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荆柯守
一念于此,不知什么时淡金色的天穹有点阴,微风吹得细草不停摆动,苏子籍看了一眼懵懂的幼龙,自己也不必说的太透,却又立刻联想到了自己。
“天下争龙,非成就死。”
第473章 非成就死
“当年龙君,按照我汲取的情报看,与魏世祖关系极不简单,可一旦争龙,哪怕争的是妖龙,两者关系就疏远。”
“现在情报,还不知道魏世祖驾崩前还是后,反正有据可查,大魏与它的关系全面转冷。”
“龙君不久陨落,拼尽了性命,只给幼龙留下了封印,使幼龙一睡就是三百年。”
一个能开辟出三千道的龙君,就不明不白的陨落了,要不是自己,怕幼龙还被控制甚至诛杀,可以说泯没掉所有。
“我应该早有领悟,自我默认是太子血裔,就踏上了争龙之路,不成名正言顺的太孙,无论是蜀王、齐王登基,都会立刻赐下毒酒,到时不但自己死,叶不悔,我未来的孩子,还有跟随我的人,都会死。”
“就和太子当年一样,不仅仅妻妾全部赐死,连几岁的太孙都摔死。”
想到这里,苏子籍脸色变得有些苍白,目中幽幽闪光,只是沉思:“我本有觉悟,可顺安府的事,自我见到了农夫一样的祁弘新,就有点出了轨道。”
“最近一连串事,我更是有点乱了方寸。”苏子籍脸上带着一丝解嘲微笑:“我是没有想到,祁弘新是这样的人。”
“一个虽手段酷烈,却是真心爱民的好官。”
苏子籍缓缓站直身,慢慢踱着,脚步橐橐有声:“直到我抵达龙宫,才似乎拨去了迷雾,醒悟过来。”
“是谁在迷惑我?”
他仰首望淡金色的天穹,隐隐感觉到,他和幼龙的联系,可不仅仅是这个“老师”,若有所思望着龙宫的景致,又看着转圈的幼龙,良久深深吁了一口气,下了决心。
“我原本计划是,一方面解决太子最后一个敌人,获得圆满的复仇。”
“更重要的是,向皇帝显示我的才能,这可能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展开治理才能,毕竟蜀王、齐王都没有这机会。”
“先前弥补亏空,其实还是执行的不错,想必能使皇帝别眼相看,但是这还不够,真的不够。”
“就加上这个治水罢。”
“这张是全省水图,我自然不能主持,那得总督甚至朝廷主持。”
“不过,仅仅顺安府的话,工程就不大,或二三个月?”
“这样我就能趁机表现,能使未来的水患,缓和不小,就显出了我的光彩。”
盘算了一番,要修好这工程,需要花费的钱粮、人力,以及让自己安排,又该如何安排。
“我虽有心想用此图办好事,但这样的工程,非我一个六品府丞,又或观察使能决定,这事还得祁弘新参与。”
“但贸然这样去找祁弘新,没办法解释这图纸的来历……”
苏子籍心中一动,有了想法。
他对龙女说:“顺安府境内的水祠,并没有捣毁,外地因所谓蝗神之死,也在重新水祠,你可托梦给所有水祠祠祝,告诉他们暴雨将至,等传言起了,我再推波助澜,促成此事。”
“老师,托梦可不容易!”龙女有些为难,还是应着:“不过老师放心,我这就去给他们托梦。”
“那就好,放心,我不会害你,你我是同舟共济的人。”苏子籍笑眯眯的说着,看着幼龙颌首,下一刻,苏子籍就觉得眼前一花,整个身体被一股力量吸去。
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而靠着墙的那只手里,则捏着一物,转过脸去看,果然看到了一卷已重新卷起来的厚纸,回忆了一下,他笑了。
“幼龙,还是知恩图报。”
自己虽是帮忙,但实际上也同样是在帮着自己,可幼龙还是一口答应,并且将这样重要图纸,就这么轻易交到了自己的手上。
“应趁着现在流言还没有传开,将这图纸尽量再弄出一份来。”免得没有备份,到时这一份再损坏了,那可就真是麻烦了。
苏子籍目光垂下,幽幽一叹:“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中,现在,就是祁弘新了——我要如何待你呢?”
