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荆柯守
皇帝的脸色微微沉着,只点了下头,问:“诸卿怎么看?”
“陛下,臣觉得,应该整顿神灵。”谢智站起身说:“有些不合典礼的淫祠应该消除。”
只是这样?
皇帝看了看谢智,知道这个老狐狸怕是不愿意多说了,而首辅跟次辅,在这件事上,皇帝还不想立刻当众问他们的看法,皇帝扫了一圈人,见都没有吭声,而是一副沉思模样,便将目光落在了诸王身上。
齐蜀二王微微垂眸,鲁王倒抬眸朝皇帝看来,皇帝却略过他,将目光落在了代王身上。
目光注视着代王,皇帝问:“代王,对此事,你怎么看?”
苏子籍起身说道:“陛下,孙臣觉得,前面两位大人说的都在理,神祠之事,关系天下人心,不能一刀切,这必会惹出大乱子。”
“因此可以一步步来,先分出正祠和淫祠,将那些迷惑人心的血食之神,打倒之,不但可正本清源,尚可立下规矩。”
这话说的有水平,众臣都看了上去。
“哦?你这么看吗?”皇帝神色看不出喜怒,只是点了下头:“那这事,交给你办,如何?”
这话一落耳,罗裴就是心里一惊,心里翻滚,暗想:“陛下到底对大王是什么想法?这不仅得罪人,还得罪神的活,凡是显灵的,若让大王给定成邪祠,焉能善罢甘休?”
“并且显灵的神祠,信众一定会变得更加虔诚,虔诚的信众人数多了,会有怎样的力量,难道皇帝会不知?”
“更不用说,京城刚刚遭遇大难,真与这些神灵有关,那这些神灵必定身负神力,并不是不能干涉人间,万一记恨,岂不是要害了大王?”
正担心着,就见代王更是站起身,一脸端肃庄敬行礼,答:“皇上有命,孙臣理所当然要分忧,只是这样多神祠,有不少信众,一不小心,怕就会惹出大乱,孙臣来京不久,无人可用,实在担心搞砸了。”
这话一出,众臣都是知道,代王是不畏艰险了,不由暗叹:“诸王之中,不想代王是风骨最硬,只有担当的人。”
当下一起看向皇帝,而皇帝也一怔,盯视苏子籍良久,见苏子籍才十八岁,还略带着稚气,神色却毫不局促慌乱,十分干净利落。
顿时心情复杂,沉默了下,缓缓说着:“你无权无人,朕都可以给你,不仅仅你原本羽林卫可用,朕还赐你圣旨、王命令牌、天子剑。”
苏子籍听了,心中一沉,这事之难,自己难道不知道,自己说的话,也是试探,可皇帝却一口允了。
心中一叹,神色上却二话不说,当即跪倒:“既是如此,孙臣愿意为皇上为朝廷分忧!”
“既要处理神祠,道佛乃大头,孙臣想起皇上允许,抽调人手,例原本清园寺的辩玄,孙臣也想许之戴罪立功。
皇帝见代王利索答应,也笑了。
“你能这么想,朕很欣慰,这些都是小事,朕都允你便宜行事。”
看来之前还是误会了代王,虽代王的确也似有野心,与齐蜀二王仍有不同,起码听话。
哪怕知道自己让其做的事得罪人得罪神,却仍愿意去做。
这份识时务,这份听话,是皇帝现在最需要看到了。
“至于以后……”皇帝也不由一黯。
齐蜀二王对视一眼,都从眼中看到了幸灾乐祸,倒是鲁王,看看皇帝,又看了看退回去的代王,心里微沉,总觉得哪里不对。
第820章 西南总督
齐王看着这一幕,不由暗暗冷笑:“代王以为这样,就能得圣心了?可得罪了那样多信众,得罪了不知道多少有神力又不知底细的神灵,这得惹来多少麻烦?这些麻烦,难道只凭有帝宠、圣心就能平息?天真!”
外行人和内行人最大区别就是这个。
许多人总觉得,自己是为皇帝办事,出了事,皇帝总能保住自己——是,皇帝大部分情况下,可以保住臣子,可这同样需要付出代价。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如果单纯理解皇帝过河拆桥,就有点太肤浅了,更多时,民意难违,官意更难违,对触犯了众怒的走狗良弓,只要皇帝不付出代价保护,自然会被灰灰。
蜀王亦是暗想:“代王不会真以为,只要乖乖听话,父皇就会转而支持?立太子太孙,虽是父皇敲定人选,可推动争嫡的各方势力,哪个不重要?便是父皇,也不会为了代王而与太多势力为敌。”
虽逼迫皇帝立储,这显然也是走不通的路,但反之亦然。
想只凭着皇帝宠爱就被立储,这也是不太可行的事。
之前的代王或还有很多威胁,毕竟有名分,可一旦得罪神灵跟太多信众,事端频起,能不能活到进入决赛,都未可知。
“看来父皇不过是拿代王做棋子,虽然这棋子的确令人厌烦,却也不是不能干掉,只是需要徐徐图之,不能让齐(蜀)王捡了便宜。”
本来因最近的事已有些浮躁,甚至偶尔夜深人静时会生出铤而走险之心的二王,那颗心慢慢地落回到了肚子里。
皇帝的这一命令,显然稍稍安抚了一番,让齐蜀二王觉得自己其实还有机会。既然还有机会,那自然就不会冒险。
谁能撑到最后一刻,谁就是优胜者。
不到万不得已毫无希望之时,没人愿意真孤注一掷搞逼宫、造反一套。
倒是鲁王,虽不再盯着代王看,坐在那里,微微出神,想的却与两个哥哥不同。
“代王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他可不信代王会这样认命的接下这任务,莫非是打算过程中阳奉阴违?
