夸官都彻底摒含有“武”的元素。
“身体差些,怕是跟着走这么远,就要吃不消了。”想着接下来要走的路程,苏子籍垂眸暗想。
这时,朝中散了,齐王下了班,心乱如麻,看见了往日竞争的兄弟蜀王,也是脸色苍白,却也不笑,反起了惺惺相惜的感觉。
至于跟着的一脸迷惘的鲁王,两人却看不入眼,也不理会。
沉默间,三人已跨出了宫门,三架牛车,在阶下不远处依次等候,远处还有着喧哗声,人人都知道,这是游街夸官。
“游街夸官,可笑。”齐王忍不住嗤笑。
前魏风气开放,大郑虽略紧,也继承前朝之制,他偶然也看过坊市的小说,除了才子佳人,偶然也有皇子。
可这等小说里,皇子争宠,竟然是廉洁和立功,疾恶如仇。
这实在笑掉齐王大牙了。
廉洁、立功、疾恶如仇,都仅仅是臣子甚至仅仅御史的学问,干的越多,越证明是奴才。
还是不怎么有出息的奴才。
第398章 提前招揽
因此苏子籍的才名、立功,道路,都使齐王暗暗鄙视,也不把他当真正竞争者看待。
别说是竞争帝位,这风格和道路,连当个总督都不足!
可是今日一见,齐王就不寒而栗,这姿容,这神气,都像及了太子。
明知就是这样姿容,让人觉得“非臣子能有”,就算是太子从来温良恭让和蔼可亲,也被父皇猜忌。
可现在见苏子籍有了,还是按捺不住,甚至隐隐有着恐惧。
“此子不可留。”这念头第一次真正在齐王心中扎根。
“二十年前,太子持我手入宫……”就连蜀王也神色迷茫,声音说到一半,终是慢慢淡了去。
二人回望宫阙,都是怔怔,想当然,太子压的二人喘息不过来,心生出绝望,这样的太子,谁能与之竞争?
不想却皇帝与之相争,硬生生废了太子。
不,没有废,磨死了。
良久,齐王醒了过来,入了牛车,突眼波一闪,说:“蜀王,要不要到我府上一述?”
蜀王也醒转过来,折扇一合一揖,说:“不了,我记得过几日就是太子薨日,我也遥遥给香一柱。”
齐王也不说话,命着:“回府!”
眼见着两个哥哥去了,鲁王嘻嘻一笑,说着:“走,快些,我们跟上去看热闹——桂峻熙桂先生来了么?”
御街·夸官
苏子籍发现,大郑的夸官,在热闹方面也不比前朝差。
吏部、礼部官员,捧着圣旨,高举“金榜”,在前面鸣锣开道,因不能骑马,后面的新进士只是跟随,速度上其实比骑马要慢许多。
但也因此,在前往大明门过程中,围观的百姓都可以大饱眼福,看得过瘾。
苏子籍走在队伍前面,榜眼探花跟在身后,总觉得自己此刻已不是所谓新科状元,而是正被所有人热烈围观的珍奇动物。
“这还不如骑马夸官,起码能快些。”听着周围人惊叹声,感受着投来的热辣目光,苏子籍无奈想着。
但有这种想法的新进士大概很少,微微回头,就能看到榜眼、探花,都满脸灿烂笑容,明明在努力压着嘴角,又忍不住在每一阵惊呼声中再次翘起。
因本朝夸官不能骑马,在保护措施上,倒也跟着改进。
能骑马时,往往并不限制高处扔下一些手帕、鲜花,因新科进士们可以灵活避开。但此刻既不能骑马,速度慢了,两旁拦着百姓的衙役、官兵,同时也在盯着是否有人高空抛物,若被发现了,立刻就会有官兵上去询问、记录。
这倒让苏子籍一重担心直接放下了。
“夫君!”一众喊叫声、议论声、艳羡声中,走过一片酒楼林立地方,苏子籍突然听到了熟悉喊声,顺着声音微微抬头,望过去。
果然,就在一处酒楼二楼,晨辉之下,一个熟悉的少女正奋力朝自己挥手,左右还有两只狐狸。
她笑容灿烂,眼睛因激动而含泪,苏子籍的眼力极好,也同样一下就看到了。
苏子籍朝着她微笑着也挥了下手,却因那方向不仅有叶不悔跟野道人等人,还有着围观的人,其中一些女子,都因新科状元郎的这一笑,直接尖叫起来。
不远处的另一座酒楼的临窗位置,由于夸官的新进进士都是步行,又要维持队伍整齐,行程缓慢,鲁王赶到,还能从容登窗下望,只是他仅仅只盯着状元苏子籍看。
直到前面的人走远,只剩下中间进士慢慢走着,他不感兴趣收回了目光,问身侧的一人:“桂先生,苏子籍现在才十七岁吧?”
而被问到的桂峻熙穿着便服,也能看出不是普通百姓。
桂峻熙:“是的,苏子籍今年正是十七岁。”
“十七岁啊……”鲁王再次将目光投向外面。
现在正从窗下走过是二甲的进士,已经算是年轻有为,可大多数也二十多岁、三十多岁,少有十几岁的进士。
连二甲进士都少有十几岁,偏偏这一届状元才十七岁!
这是何等有才,何等风华正茂,令人羡慕!
“比我都年轻四岁。”鲁王这样感叹,突然之间又问:“你觉得,苏子籍此人如何?”
这问题,就有些意思了。
在别人看来,或是问的此人才华或行事。
但鲁王这样问,问的人又特殊,自然就另有意思。
桂峻熙却没有立刻回答,再次注视众人一眼,说:“能考取进士,不管以前怎么样,都有贵气入顶,滋润命格。”
说着,就指路过的几人:“您看,这一个二甲进士,气入顶就化,说明是贵格,又是二甲进士,怕以后能入阁。”
“当然这需要时间,虽有可能达到,但也可能中途变故而夭折,不过总有这样的可能。”
又指着一人:“这一个,虽同样是二甲进士,与方才那人名次相近,但接受有限,尚在缓慢消化,这就说明在命格方面差一些,估计以后只能止步于四品,再不能往上了。”
又依次指几人举例,说:“唯有苏子籍,与之都不同。”
“贵气入顶,不见多少变化,这是原本就有侯伯之气,此诚难得。”
“公侯之气?”鲁王听到这话,有些诧异。
他原本还以为,这人说了这么多,玄而又玄,苏子籍这人多厉害,最后竟然只是如此?
公侯之气对于普通人来说,的确算是极珍贵,远远超过改换门庭,甚至算得上是祖坟冒极壮的青烟了。
但对皇家人来说,一个皇孙最后只能得一个侯爵,已算是无能。
这样的“贵气”,怕混吃等死都能混到,不算什么吧?
桂峻熙都不必鲁王开口,就看出鲁王所想,微笑摇头,解释:“您不知,像您这样天璜贵胄,名列玉牒,那有公侯之气很正常。”
“但臣子还没有授官授爵,就有侯伯之相,这已算是非常难得的贵格。”
“据前朝记载,也不过寥寥数人,日后都成了大器,无论忠奸。”
“王爷可提前招揽之,大是有用,或是天授王爷的羽翼。”
“噗”鲁王本听的若有所思,听见这句话,突然仰天大笑,让桂峻熙不由侧目,实在猜测不出主子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