赝太子 第29章

作者:荆柯守

  还是淡金色的天穹,只是小了许多,周围也根本没有宫殿和园林,只有一片片残石坏阶,满目疮痍。

  “呼——”苏子籍长长出了一口气,龙宫变成了这样了,以至脚步声成了唯一的声音。

  “罢了,不是我的责任,不必去想。”按捺下因占了龙宫便宜而愧疚的心情,苏子籍沿着一条路径,到了一处残骸前。

  这是附近算得上最完整的建筑了,但也只是原本一半不到,目光落在一处,是一个滚落在水藻间的玉杯,边缘有着缺口,配合着只剩下碎了一半的大殿,凄凉就浮在心中。

  明明不久,还在跟龙君说话,再见连绵宫殿,只能看到残景了,苏子籍不禁有些怅然。

  才想着,一个少女在废墟中转了出来,她看起来有点眼熟,到了面前也没有多少言语,只略一行礼,示意引路。

  苏子籍就跟了上去,看了下,虽看上去还是少女,戴着贝壳,这是贝女,不久前在殿上看见过,只是现在贝壳上满是伤痕,有的还崩了个口,这还罢了,更重要的是以前看见,精神抖擞,而现在发髻容颜依旧,可目光惶惑,就算在安全地点,也不时睨视左右,似是一只受惊小兽。

  “龙宫,过去了多少年了?”

  “四百十七年了。”贝女回答,说到这个,声音已有点哽咽,泪水扑簌落下,低语:“自君上失踪,宫里就散了,原本还有不少守候,这些年就只剩下我了,幸等到了少君苏醒。”

  苏子籍沉默了,四百十七年,树倒猢狲散,最终坚持的仅仅是小小的贝女了么?单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

  “那要我干什么?”苏子籍沉默了下,问着。

  “封印既破,龙宫已立,少君血食,我会照顾,只是还请公子把龙君的蟠龙心法,传给少君。”

  “这容易!”苏子籍说完,就不再说话,径跟着抵达一处月台,月台崩了大半,但还能看见一处大殿,总算保持了完整,一进殿,立刻觉得内外迥然不同,就见玉床上躺着一只幼龙。

  她看上去很瘦,两只可爱的角都有点褪色,还在沉睡,苏子籍不由诧异。

  “少君这些年亏损太大了,刚才食了些血食,又得龙宫(境)灵气滋润,在沉睡修复。”

  “但是这并无大碍,公子只管授学就是。”

  这简单,苏子籍也不需要抽出书卷,只是站定,就念了起来。

  虽仅仅是棋谱,但随着念诵,声音朗朗,渐渐天穹上,隐有雷声相随,而随之,玉床上的幼龙,笼罩上一层淡淡的光晕。

  才读完一段,【经验+1】一行字飘起,转瞬消失,苏子籍不动声色,继续朗读,稍后,又是【经验+1】一行字飘起。

  “果然是这样,蟠龙心法和四书五经一样,念一遍,就可强迫性增加一点经验,这虽是水磨功夫,但似乎也可以通过这方法提升?”

  想到这里,苏子籍的声音越是清郎起来,他没有注意,随着他的声音,整个蟠龙湖的水面,有节奏的荡漾起来,一波接一波。

  芦苇丛

  一阵风吹过,带着凉意的水波,重重打上来,趴在芦苇滩上的郑应慈,情不自禁打了个冷战。

  受此惊醒,还束缚在沉入湖中的噩梦里无法脱身,直到又呕出一口水,终于有了动静。

  眸子乍一睁开,就露出惊恐之色,但转瞬就被面前景象给惊住了。

  “我、我没有死?”发现自己虽满身泥,但并不在水中,而是趴在芦苇滩上,不由松了口气。

  抬首看去,乌云散了大半,阳光从云缝中洒下,刺得不得不低下头。

  湿漉漉的衣裳,蛹一样紧紧缠裹在身上,重若千金,实在算不上舒服,而胃里、喉咙里,更仿佛塞着东西,难受至极。

  可这些痛苦,又提醒着他,自己好生生活着,并没有死去。

  郑应慈慢慢撑着,想要起身,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湖面,动作一顿,瞳孔也一缩。

  看来自己昏迷并没有多少时间,起火了的郑家船,正分崩离析,倾塌于火中,在望过去时,恰“轰”一下塌落,以极大声势沉入了水中。

  这惊骇人心的一幕,倒映在眸里,让郑应慈身体直接僵住了。

  “我要是逃得不及时,眼下怕是或葬身于火海,或丧命于水中了。”

  郑应慈没有收回视线,死死搜寻着湖面上的动静。

  “别人呢?陈子仪、田伯呢?”郑应慈仓皇迷茫,环顾四周,意识到自己的地点了:“这是彭公墩。”

  彭公墩是蟠龙湖一个小岛,与其说是小岛,不如说是淤泥堆,湖中不单有天然的淤泥芦苇带,还有人工淤泥芦苇带——在二百十九年前,前朝总督彭元疏浚了蟠龙湖,挖出的淤泥在湖中堆成了一座小岛,仅仅50米方圆,后人纪念,将它取名叫彭公墩。

  由于面积太小,又太过松软,自然荒无人烟,只有芦苇长的茂盛。

  此刻,这里只有一人,鸟鸣声从芦苇中腾空而起飞远,空空的一片地里,再无别人。

  郑应慈不由陷入到一种自我怀疑中。

  “莫非,我已死了?”

  “要不是这样,如何解释我前一刻沉入水中,转眼间,就移过了上百米,在彭公墩醒来?”

  “有人相救也有可能,可既看不到救我船只,也看不到救我的人,难道是神仙救了我不成?”