“是按照计划,将你击杀,还是……饶了你?”
顺安府·水祠
府城十几里外的水祠,此刻孙老头见最后几个百姓在神像前上香,一时人俱散去,整个水祠立时显得空寂。
孙老头拿起了扫帚清扫,但见满院铺上了清砖,砖上一色都写着“信民敬捐”字样,不仅仅这样,正中鼎炉中香火还在烧,袅袅升腾着蔼蔼烟气,一切都与以前不一样。
“香火旺了啊!”
龙女祠,这段时间,可着实经历一番动荡,从一开始香火不盛,到后来声势浩大的蝗神祠,再到现在的龙女祠。
祠祝的孙老头,每每想起,就很是感慨。
他是个孤老头子,平日里就住在水祠,每日打扫照看,直到前段时间突然跌伤了腿,不得不休养,而收的徒弟一跃成了祠祝。
他那时不是没有意见,对侧殿修了供蝗神也有不满,但形势比人强,那时连当地的小吏都不敢去拆侧殿,他这个架空了的老祠祝,又如何有那样的本事?
而且住在后面院中,还有个举人老爷,人家发了话,自己小小祠祝,也实在是不敢不听。
直到徒弟被人忽悠跟着闹事,主张将水祠改成蝗神祠,孙老头才勃然大怒。
他一步步的退,退到现在,既为了自己,也是为在这种形势下,保住几乎无人祭祀的水神香火不被灭除,结果自己教出来的徒弟,竟忘了本?
一场争吵,徒弟就彻底翻了脸,他的日子也越发不好过了。
再然后,就是水祠祠前五十三人之死。
年纪不大的徒弟,没在这五十三人中,却因也参与了闹事,被派去做了劳役,他这老祠祝,因一直都维护水神,反在一切平静后又恢复成了祠祝。
“龙女娘娘。”他擦拭着正殿供桌,一丝不苟:“身为祠祝,没能力保住水祠,差一点就让您香火断了,这是我的罪。”
“您要怪罪,就怪罪我,是我没有尽到责任,我那个徒弟,你就宽恕了他吧!”
孙老头有些浑浊了的眼睛里,啪嗒啪嗒流下眼泪,他没有儿子,这徒弟是真心当儿子看,哪怕闹翻了,也不愿他受龙女娘娘的惩罚。
他甚至觉得,这一年来,顺安府风不调雨不顺,是不是就因自己对龙女娘娘不够尊敬不够虔诚,才会让龙女不庇护?
孙老头这样说,其实也没想着能得到回应,在忙完后,眼见天黑了,他才慢悠悠转身,出了正殿,回自己的房间睡觉。
可等睡着了,一个小小的白光,从正殿神像上飞出,左右扭动了一下,就直接朝着祠祝房间飞来,一头扎了进去。
第474章 正是时候
这日上午
水祠离府城十几里,乡人不可能次次去府城上集,因此在离水祠不远处,形成了一处小市街,不过十几户商铺,卖的就是日用品。
这里的生意并不多,靠东的摊位上,三四个人在议论。
“喂,你听说了没有?孙祠祝昨晚做了个梦!”
“龙女祠的孙祠祝?他做了什么梦,还值得你这么神神秘秘讲一番?”
“做了寻常的梦,那的确不值得讲一番,但他梦到了龙女娘娘!”
“不是吧?龙女娘娘?快给我们讲讲!”