“真是如此,倒可以抓住他的把柄。”
三王想着的时候,其他大臣亦有所思索。
罗裴对代王比较信任,代王既是这样答应了,显然会有些应对之策,罗裴虽心里有些担忧,却还是神色不露,盘算着回头私下问问代王是何打算。
别人心思百转,也都不会在这种时候当着皇帝讨论,很快就不再思索此事,现场越发安静了下来。
一个人就是在这时站了出来,表情严肃,向上拱手。
“陛下,臣有本要奏!”
出来的这人恰是御史,还是这次大佬议事中品级最低一个,因御史地位超然,所以才能跻身于其中。
之前这位御史桂飞阳一直沉默着,也不参与讨论,似乎甘做背景板,没想到在这时跳出来。
桂飞阳这一出来,可是让在场的大臣都吓了一跳。
毕竟御史的职责之一就是喷人,而且都不需要具体的证据,捕风捉影即可喷人,还不需要负责,因这就是他们的工作。
谁都知道御史不好惹,大臣在此时站出来,别人还会觉得,或是奏事,可御史一站出来,基本就是参人无误了。
“皇帝要做什么?”
苏子籍刚才看得分明,这个桂飞阳是与皇帝对视了一眼,才站出来。
皇帝又要搞事了?
想到皇帝方才盯着自己,苏子籍心一沉,只是安静等着。
“你有什么话,说!”龙椅上的皇帝淡淡说着。
就听这桂飞阳站前一步,朗声说着:“臣弹劾西南总督褚遂。”
诸位大臣就是一惊,有些人莫名其妙,就听着这御史带些尖声的声音又清又亮,响彻整个小殿。
“昨日有消息传京,西南省三日前,原本降了朝廷土司,又有动乱,上千人冲击府衙,导致十三个差役死亡,县令被活活打死。”
“这就是杀官造反,使朝廷处于两难之境,镇压的话,或又激起大乱,不镇压,朝廷权威受损。”
“此事乃总督褚遂办事不利,愧对朝廷,有失厚望,才使得乱象再生,臣因此弹劾。”
说完,这桂飞阳就后退一步,御史的权限是弹劾,至于怎么样处置,就不是他的职权范畴了。
“臣附议,臣认为,褚遂实是有负皇恩。”又一个大臣站起来说着。
“当年钱之栋虽有罪论死,但也平定了西南,交到褚遂手中,不仅仅屡次要粮要饷,可恨的是,拨了粮饷,却不见起色。”
“别的不说,今年春荒,朝廷调了一百万石,着加意抚慰受灾府县,务使百姓感沐皇恩,现在看来,不但毫无成色,反局面越发糜烂。”
“臣觉得,朝廷应再命得力之人换下褚遂,以免这几年对西南的战事成果转眼即逝。”
“西南省的事?”苏子籍暗想,这事,该不会又牵扯到自己身上?
听到御史和大臣的话,蜀王、齐王俱是精神一震。
西南省啊!
这可是比刚才神祠显灵更让他们觉得重要,更关系着兵权!
只要谁成为了西南的新总督,就能进而慢慢掌握目前的西南军!
而且西南虽在边境,位置却十分重要,地大物博,能掌握此地,对争嫡来说,可是不轻的筹码!
“诸位卿家,都说说,换下褚遂,该另派何人去西南?”皇帝将在场诸人的反应都收入眼底,直接问了。
钱圩乃礼部尚书,也不由皱眉,事关一省总督,就算是皇帝,也不应该直接凭着御史的话就革职,必须经过廷议才行,就想说话,却见首辅赵旭略摇首。
钱圩一凛,就见着上面诸王,代王不动声色,鲁王四下扫看,齐蜀两王,脸色略涨红。
齐蜀二王自然知道皇帝这一问,未必不是设了个套子让他们钻,可谁让这诱饵太美味,就算明知道可能跳出来会被拍回去,也舍不得就这样放弃。
他们自然想派自己人去,但不等指使亲近官员开口推荐,又有人跳了出来。
第821章 罗裴升官
此人乃是新上任的兵部侍郎,因兵部尚书崔兆全最近请了病假,正卧床中,兵部侍郎就勉强算是代表了兵部在这里开会。
此时这位兵部侍郎就站出来:“陛下,臣觉得有一人十分合适。”
在场的人都顿时竖起了耳朵,目光也紧紧盯着这位兵部侍郎。
因这位兵部侍郎明显就是皇党,比之前御史还要更明显,他此时跳出来说要举荐谁,在场的人就都立刻清楚了。
这是跟皇上在唱双簧,看来皇上心里已经有了人选了!
只是皇帝用这一出,到底是为什么?要知道,体制就是体制,就算是皇帝,也不会随意改动。
却见着皇帝似乎不慌不忙,慢条斯理问:“卿要举荐何人?”
兵部侍郎回话:“臣举荐罗裴罗大人,臣认为,罗大人乃此去西南的最佳人选。”
“哦?说说看。你举荐罗大人,可有什么理由?”皇帝扫了一眼差点绷不住表情的儿子们,那一眼,让即将站出来反驳的齐王直接缩了回去。
兵部侍郎早就心里有谱,自然是不慌不忙:“臣举荐罗大人,乃因罗大人去西南,比别人更有优势。”
“罗大人善于治水,早年更曾督战过水军,而西南临海,水匪猖獗,水患也时常肆虐,罗大人去,可以说,正是人尽其用。”
“换了别人,怕是不能有罗大人这般合适。”
皇帝听了,点了下头:“你说的有理。”
就看向罗裴,问:“罗卿家,你可愿去西南?”