  郑应慈怀疑自己命丧湖底,而现在不过是一缕幽魂到了彭公墩,自以为得救了罢了。

  目光投向湖面,近处没有东西,可在望过去时,就那么巧,一具尸体就从水中漂了上来,让郑应慈吓了一跳。

  “是死人!”

第51章 委屈

  虽知道烧了船,有人跳水,就难免有伤亡,可猜测是一回事,看到了死尸又是一回事了。

  本觉得晦气,想要避开,可瞟了一眼,让郑应慈变了脸色。

  他强行起身,此时身体难受,还是踉跄又往前几步,想要再看得清楚一些,虽差点摔倒在水里,却什么都不顾,死死地望着死尸。

  “难道这是……”

  这浮尸身上的衣裳看着颇熟悉,加上郑应慈正想着自己已死,第一反应就是水中浮尸不是别人,就是自己!

  可随着按下心,理智回笼,就否定了这猜测。

  “式样是儒杉,可作工有些不对。”

  无它,身郑家的子弟,出身官宦,家中有钱有人又有底蕴,自有讲究,哪会让自家子弟穿着普通布料?

  莫说粗布衣衫,就是普通绸缎,不细细加工,郑家也不会让郑应慈穿上身,会显得商贾地主一样俗气,有辱身份。

  郑应慈现在一身衣裳,料子不算普通,实际上作工更精致了,有道是,细节处见真章,低调处显奢华,就是这样了。

  而水中浮尸衣裳,乍一看,料子与自己相近,再细看,就不是了。

  可虽能看出这不是自己,但这浮尸细看,又生出一种不安。

  “虽作工及不上我,但料子一样,今日参加棋赛的人,只有寥寥数人衣裳与我相似,其中就有子仪,难道水中的人,是其中之人?”

  不等郑应慈再靠近看个究竟,水中浮尸被一阵风浪推着,朝这又近了些,原本逆着光的脸,也歪向了彭公墩。

  还未被水泡肿的苍白的脸,让郑应慈只看一眼,就跌倒在地。

  “子仪!”

  那人看面目,不是陈子仪又是谁?郑应慈顿时就失声。

  “怎么会是你,为何会是你!”

  这模样,哪里还有救?郑应慈只一眼,就看出好友已死,再无生机。

  想到不久之前,他才约好了去茶肆听曲,转眼二人就已是阴阳相隔,这变故,让郑应慈大哭不止,痛彻心扉。

  这不止是在哭好友之死,胸中更有着一种悲愤,虽不知因何而起,也随之发泄出来,简直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仿佛是为了应和悲鸣,耳畔的风也随之呜咽。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郁气随之消散不少,郑应慈终于清醒,擦干了眼泪,就要起身。

  “那面有人!”就在郑应慈打算去将好友尸身捞上,湖面上传来一道陌生男子声音。

  郑应慈抬首望去,就见一艘可以容纳十几人的船,正在彭公墩暂停,距离不远,甲板上站着几人,个个身材彪悍,目光锐利,朝着望来。

  目光对上一刻,郑应慈下意识抖了一下,几人明显露出失望。

  “不是,该死,让他逃了!”

  “他逃不掉,已经负了重伤,就算会水,又能游多远?岸上也有人布下天罗地网,上了岸早就被发现,定还在水里,继续追查!”

  “可恶,追到这里,竟遇到了画舫着火,连捞了多人都不是,混淆了我们的手段,难道他气数还未尽?”

  “胡说,就算气数未尽,现在也要死——继续追查!”

  “是!”

  船上船夫下一刻划船,这艘船逆着风朝湖中疾行而去。

  在那面,火光还是冲天,十几艘船只或远或近停泊着,像在救人。

  “不知道张墨东去了哪里,可还活着?”

  “这里虽是彭公墩,没人没船,我想要捞了好友上来也不成,难道要喊人?眼下那面正乱,就是有人,怕也不会往这里来。”

  看一眼漂浮着的毫无生机的浮尸,郑应慈站着的身体跌落在地,长叹一声。

  想着这次到蟠龙湖来参加棋赛,本是一件雅事,无论输赢都没有关系,无论是自己,还是陈子仪,其实都只把今日当寻常一天,哪能想到,这寻常的日子,会遇到这祸事?

  脑袋里已乱成一团,郑应慈单手盖脸,心中难过,本已止住了的悲声,再次呜咽而起。

  “真是痴儿。”

  这时,本空无一人的身后,有人轻叹一声。

  这一声,让郑应慈一惊,撑着身体,转身望去,就见距离几步远,立着一个仙风道骨的中年道人。

  这道人容貌不俗,气质出众,真有点是得道的高人的样子。

  郑应慈不是蠢人,在这处见到道人,又说了这话,立刻就猜到八九成了。

  “请问道长,可是您救了我?那、那您为何……”

  为何只救了我一人?但这话到了嘴边,又被郑应慈咽了下去。

  真说出了口,岂不是不知恩?

  但跟好友结伴而来,只剩下了自己一人,这种难受,实在让郑应慈无法掩饰,说话时,眼圈就泛了红。

  道人看着,眸中带着怜悯。

  “莫非,你以为这只是寻常火灾?”

  “难道不是?”郑应慈惊疑看着道人,这是什么意思?

  “你是说,有人故意纵火?”郑应慈脸色生硬起来,要真是这样,必用着关系人脉,把凶手找出来,死了这样多人,不说千刀万剐,也必要午后问斩,才能消得这口恶气。

  道人摇头,叹着:“大妖肆虐,这些读书人,本有大好命数,不泛日后能中举中进士之人,可在这时尽数折断——你,可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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