几个人在街窃窃私语,不远处正有个江湖人路过,听到这些话就停下了脚步,仔细聆听着。
一处府邸
“岑大哥,我们兄弟几个在顺安府挨着水祠转过了,都不必刻意打听,就听到了龙女传梦,暴雨将至的事,这传言已传得颇广。”
听着一个江湖人的禀报,岑如柏点了下头,对此人温言说:“辛苦你们了,待事情办成,再请你们吃酒。”
说着也不废话,直接就扔给一袋银子,这人一接过,掂了掂,就清楚有二十两银子,顿时露出了笑容。
“这是我请兄弟们平日里花销,银子不够,尽管来告诉我老曾,可别客气!”
这人顿时笑着应了,见着无话,告辞了出去。
对这样的江湖人,岑如柏自有着自己的结交方式,这时屏风一动,苏子籍转了出来,却不言语。
“公子,下一步怎么办,是向祁弘新要求治水么?”岑如柏问着,显是已经看出点虚实。
苏子籍倒并不意外,毕竟当初岑如柏与自己第一次见面,就格外与众不同,有野性却是正常。
他想了下,对岑如柏说:“我不宜亲自出面,却得找个人出面,你就帮我先核算下治水所需数目劳役,以及耗费的钱粮,这事能成,到时就直接可以用了,也不用到了那时手忙脚乱。”
这事对岑如柏来说,自然算不得什么,只是需要费些时间力气罢了。
“是,我明白了。”岑如柏应声说着,点了点首又笑:“要办事不成,要找个人出面先说说,这事不难,交给我来办。”
第二日,苏子籍带着曾念真,从府衙出去,赶赴城外。
从早上开始,知府祁弘新就去了田间视察灭蝗的收尾工作,大致去了哪里,打听一下便知。
苏子籍乘坐牛车行过了一条有些崎岖的小路,就看到了祁弘新正在指挥灭除虫卵。
“大人!”车上下来过去,苏子籍朝祁弘新一礼。
“苏大人?”
祁弘新刚刚才讲了一通话,此刻蹙眉,声音有些沙哑,回头看向苏子籍的眼神,也有着一种锐利,刚才被他这样扫视的人,都会下意识紧张起来。
苏子籍却很从容在他的目光注视下,拱手:“祁大人,下官是在来禀告粮库以蝗兑粮的事。”
说着,看了看天空:“大体上蝗灾已经减少,或飞去别的郡县,或已扑杀大半,现在换粮的已经少了一半,昨日仅仅换了七百石粮。”
“现在仓库统计,兑的粮以预想的要少些,总计是七万一千六百七十一石兑换出去,本府百姓可以说人人有些粮,不仅仅青黄不接时的饭粥,就连补种的种子也有了,不会出现饥馑,无需朝廷赈荒,大人,您又作了一件大善功了。”
听了这话,祁弘新难得露出些笑意,显的皱纹格外深,摆了摆手:“这并非仅仅是本官之功,是皇上和朝廷之天福,也是你们用心。”
才说着,又有一个人过来了,突然之间叫了声:“祁大人,学生有话要说。”
这打断了上官的话,很不礼貌,祁弘新转身看了看,看见的是一个举人,还曾接见过,认识,不由蹙眉:“曾齐,你有什么话说?”
曾齐虽自称学生,其实已经四五十岁的人了,看上去有病,脸色苍白,显得很瘦,轻咳一声:“学生想着,龙女击杀蝗神,才使蝗虫稀少,这是对本府和国家有功,可谓大有灵验。”
“现在有一事,学生一听说,就赶紧来报给您。”
“何事?”知府祁弘新的眉皱的更深了。
“有人传,水祠庙祝被龙女传梦,或暴雨将至,学生已去核实过,确有此事,龙女娘娘灵显昭著,此事不可不重视,话说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学生恳请大人准许修筑水利,以防御暴雨可能带来的涝灾。”
祁弘新几乎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你说什么?”
他诧异看这曾齐,再次问着。
曾齐将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祁弘新这次简直怒极而笑了,不是在乡里,苏子籍又在一侧,此人又是县里有名的士绅,对治蝗很是配合,怕现在就要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